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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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九年七月,齐顺帝旧疾复发,药石难医。 同年九月四日夜,帝薨,终年四十八岁,在位九年。九月十日,帝葬于武进泰安陵。 宰相周冀经世家首肯,拥齐顺帝继子萧融上位,史称齐安帝。 齐安帝封陈皇后为齐昭太后,晋陵公主为晋陵长公主。任宰相周冀监国代政,另加封为新帝太傅,辅佐社稷。 九月十二日,齐昭太后携晋陵长公主,自请去泰安陵为齐顺帝守孝百天。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齐顺帝谋朝篡位、因病而死的第九年,他的臣子周冀被世家扶持,再次踏上了与他一般无二的夺权之路。 齐安帝萧融,乃齐顺帝远房旁支的侄子,谁不知道是个懦弱无能,大器难成的性子。周冀择萧融为帝,且赐齐安,这是要萧融安分守己的意思。 明白人都知道,宰相这是要效仿齐顺帝逼迫前朝幼帝禅让皇位的做法,更名正言顺的登基。 任皇权更替,世家一如既往,士族的门阀统治已至鼎盛,制衡皇权不在话下。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世家牢牢掌握了朝堂和地方的权力,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但宰相周冀的这番作为,倒是很合清河崔氏的心意。 清河崔氏也是当朝四大家族之一,但毕竟比不得王谢两家,王谢乃天下世家之首。崔家与琅琊王氏早已定好亲事,只等与陈郡谢氏联姻,以更巩固崔家在天下世家中的地位。 崔家虽也有庶女与谢家庶子成婚,但哪能比得上与谢家嫡系的血脉传承,姻亲相护。 谢家三位嫡公子,王家嫁次女于大公子,桓家嫁长女于三公子,崔家也是不甘示弱的。 且陈郡谢氏也传过话来,只等新帝临位,二公子休了公主晋陵,便迎崔家幼女入门。 泰安皇陵是齐顺帝上位后开始修建的,因财力物力不足,所以皇陵还比较简陋。 皇陵深处,苍松翠柏,幽深冷寂。偶有几个白发奴人或在洒扫、或在修枝,见着齐昭太后与晋陵长公主,远远就跪下了。 公主目露疑色,齐昭太后解释道:“这是前朝的后妃。你父皇称帝后,没有伤她们性命,只罚其禁足皇陵,在这做苦役活计。” 萧皎皎了然点头。外面说是母后自请来皇陵守孝,其实又何尝不是宰相的另一种形式的软禁,陵外亦有军士日夜把守。 “皎皎,母后与你父皇少年夫妻,他有鸿鹄之志,母后夫唱妇随,哪怕即死,回想起来也无憾无悔。” 齐昭太后心生感慨,拉起她的手,慈爱地看着她:“母后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就是你这个小女郎,母亲不盼你大富大贵,荣宠滔天,只愿你能一生平安康健。” 萧皎皎心中酸涩,抱住齐昭太后,略带几分哭腔道:“母后,你不会有事,我会护着你的。” 齐顺帝无妃,一生只娶一妻,只生一女。宰相周翼若篡位,看在谢家的颜面可以放过公主,但旧帝的结发之妻,必然是要斩杀干净的。 齐昭太后叹息:“皎皎,你不要傻,为了母后去坏了和驸马的情分。世家势大,可他们都只在维护士族利益上,会出面制衡皇权,对其他都是作壁上观、一切不管的。” 她又规劝道:“驸马只是谢家的嫡公子,不是谢氏的掌家人。你若强逼他出面请谢家上书朝廷庇佑母后,只会让驸马为难,令谢家对你更是不喜,旁的世家也不会赞同谢家干涉皇族内务的做法。这不是母后想看到的。” 萧皎皎委屈了,眼里蒙上一层雾气:“我与驸马没什么情分,母后,皎皎只想要你陪着我。” 齐昭太后拍拍她的后背,笑道:“女郎都是要长大的,母后不能一辈子陪着你。” 她又细细叮嘱道:“若驸马留你在谢家,你就收收性子做个贤良妻子。若驸马答应家族另娶,你也别与他倔强,该和离就和离,想必谢家不会亏待了你。去了外面,有钱财宅院,买几个仆婢伺候,若碰到个端正和善的郎君,也可再嫁人生子。你安安分分,谢家总会护着你的,不怕那觊觎你美色的贼人。” 萧皎皎仰头看她,带着几分幼时的天真与依赖,娇声道:“母后说得很对,但皎皎还是只想跟母后一起。” 齐昭太后抚着她的长发,心疼道:“母后有点悔,过去太宠着你,都把你养傻了,母后还是不放心。” 萧皎皎躲进她怀里,闷闷道:“母后,我不傻,真的不傻。” 齐昭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道:“皎皎,母后相信你比始安聪明。” 始安是前朝的长公主,嫁于桓家二郎,在父皇上位后不久,就病逝了。外面都传言是始安是被桓家逼死的,萧皎皎却不太信。 世家与皇室虽只有政治利益才会通婚,但桓家为了家族名声也不会这般无情无义,连这样一个弱女子都不给活路。桓家要另娶贵女,大可休弃、和离,不至于要始安以死作解决之法。 她好奇地问:“母后,前朝的始安公主是怎么死的?” 齐昭太后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个可怜的。始安无端逝世,你父皇也着人问了桓家,只道是公主对驸马一往情深,见夫君情孝难以两全,始安甘愿赴死成全夫君的孝道。” “这真是骗人的鬼话。”萧皎皎不屑道:“定是那桓二郎优柔寡断、难以抉择,既舍不下公主,又不想违抗家族。始安对他失望透顶,所以才以死决裂。” 齐昭太后感慨道:“无论是一往情深、甘愿赴死,还是失望透顶、以死决裂。世道向来如此,女郎在情爱中不清醒、不自持,难免就会被郎君哄骗,被郎君压榨其价值。” 说完,太后认真地询问怀中的小公主:“皎皎,这道理,你可明白?” 萧皎皎连连“嗯”了几声:“母后,您放心好了。皎皎从小受您教诲,自然与始安那傻公主不同。” 齐昭太后欣慰地拍拍她的后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后不求你多珍重爱惜,但切莫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 母后的说教又开始了,萧皎皎仰起小脸,抱着她的腰撒娇道:“母后,我心中自有成算,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等着瞧吧。” 齐昭太后笑笑,不置可否。 —— 秋雨漫漫,打残了公主府半池的莲。主人经久不回府,下人们也开始懒散。 谢夫人是第一次过来公主府,收到这个公主儿妇的口信,说是事关如晦,要她这个婆母过府一聚。 谢家将与崔家联姻是板上钉钉之事,她也想早点解决这个麻烦公主。 穿过长廊,她远远地就看到公主站在檐下,素衣垂发,神情漠然。 “夫人。”萧皎皎见她过来,迎上去请她入门。 不能在谢家谈的事,肯定事关如晦。谢夫人也不兜圈子,入坐后开门见山:“公主是有何要事?” 萧皎皎起身,跪倒在她面前,低下头:“晋陵有一事想请夫人帮忙。” 这才是求人的态度,谢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斟了一口,道:“你且先说来听听。” 萧皎皎语调平缓:“晋陵恳求夫人能与王谢两家说和,待宰相登基后,王谢能联手上书朝廷,劝新帝能对齐昭太后网开一面,从轻处理。” “世家不管新帝与前朝的家务事。”谢夫人冷淡回绝,自谦道:“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说服王谢两家的家主,为了一个前朝太后,使世家与新帝起了冲突。” 话说得漂亮,但字里行间都表明是要袖手旁观的意思。世家与新帝起冲突,怕是新帝没那个胆子。 历代新帝上位,哪个不是由世家明面推举、暗地扶持才得以登基。说白了,世家扶持寒门称帝,就是把皇帝当作替他们维护门阀利益的傀儡。世家要管的事,哪个皇帝敢说个不字。 甚至在前朝,琅琊王氏有一子弟对皇帝不满,两次起兵造反要斩杀皇帝,皆被王氏家族劝了下来。前朝皇帝不但没有问罪,还对王家表示感谢,更加委以重用。 王谢是天下世家之首,就算要插手新帝家务事,其他世家心里有不满,也不敢出声置喙。 谢夫人是王家的贵女,是谢氏的嫡媳,占尽优势。她说没那么大的面子说服王谢两家,其实就是不想管,毕竟了一事不如少一事。白白给人做人情,处理一桩无利可得的事,世家人可没这么好心。 萧皎皎微微一笑,抛出诱饵:“晋陵可自请休书,与郎君和离。” 谢夫人愿者上钩,满意点头:“世家出面,留齐昭太后一命,倒也未尝不可。” 死罪可免,万一活罪难逃,新帝对母后或囚禁、或流放,那她不是白费苦心。若是再牵连父族母族,那就更难办了。 萧皎皎想了想,提出要求:“晋陵还有两个请求,新帝放还齐昭太后归于陈家,且不能株连萧、陈两族。” 萧家齐顺帝的亲族都已不在,只剩远房旁支族人。陈家是齐昭太后的娘家,太后胞弟一家还在。 皇帝虽无大权在手,但给小门小户的家族安个错处,问罪责罚一番还是轻而易举的。 谢夫人意态闲闲地撇过一眼,淡淡道:“公主,我敬你识趣,给你个面子保你母后性命。可你要清楚自己的处境,别称你一声公主,你就真摆公主的谱。” 她神情带了不屑:“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王谢两家谈条件。” 萧皎皎自然知道她的要求有点过分,保母后还要保两姓家族,但这对世家之首的王谢来说,倒也不难办。 她也不再做戏,起身站了起来,与谢夫人对峙:“我晋陵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可如晦愿意为我晋陵付出什么东西,我可是知道的。” 谢夫人立马就怒了。生得儿子不争气,对这么个不知寡义廉耻的妇人情根深种,还说出“公主若死、他不独活”这种荒唐话。 她表面故作镇定:“便是你要如晦来求,我不答应也是没用的。” 萧皎皎也了解谢暄的性子。他清醒又理智,你若开口要的,他不一定会给,勉强给了,他心里也有不情愿。你要逼他,让他主动心甘情愿地给予。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浅浅一笑,不施脂粉的面上竟带了几分艳色:“夫人,我不会要如晦帮我去求。我只会跟如晦说,若他不帮我,我就用这副还能看的身子去求旁的人。” 她笑意渐浓,如月下的昙花,清极,雅极,还染上了夜色的妩媚:“世家这么大,官员这么多,总能找到愿意为我说情一二的人吧。” 谢夫人再也崩不住世家女的高贵风范,气得直瞪着她,骂:“你真是不知廉耻!”她又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话,转告给如晦?” 萧皎皎笑容冷漠,大大方方道:“夫人尽管告知如晦,看看他是忍下来帮我求你,还是听夫人的话坐视不管?” 不孝子都说愿为她死,哪能看她屈于别人身下,那不得疯。她就是如郎主所说,倚仗如晦的宠爱,与谢家谈条件。 谢夫人问道:“公主与我这样撕破脸面,那你与如晦以后作何打算?” 哪怕做个外室,与婆母闹得这样僵,将来生的子嗣回到谢家也是不受待见的。 可萧皎皎神色一片坦然,她本就无意与谢暄长久。 她淡淡然作出利益交换的姿态:“夫人若答应我的请求,晋陵可以和夫人保证,与如晦和离后,各自婚嫁,再无纠缠。” 这是谢夫人真心想要的,儿子对她痴迷过甚,和离后哪怕另娶,这公主做了外室,儿子那也得宠上天。 世家里有纨绔子弟宠妾灭妻就已为人不耻,若谢家出个宠外室灭嫡妻的郎君,那更是丢尽脸面。 谢夫人思索片刻,终是妥协:“好,我替王谢两家答应你的要求,但只愿公主说到做到。” 谢夫人看着眼前人。她生得美貌,但年岁小还没长开,五官还是小小、略带娇憨,身形纤瘦如风中细竹,似乎比之前清减不少。 毕竟还是个小女郎,谢夫人神色温和了些:“谢家既收了江东的兵权,必会信守承诺,护你一世周全。你与如晦的婚事虽作罢,但于钱财布帛、田园庄产这些身外之物上,谢家不会亏待了你。以后凡是你有需要的,尽管叫人来取。” 身在乱世,她与母后无依无靠,还是需要世家大族庇佑的。 萧皎皎规矩地给谢夫人行了一礼:“晋陵谢过夫人。” 谢夫人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乘马车离开了公主府。 —— 齐昭太后与晋陵长公主在泰安皇陵守孝满百天后,朝堂上终于开始了新的篇章。 齐安帝萧融颁诏,禅位于权臣周翼。同月,周翼在建康南郊登基称帝,由王谢两家的掌家人主持登极仪式。国号梁,是为梁武帝,史称南梁。 梁武初年腊月冬,废帝萧融自请为先帝守泰安皇陵,终生不出。 新帝贬齐昭太后贬为庶人,返回母族陈氏。晋陵长公主没收封地,保留封号与府邸,降封为晋陵乡君。 —— 天寒人寂,落雪纷纷。乡君府的主子刚回来,谢家就有人急急找上了门。 那人带着满身寒气冲入房内时,萧皎皎坐隔着窗出神地望着院外的雪。 这是谢暄在先帝去后第一次见到她。 公主在泰安皇陵居住百天,谢暄也曾去找过她数次,都被守卫的将士一口回绝,公主曾有吩咐,守孝期间,不见来客。 不是不想见来客,是不想见他。 在言笑晏晏、醉酒交欢的那晚过后,萧皎皎就变了,变得冰冷漠然,连敷衍他都不愿。过往一切美好,一瞬间恍然如梦。 此刻她就坐在窗下,娇俏的眉眼如覆冰雪,见他来了丝毫不动容。如看梅、看雪,也看他,在她眼里都视为死物。 “公主,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缓了缓心神,问得迟疑又有点委屈。 萧皎皎抬头,面色坦然:“你都知道了。” 谢暄望着她,目露痛色:“你答应谢家与我和离?” 萧皎皎平静回:“对” 他又问:“各自婚嫁,再无纠缠?” 萧皎皎仍然平静:“对。” 谢暄被她的满不在乎激地带了几分怒气:“你要嫁给谁,你还想嫁给谁?” “你娶你的崔家女,我找我的有情郎。”萧皎皎慢慢地道,佯作风淡云轻之态:“我不适合谢家,也无意给你当外室。” 谢暄摇了摇头,讥笑:“有情郎,呵呵……”他自嘲地问道:“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一脚把我踢开了是吗?” 萧皎皎别过脸不看他:“我们不合适。” 谢暄见她心虚模样,只觉得心都被人揉碎了、捏烂了,连呼吸都要凝固了。 他颤声问:“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与我在一起是吗?” “对!”萧皎皎直视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我没有子嗣,你就是我拿来与谢家谈判的筹码。” 她细细地与他描述道:“因为你,新帝赦免了齐昭太后与萧陈两族,也只没收封地,降封了我的位分。谢家还允诺给我钱财田园,一世无忧。与其生个孩子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以后还可能要忍受母子分离之痛,我觉得拿你与谢家谈条件更划算。” 谢暄冷声问:“你从回谢家就打定了主意是不是?” 萧皎皎细眉微挑,挑衅地笑道:“我有没有主意,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不是一直在谢家很偏向我吗?你不是为了我当众反驳母亲吗?你还因为我忤逆了父母,所以被打了是不是?” 她的笑容带着满满的恶意:“谢暄,我一直都知道,我心里感到很痛快。看你一直自欺欺人,我也觉得无比可笑。” 谢暄不与她争执,神色黯淡,自嘲道:“我自欺欺人,是我以为能感动你。” “感动我妥协你吗?给你做贤妻,还是给你做外室。”萧皎皎带着讥讽笑意,恶狠狠地道:“我说过,你的所作所为,在我眼里就是故作情深!” 谢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他压下心里的痛楚:“我对你不好吗,你一点真心也没给过我吗?” 萧皎皎回忆过去,神色也带了一点温柔:“给过的呀,刚成婚时我也想好好做你的妻子。” 她看向他,又恢复冷冰冰的样子,苍白无力地笑:“但是你谢暄又给我了什么,每次欢爱后的冷漠,婢女胭脂的奚落,家族避子的隐瞒。你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看得起我,每次都是我把你逼得没有办法,你才会妥协我。” 萧皎皎向谢暄一步步逼近,言辞犀利地指出他心里的每一处阴暗之地。 “扶风院的下人看不起我,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知道,你装作看不见,你就是等着我去求你,给我嫡妻的敬重!” “谢家给我避子,你说我们之前感情不好,我理解你,但是被我识破后你的态度是什么?说我恃宠生娇,你被我逼的没办法才肯妥协让我生子!” 萧皎皎见他不作声,又嗤笑道:“你还想让我给你做外室,若我当时天真地答应,你敢说你没有依照家族意思娶崔瑗、而把我放外边的想法?” 谢暄低头,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萧皎皎撕破最后一点温情:“你以前怎么不提把嫡妻之位只给我?你之前不是和我讲条件吗,还说我做得好你才能拒绝和崔氏联姻。如今你是知道我不想留在谢家了,才主动求、只要我做嫡妻。” 她发泄出心中所有的不满,带了几分歇斯底里:“谢如晦,你自以为你对我好,可这些好都是我向你低头求来的,我像个泼妇一样去逼你,你才肯给。可是我晋陵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爱!我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凭什么要你的爱,我就得一直向你低头!你现在还在逼我向你低头,只要我答应与在你在一起,你根本就不会管我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感受,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谢暄愣在原地,他从来没有想过萧皎皎的心里会是这样想他。他为她一次次打破底线,去妥协她,可她竟说这不是她想要的爱。 他思忖片刻,终于坦出心声:“皎皎,我是有过要你低头的心思。可我、我只是想要你多爱我一点。你除了身子,什么都不肯给我。” 他低下头,承认了自己的患得患失:“皎皎,你可知道,你这样待我,我心里也会怕,怕我只是一厢情愿。我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郎,我真的喜爱你,皎皎……” 萧皎皎不屑地打断他的话,笑容冰冷:“谢暄,我不想爱你,也什么都不想给你!” 她冰冷的笑透出了一丝妩媚,可更多的是恶毒的意思:“至于你的喜爱,我已经受够了!你根本就不懂如何爱人!或者说,你更爱你的家族,也更爱你自己!” 谢暄眼睛都红了,上前拉住她的衣角,语无伦次地给她道歉和保证:“皎皎,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会改的,我再也不逼你低头了。” 他低声哀求她:“皎皎,我什么都依着你,只要你别离开我。我真的会改的,我保证……” 萧皎皎一把将衣角从他指缝里抽出,冷冷回绝:“我们之间不是你改不改的问题。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他还如初见般清高雅致,但却不是她心里想要的公子。 她转身,又带了点惆怅,决绝道:“或许是你能给,是我不敢要。你别再来缠着我了!” 谢暄听言,如坠冰窟,心如同被撕成了两半,疼痛寸寸缕缕地浸入到骨子里。 她的背影纤细,是他感受过的柔软身躯。 可她的心肠那么冷硬,他再疼、再痛,她也不会回头,更不会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