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东西
“哈哈哈哈沈斌啊沈斌,你当真是这么无情?”那个戏子瘫坐在地上,又笑又哭的看着沈斌。 “怜月,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任务。”是沈斌的话,但是语气冰冷无情的又不像他。 我又扒开了一点,看得更清楚。 沈斌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神色冰冷,甚至有些不耐烦了。 “沈斌啊是你把我害出了这副模样!你现在却想急着把我甩开!?” “当初是谁把我送给那些达官贵人的!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你就捏着这个一直利用我,哈哈哈哈,当初你就不愿意亲近我,现在我的身子被糟蹋成这样了,你怕是避之不及吧哈哈哈哈哈!” 那戏子像是疯了一样,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冲着沈斌大喊大叫。 “你情绪不对,应该请医生来看看。”沈斌还是一样的语气。 “沈少,沈少,怜月错了,您不要丢弃怜月……”戏子又突然哭起来,一边说着一边爬过去抱沈斌的腿。却被沈斌一脚踢开了。 沈斌站起身来,走近地上的戏子,一脚踩在了她的胸膛上,让她爬不起来,戏子气喘吁吁的看着他。 “怜月,我以为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懂得分寸,倒是高看你了。”沈斌冷哼了一声,移开了脚。 我悄悄的掩上门,跑回原处去坐着了。 沈斌出来的时候又是那个我认识的沈斌,好像刚刚那个冷血的人物不是他一样。我抬头看他,细细的打量着他的面容。 “怎么了?老盯着我看?嗯?”沈斌凑到我眼前来。 “喜欢看么?这样近近的看。” 真的很近,近得我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还有眼睛中尽是我的倒影。 我点点头。 没有告诉他我刚刚看到的那些,每个人都该是有自己一些秘密的,他不想我知道那些,我不知道就好了,也不是非要知道才行,只是刚刚在外院里的那个沈斌真的把我吓到了倒是真的。 但是经过这么一件事后,说对沈斌的态度还是像之前一样倒是假的,多多少少是有些不一样的。我也不愿意去往坏了想,但是又总能想起那天来。 日子这样过得很好,日复一日就到了大年三十了,听外边卖报的说其他省的好像和日本人打起来了,还有被日本人攻下来了哪哪座城池,但是我在的这里好像没有那么严重,但是街上也偶尔有被日本人枪杀的人,明明都打起来了,可是这些日本人却还是能明目张胆的住在这座城里,真是奇怪。 过年都是图热闹,放鞭炮,打扫屋子,去做新衣服。新衣服可比之前的哪一件暖和,又还好看,沈斌和我还有阿姊,都做了一套新衣服 。 年夜饭是沈斌去做的,我也跟着去帮忙,忙来忙去,跟着打杂我还是行的。 在师傅的帮忙下,一桌子菜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说是酒馆里端来的也有人信。 吃完饭,就去放烟火,点燃了呲的一声就射到天空中去了,绽放出一朵朵彩色的明亮烟花,夜晚也好似不那般黑得可怕了。我小时候没见过放烟火,最多就是鞭炮。 还有那种一根拿在手里放的烟花,点燃了就嗞嗞的闪着火光,小孩子们都穿得厚厚的,拿着烟火,在街头巷尾追着跑,很是有趣。我也跟着去跑,那些孩子跑不过我,老是被我捉住,就说我一个大人跟小孩子玩不公平,就把我赶出去他们的小团体了。我奄奄的走回去,没人跟我玩了。 我还没走到门口,门里就突然跳出来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人,把我吓得往后一退,没站稳,滑了一跤,摔了个屁股墩。 我疼得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就看到沈斌摘了面具捂着肚子笑。 我抓起掉落的烟火,重新点燃了,朝沈斌跑过去,沈斌跑得快,我跑累了也没抓到他。可能是嫌我太慢了,他最后干脆不跑了,慢悠悠的在前面走,是面朝着我,倒退着走。 他挥挥他手里的烟火,示意我快点过去抓住他。可是我一过去,他就加快了速度,我半天也没能抓住,就慢吞吞的跟着他走。 “小哑巴,你也太慢了些。快点跟上来。” 我一个用劲儿,朝他那边扑了过去,沈斌好像也没准备躲,把我接住了,抱了个结结实实。但是我还是有些重量的,一扑上去,两个人都倒在了雪地里。 我压在沈斌身上,手上的烟火早就燃尽了,沈斌的还有一点,掉在了沈斌边上的雪地里,然后熄灭了。 我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都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好在四处都挂着灯笼,还看得见。等会儿还是能找着路回家的吧? 我准备从沈斌身上爬起来,刚一动,就被沈斌拉了回去。 他靠着我说:“你抓到我了,小哑巴。” “我就是你的了。” 嗯。是我的沈斌。我点着头,抓紧他的肩膀。 沈斌欢喜的抱着我在雪地里滚了滚,滚的头发上身上都是雪,还有的落到衣服里,冰得人直哆嗦。沈斌说要给我把雪掏出来,就把手伸到我衣服里面去。雪都化成水了,他掏什么?! 他的手露在外边所以冰凉凉的,突然就钻到我衣服里,直接就摸到我的背上,冰得我差点就跳起来。啊啊啊的叫唤着,去把他的手扯出来,但是沈斌抓住了我的衣服,我扯也扯不动。 “小哑巴,你里面好热好烫,真舒服。”沈斌笑成了一只狐狸。把我抱着压在雪地里摸我的肉。 “……”只是我说不出话,我要是能说出来,我就…… 玩的累了才回去,我累了,沈斌好像还兴致勃勃的。 我又累又困,一路打着哈欠回来的。 可是到了半夜了,沈斌也不让我睡,我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他就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来冰我,冰得一哆嗦,我睡眼惺忪的看他。 他说让我陪他一起守岁。 爹娘还在的时候,守岁都是大人们的事儿,小孩子都熬不住就睡了,大人们聚在一起,等待着新的一年的开始,尽管每年过的就那么将就,但是还是一样期待新的开始。 我耷拉着眼睛,勉强算是睁开的,和沈斌一起坐在院里,炉火烧得很旺。也不是很冷,但是沈斌还是拿被子盖在我身上,然后他也钻进来,两个人窝成一团。 我还是没能熬得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是在床上起来的。 沈斌最近也不去忙了,就和我瞎玩,我也找不到玩的,就沈斌带着玩什么,就是什么。 冬天过去了,后面就开始暖和了一点,雪也开始融化了,堆在院外的那个丑得很的雪人也慢慢软下去,最后就剩个充当鼻子的玉米棒。 干枯的树枝都冒出新芽了,一阵春雨连绵之后,许多事物又重新焕发了生机。城外不远处种了许多的桃树,到桃花都开繁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去观赏。 而那几天我刚好生病了,是因为沈斌晚上搞那些事情,着凉了,整天咳嗽,时不时的流鼻涕,奄奄的围在火炉旁烤火。也有些可惜没能去看那满山的桃花。 而隔日,我就在花瓶上看到了一枝桃花,他们说是沈斌顺道给我折回来的。 …… 春花落了,草长莺飞,日头逐渐过去。 每天卖报纸的少年都在街上吆喝,说着哪哪又被攻陷了,虽然这里不是最主要的战场,但是也因此搞得人心惶惶。 直到有天,天上飞来了几只黑色的怪鸟,投下一颗颗巨大的导弹,房屋瞬间炸裂,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飞扬起的尘土把人掩埋,有人在炮火中炸断了腿脚,有的直接面目全非,令人几乎耳鸣的轰炸中,惨叫和哭嚎被淹没。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变成了废墟。 手被人一把拉住了,是沈斌,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一路狂奔,地上的石块和泥土差点把我绊倒,我跌跌撞撞的跟着沈斌跑,他的手把我的手捏得死紧,牢牢的抓住,没有一丝的松懈。 沈斌把我拉到了一个地下的防空洞,里面大大小小的挤满了人,都灰头土脸的,小点的孩子受不住吓,哭的稀里哗啦的。 “你是傻子吗!?愣在那里干什么!?那么危险你不知道躲吗!”沈斌气急败坏的说道,就差点骂人了。他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刚刚他应当是害怕极了。 我抬起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后背,我没事。 因为一场空袭,这座城的战争就开始了。 毫无疑问,沈斌是必须要上战场的。 昔日的小城就这么没了,没了住处,许多的人都挤在地下的防空洞里,还有些逃难逃了出去。沈斌给我和阿姊找了个好地方,让我在这里等着他,他说他会回来找我的。 形势刻不容缓,沈斌带着人马走了。 沈斌走的时候,不顾别人在场,亲了亲我的额头,沉着又冷静的说:“乖乖在这里等着,遇到危险一定要跑,不要傻愣着,你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找你,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说不出来一句话,我却鼻头发酸,一股子难受。 战场就在离这里的七十里开外打响了。 变成废墟的城里食物稀缺,为了活命,有的人直接把树皮扒下来煮了吃了,只要没毒,能填饱肚子的所有东西都被人们挖掘出来,装进了肚子。 沈斌留给我的钱也不是很管用了,我去野外挖了些野菜,煮熟了喂给阿姊,阿姊已经吓傻了,不说话,也不动,就缩在角落里。 我时常去打听沈斌他们的事儿,我说不了话,这很麻烦,根本打听不来什么,只能是在别人一说起那场战争的事儿时,就凑过去听。 但是别人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我大概知道,外面的情况并不好。 外面已经打了半个多月了,仍然没有胜利的消息传来。我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我害怕再见到沈斌时,他已经无法再对我说那些话来。我一天一天的祈祷着这场战争能够早点结束。 可是没过两天,就传来消息说,前线差人,来城里征集男人去打仗。 可是留在这里的哪里还有壮实的男人,还不是老人小孩,就剩下些瘦瘦弱弱的男人,比如我这样的。 一听到征兵,我就瞪大了眼睛,急匆匆就跑了过去。 可能征兵的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积极,也是愣了一下,看了看我的身子板,摇摇头说我太小了,看着就不像是能够上战场打仗的人。但是招不到多少人,我就跟着去了。 我把阿姊托付给了一个熟的大娘。大娘知道我要去征兵,说让我小心点,她会照顾好我阿姊的。 我其实是想去见沈斌的,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看不到他,我的心就安不下来。 但是我没能如愿见到沈斌,我这边的战场好像和沈斌不是一路的,应该是到了其他地方,我力气不怎么大,身板弱,就只能帮忙做饭,这里吃的也不必城里的难民好,一样是去挖野菜,凑合着和土豆一起吃,人多了连肚子都填不饱。 每天都有伤员被抬回来,模样惨烈,我害怕看。那些伤的严重的,就不救了,医疗物资有限,只能救那些还能够活下去的。 伤员越来越多,惨叫声连连,连长官都皱着眉头,叹气连连。 就像所有人担心的那样,这场战争终究是输了,被敌人攻进来的那一刻,我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我要活下去,活着等沈斌回来找我。 我这样比任何人都要自私。我跟着大部队逃亡,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的小命。 他们要像更远的地方进发了,以免被敌人追上。我在半路悄悄开溜了。我还不能离开这里,我阿姊在这里,还有,我得等着沈斌回来。 炮火很快就蔓延开了,小城很快被占领了,我这才知道,沈斌那边,也战败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尽如人意,我难以想象国家被攻陷的情况,但是没有神仙,不会突然力挽狂澜,不会有奇迹,有的只是真刀真枪的厮杀,是挥洒的血泪,是皮肉都绽开,是一声声的惨叫…… 阿姊他们应该是跟着人群逃出城了,我找遍了也没找到他们。 大量的日军进入城中,我悄悄躲回了以前的地窖。 像一只生活在地底下的虫子,我到晚上才敢挖点野菜来充饥,白天整日的躺在稻草堆上,尽量的不动,忍受着饥饿,一日一日的熬过去。 确定了安全些了,我才跑出去,挖了许多野菜背上,我去找沈斌了,他不来,我就去找他。 我很多次从噩梦中醒来,都梦见沈斌被人一枪打破了脑袋,血淋淋的爬回来找我。 沈斌那块战场有点远,我走了两天才到,这里的尸骨没有人管,成片成片的,血腥味充天。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以前第一次和沈斌遇见的时候的场景。 那这一次呢?他还是在尸堆里躺着吗?我找到的他,还会睁开那双红彤彤的吓人的眼睛盯着我吗?他还会抓住我的手臂不放嘛? 我害怕找不到他,我又害怕在这成堆的尸体里找到他。 我每一处都细细的找过去,但是这里的人都死了好久了,有的人都溃烂了。一阵阵的恶臭让我难受得发晕。 我撑着身子找到了天黑,也没能找到。 这样也好,说不定他还活着。我叹了口气。 第二天我又在尸堆里找了一天,这次是真的都找遍了也没能找到了。 我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心不在焉,饥肠辘辘的又跑回地窖里去躲着了。 这样日复一日的,春夏秋冬都被我在地窖里熬过去了,我都不太敢相信我真的吃野菜就这么熬过去了,有时候也差点饿昏了,但我还是熬了过去,活了下来。 现在真的算是孤苦伶仃了,阿姊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沈斌也找不到,他说过会回来的,我不相信他会食言。只是战争还没有结束,他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所以还不能回来,一定是这样的。 后来这里的日本兵,也不知道赶到哪里去支援去了。城里渐渐又有了些人。 我听到抗日胜利的消息时,已经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可是这期间,我都没再看见过沈斌。 他骗了我,这是个谎言,我才不会信的。我难受的喘不过气,躲在地窖里哭了好几日也没能缓过劲。 我不知道第几个年头的春天,这城外的桃树林又开了满树的花,繁花似锦,这个词,是以前沈斌说给我的,大概就是说的眼前这样的景象了吧。 春雨绵绵的下,粉嫩的花瓣上是点点雨珠,看着更是娇嫩,我折了一枝拿回去插着,想着来年也可以在院子里种一两天棵桃树,春天花开好看,等秋的结了果也可以吃。 因为好几年都在地窖里藏身,里面又湿又黑,终日不见光,皮肤比以前更白了些,更难看了些。也得了风湿的毛病,晚上常常就痛。 所以去年就从地窖里出来了,把东西都搬到了外边,这房子是我爹娶我娘是修盖的,现在虽然烂了许多,但是还能住人。 我干完活回来,就盯着那枝桃花看,发呆。沈斌也给我折过这么一枝。想起那些,现在我已经不会再痛哭流涕了,只是心里隐隐约约的发痛,难受得紧。 晚上我早早的熄灯睡了。 我睡觉不容易被吵醒,一睡就睡得很死,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一丁点动静我就能够醒来。 半夜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有响声,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后来那声音好像越来越大了,应该是有个人,朝我这边过来了。 我开始有点害怕了,我现在身子骨比以前弱了好多,万一遇上贼啊小偷的,我也根本打不过,只好缩在被子里,假装看不到,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要偷就偷吧。 门吱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这门老早就坏了,锁不上,加上这乡野山村的早没了人,我也就没有把它修好,现在果然坏事了。我心里暗暗的后悔着。 我不自觉的发起抖,只能悄悄的往里缩,希望他不要注意到我。 可是那清晰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直到来到床边,那个人才停下来,我的心都吓得揪起来了一样。 我还是很怕死的。我得要活下去啊。 那个人站在那里就站着,没再有其他的动静,我怀疑他现在是不是正盯着我看。我脑袋路在外面,但是我不敢睁眼。 我正思考着该怎么办,就被人从上而下抱住了。 是那个男人,我有些发愣,他这样的动作搞得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小哑巴,我回来了。”声音响起,陌生又熟悉,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一瞬间睁开眼睛,从床上腾了起来,借着月光努力想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头发好久也没打理了,长长的都到肩膀处了,他的面容也是老了,这应该叫做沧桑了吧,他的嘴边有细细的胡茬。 我也死死地拥抱住他,眼泪不受控制的,稀里哗啦的流下来。 沈斌你个混蛋玩意儿,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滴下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后颈处。 “别哭,别哭,我不是回来了吗?”沈斌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我却忍不住抽噎,肩膀还在轻轻的抖。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如以前,那样的哄着我。 沈斌回来了。真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