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子花谷的二人世界

    一月的长途跋涉，两人入了一片迷雾森林。背上挂着两个包裹，穆轻风的包裹里全是酒，萧无尽的包裹里则是几斤米。

    林中树木阴翳，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白茫茫的浓雾弥漫。见穆轻风还在边走边仰头慢饮，萧无尽紧跟上去，“师傅，我们要上哪儿去？你别喝了，我们会迷路的。”

    “闭嘴。”

    “哦。”

    萧无尽封口不言，如同被点了哑穴，久久不再吭声。诺大的林子，只闻百鸟啁啾，两人的脚掌与地上落叶的摩擦声。

    走进山谷，渐闻水声淙淙，仰头可见一隅天空，竟如皑皑白雪，尤似天界神河。薄薄的水雾宛如天界仙子织女所织的白色轻纱，摇曳在整片山谷之间，山涧之水一眼望不到尽头，重重叠叠又蜿蜒曲折地伸向远方。绿汀茵茵，四处李子树环绕。

    萧无尽从小在山中长大，却也忍不住赞道：“师傅，这里真美。”

    一直走在前头的穆轻风顿住脚，“哪里美了？”

    “嗯……天美、水美、谷美、树美……”萧无尽看着身形颀长，玉树临风的男子，无意识地说出了心中所想，“人也美。”

    “别高兴得太早，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是呆不下去了，我不会留你。”

    “不，就算这里什么都没有，有师傅就够了，我会一直陪着师傅。”

    “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萧无尽想再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心里竟然有种他无法言说的情绪。他有点生气，又想证明什么，可是想证明什么呢？此刻的他在穆轻风面前只剩无措还有妥协。

    沿溪而行，行到一处地势平缓，成弓箭型的浅滩处。离凹面处一里远的地方，在树影婆娑间依稀可见几间木房。

    果然，穆轻风带他朝那边的小屋走去。芳草萋萋，杂草长得几有半树高。十三岁的萧无尽一走去几乎连头都看不到了，两手抚弄间，萧无尽看清了地下缤纷多彩的鹅卵石。

    师傅以前就住在这里么？

    推开木门，尘灰蒙了厚厚的几层，几乎看不出所有物体原本的颜色了，蛛网东一隅西一隅地拉了一层又一层。

    房屋长久无人居住，脏是毋庸置疑的。令萧无尽惊讶的是：这里一点儿都不乱。

    时隔四年，再回到这里，入眼的一件件熟悉的物什，脑海里浮现出的一幕幕画面如潮水般涌现。心口的地方似在涌血，盈盈一片血，刺痛无止无尽……

    “师傅……”

    身后的萧无尽看不到穆轻风的表情，就算看到了，也始终是那副淡漠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更猜不透他的心思。而见他静默良久，也能猜出他在回忆。更不难看出：师傅喜欢这里。

    萧无尽感觉很开心。尽管一月的相处，萧无尽除了知道他师傅的名字，还有他特别喜欢饮酒外，几乎一无所知了。当然，他也清楚师傅不喜欢人啰嗦，最好少说多做。

    “你跟我过来。”

    “哦。”

    只见穆轻风又推开一扇门，竟然还有一个后院，周边是走廊，两人从左侧走廊绕过，来到了一间正房。三层楼高。

    二楼楼梯口处，穆轻风指着左手边的那间房，“除了这间房你不可以进外，其他的地方都可以随意出入。记住，是一定不可以进。若进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还有，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可以随意损坏。好了。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问完就可以去打扫了。”

    “那里……”

    穆轻风只轻轻地看了他一眼，萧无尽未出口的话就咽进了肚子。

    “哦，我记住了，那里不可以进。绝对不进。”萧无尽环顾四周，“师傅，那你得告诉我这里所有房间的大致用途，这里看起来有点儿大，我一天之内肯定收拾不完的。得先把厨房和卧房腾出来。”

    穆轻风指向另一边，“那边的都是卧房，楼上澡房，楼下藏书阁。右侧药房和厨房。左侧收藏室和书房，前面几间房都是厅堂。”

    萧无尽点点头，摸了摸肚子，有先打扫厨房的打算，“师傅我们只带了米……”

    “我去捉鱼。”

    “好。”萧无尽说完去打扫房间了。

    这里，以后就是他和师傅的家了。

    一个礼拜后，前院后院都打扫得差不多了。萧无尽去到那间收藏室。其实这里他几天前来看过的，见只是满架子的瓶瓶罐罐，就决定最后来打扫这里。先打了满屋的蜘蛛网，再将地洒了水，将竹木地板扫干净，用抹布擦净，最后才打了水用布擦木架和瓶瓶罐罐。

    这些瓷器精美又样式繁多，萧无尽知道这些都很珍贵，便擦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摔坏了一个。

    反复重复一个动作，萧无尽已经从刚开始的感兴趣到索然无味了。色彩缤纷，看得眼花缭乱的。

    渐渐地，萧无尽走神了。

    师傅对他最近的表现似乎挺满意的，可以试着问他什么时候交自己武功了吧？

    萧无尽痴迷武学，一开始就打心底里敬佩着穆轻风的武功。打起架来竟有种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之势，快慢有序，虚实相生，一招毙命。打得潇洒自在，当真如轻风一般。

    萧无尽放下一个瓷瓶，又顺手拿起一个。想着师傅为何不准他进那间房呢？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仅仅只是间卧房而已呀，若只是卧房，又何必如此威胁他不得踏入呢？难道……

    “嘭啪——”

    一声脆响在耳边炸裂，将萧无尽散开的思绪拉回。

    糟了！

    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萧无尽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师傅说过不得随意损坏任何东西的，何况他摔碎的还是收藏室的。

    “藏起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萧无尽便立刻否定了。

    虽然他不想这么快就惹得师傅不快，可敢做不敢当这种行为，他是无论如何都鄙视的。

    他不是故意的，师傅心胸开阔，不会因此就不轻饶他的。

    穆轻风天晚时分才带了几样野味回来，甚至捉了几只漂亮的山鸡回来。吩咐萧无尽养在厨房的后边庭院去，那里曾经就是个专用来养鸡的圈。

    萧无尽欢喜地捉了那四只山鸡就往后面去，屋舍环绕的院子已经清理干净了，是个小花园。一颗老桂花树下是一张圆石桌和三个石凳。其他的几乎都被拔除干净，只剩一排空木架，不知以前种的是什么藤在此处。方便的是，前厅到后排屋舍的路则清理出来了，一条石子路，干干净净的。

    放好山鸡回去，刚一入前厅，萧无尽吓得心肝一颤。

    一向漠然却不冷漠的师傅，此刻见了他，竟冷了脸色，手里还执着一根粗一公分高一米的紫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