番外年少1
高一暑假末，孟余朝在家闹腾了十来天，孟至终究还是没拗得过他，心道才十六的少年，这七八年连他妈的面都没见过，想也是应该的。 孟余朝到东市正是高二开学一周后。 因为刚开学，学校还未开始晚自习，谭欢回来得早，才下午四五点，没想到家中竟有人。 张阿姨跟个男生站在门口，女孩儿远远地瞧见，难掩雀跃地咧开嘴，等人走到跟前，却拘谨地喊了声：“张姨。” “哎，欢欢，你放学啦，快过来见见，这是阿姨的儿子孟余朝，从京市来的，明天我带他去一中办理转学手续。”张芝牵过谭欢的手，道，“余朝，这是谭欢，谭叔叔的女儿，比你大一岁，你该叫声姐的，指不定到时候你们还一个班。” 男生的目光在女孩儿身上驻留半秒，忽笑着伸出手去：“姐，我是孟余朝。” 谭欢抬头，不经意对上男生含笑的眸子愣怔了瞬，又飞快低下头去，盯着他修长的指，虚虚碰了下：“你好，我是谭欢。” 天还很热，女孩儿掌心全是汗，她背着大书包跟着母子两个进门，偷偷把手贴在校服上擦了擦。 － 孟余朝做了套一中的模拟试卷，两天后转到谭欢班上。 男生样子生得好，又没什么脾气，很快就和班上同学玩到一块儿去，不止女生，男生也喜欢他，谁让他球打得好，再没人说一班都是些四肢不调，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何况高二头回月考，孟余朝便考了年级第一。 原来高一时候年级第一是谁来着，哪个还记得呢。 孟余朝个子高让老师安排坐在教室后面，常惹得班上些情窦初开的女生变着法子扭头去偷看他。 下课的时候，谭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咬着笔，装作不经意往孟余朝的方向瞥了眼，他那位置是空的。 没人知道他跟她的关系。 她回头，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谭欢跑到楼梯间接电话：“嗯，好的，没关系，不用不用，我身上钱够的，好，回头我跟他讲声……爸……” 谭欢还想说些什么，那边却已经急匆匆掐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揣进裤兜里，刚抬头就看见孟余朝站在一米外的楼梯处笑着看她。 男生面上的笑意太过耀眼，谭欢似被灼伤了般脸蓦地发烫，她捏着裤子口袋，看了眼四周轻声道：“我爸和你妈他们要去云南两个月，给我转了点钱，回头我取了。” “好。”男生应她。 周六的时候，家里只有谭欢一人。 她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锅里熬好粥，习题册做完两门，孟余朝下午就出去了，到这会儿天黑了还没有回家。 谭欢早早上了床，睡得很熟，窝在床上曲成团蜷缩着。 忽地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愣是把谭欢给弄醒了。她急匆匆下了床，却没急着开门，站在客厅从猫眼里看过去。 是孟余朝。 “你钥匙呢？”谭欢打开防盗门，偏身让孟余朝进来，隔了好会儿才抿唇问了句。 孟余朝比她高了近一个头，低头睇视着她：“昨天扔学校忘记带。” 男生往浴室走，屋子里地暖开着，他毫无顾忌脱着自己身上的T恤衫，只留了条内裤在身上。 他似乎从来不忌讳这，好几次都这样在屋子里走动，谭欢忍不住红了脸。 她像往常一般准备逃回自己屋里去，谁知道男生唤住了她：“谭欢。” “嗯。”她回头。 却猝不及防听得男生道：“为什么偷看我，上次还偷闻我内裤？” 他说是上回她帮他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多在手里停留了会儿却让他逮个正着的事。 谭欢低着头，脚恨不得把地板抠出个洞来。 她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让人直接戳破了心思，呐呐半天才挤出句：“我没。” 孟余朝没说话，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谭欢慌慌张张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女孩儿觉得丢人，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一整夜都没睡着，爬起来硬是逼着自己刷完两套模拟题，早晨顶着对黑眼圈拉开门，孟余朝就站在她门口。 她愣神住，想往房间里躲。 “谭欢，我喜欢你。” 她听见孟余朝这么说。 女孩儿停下动作，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昨夜窗帘忘记拉上，这会儿阳光自外面洒进，落在面前这男生的身上，似镀了层金光，他垂眸看她，又重复了遍：“谭欢，我喜欢你。” 谭欢逃了。 她当着孟余朝的“砰”声关上门，女孩儿在房间里躲了整天，连饭都没有吃，孟余朝也没喊她。 等到周一，外面天还没怎么亮谭欢就偷摸摸出门，那会儿孟余朝还没起。 上课的时候女孩儿明显心不在焉，化学课上老师提了个稍微难点的问题：“谭欢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谭欢傻愣地站起身，连老师问的什么都没听清，化学老师待要说话，她却鬼使神差地扭头往后看了眼。 孟余朝正瞧着她，谭欢莫名觉得有几分丢脸，慌张地欲转身，男生却不动声色轻敲了敲面前的水杯，谭欢秒懂，木讷道：“水解反应。” “对，水解反应，谭欢坐下吧。”化学老师也松了口气，几个老师也私底下聊过，谭欢这学生照理成绩不错，家里又是书香世家，该是最招老师喜爱，偏性子委实怪异。 孟余朝在谭欢脑子里跑了一上午，女孩儿也没纠结出个结果来。 她听见班上女生喊孟余朝的名字：“孟余朝，这道题怎么做啊，老师上课讲的我没太听懂。” 他总是很有耐心的，大家都喜欢同他讲话。 中午大家都去食堂里吃饭了，教室里空无一人，只谭欢怏怏地趴在桌子上补眠，她这两天都没睡好。 谭欢正睡得迷迷糊糊，桌面却让人叩了两下，女孩儿愣了半拍抬起头，孟余朝提着个塑料袋子站在她课桌旁。 “谭欢，晚上等我一起回去啊。”他把袋子搁在她桌上就往后面走。 等他走后，谭欢从袋子里翻出个面包来啃了口。 晚自习下课铃声刚响谭欢就背着书包走了，孟余朝慢悠悠出了教室，直出了学校大门一路都没见到她的人。 孟余朝以为谭欢走了，男生面无表情哼了声，没想到却在公交站台看到了她。 女孩儿跟做贼似的，穿着宽大的校服站在指示牌后面，泛白的路灯从上直直落照在她脸上，乍看很是渗人，丑死了，也就那双眼睛勉强还能看。 男生捏着的拳又很快松开，他走过去站在女孩身边。 女孩儿有些惊慌，往旁边闪躲了步，孟余朝看了她眼，没说话。 两人上了同一辆公交车，谭欢走到后面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孟余朝就跟在她后面，坐在她身边。 东市的公车司机车速向来不慢，陡然刹车又突然起步，车颠簸的时候，孟余朝顺势牵住谭欢的手，谭欢脸瞬时就烫红了。 她没挣脱开，女孩儿心想，他的手可真嫩，比自己的还滑，又暖和。 而且孟余朝那么优秀，没有人不喜欢他，跟他妈妈一样，这么好的人，偏偏说喜欢自己。 谭欢装作看向窗外，却隔着玻璃上的倒影偷偷看他，孟余朝长得可真好看。 她没见过比孟余朝更优秀的男生，他笑起来的时候，那感觉像夏日里阳光一样炙热。 谭欢整个人似掉进了蜜罐里头。 孟余朝喜欢亲她，可从来不叫她闭上眼睛，女孩儿觉得羞涩，最后还是依了他，眸子羞赧地张着，潋滟般闪着水光。 他人长得好，脑子也聪明，谭欢花在功课上的时间要比他多好几倍，她也不笨，可惜还是考不过他。 虽然两人在学校里从不说话，她这个年级第二半点儿都不起眼，可她的名字大部分时候都跟在他后面。 “孟余朝、谭欢……” 谁也不知道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会牵着她的手跟她讲悄悄话。 学校里女生塞到他桌洞里头的东西，孟余朝来者不拒，每天都会带回家，说是同学间关系闹僵了不好。 谭欢拆过封人家给他的情书，她心里有些别扭，又不肯表示出来，看了人家倾诉小秘密的文字，莫名生出股罪恶感和一丝丝的胜利感。 不管怎么样，这个男生是属于她的呢。 他说喜欢自己的。 谭欢怀揣着这些秘密，在学校里从未主动跟孟余朝说过话，就是他偶尔从她桌子旁边走过，女孩儿也会飞快地扭过头。 学校九点多才下晚自习，冬日的夜很冷，谭欢偷偷将手塞到他口袋里头，孟余朝似吓了一跳，怔了怔又低头笑道：“冷么，肚子还疼不疼？” 谭欢有痛经的毛病，早上她大姨妈来了，一整天的课都没怎么仔细听，她下意识摇头，对上孟余朝的眼又轻点了头：“已经没那么疼了。” 谁想到男生走到路芽下面身低了低：“走吧。” 谭欢没懂他的意思。 “我背你回去。” “啊……哦。”女孩儿傻站在原地几秒。 孟余朝的背可真暖和，他步子走得很稳，极叫人安心，谭欢靠在他肩处喊了他声：“孟余朝……” 她刚想说些什么，孟余朝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谭欢，你帮我拿一下。” 谭欢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着：爸。 孟余朝他爸打来的，她帮孟余朝按下接听键，手机贴到他耳边，她不是有意要听他们父子俩说话，不过她趴在他肩上避也避不开。 他爸爸似乎问了他放假回不回京市。 孟余朝连想都没想就说：“回啊，当然要回去的。” － 孟余朝要回去，腊月二十六学校放假，谭欢陪他去东市机场，春节仍是只有谭欢一人在家过。 “我会早点回来。”孟余朝拉了拉她的手。 谭欢点头，他在东市呆了几个月，自然要去陪他爸爸的。 孟余朝果然没有食言，学校正月初十以后才开学，他正月初六就回来了东市。 “孟余朝。”谭欢头一次主动抱了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