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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一帆风顺,至少沈一凡的爱情不是。有些事情不说,就永远不知道有的人会在我爱你这条路上付出多少。

    和很多老套的剧情一样,他在和季雨泽暧昧期的时候,家里人并不看好。刚巧又赶上工作调动,只要他愿意,去了上海,他就是总部的经理。

    接到通知的那天晚上,他辗转难眠,抱着手机翻来覆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表白吗?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毕竟他和季雨泽两个人都迟迟不肯戳破最后一层纸。

    于是他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

    -睡了吗?今天老总找我谈话了,我可能要升职了

    想了想,他又在“升职了”后面补上几个很傻的“哈哈哈”

    -我可能要升职了哈哈哈,挺幸运的,因为刚来没多久……可能要工作调走了,我

    眼睛里有水雾,他一下就看不清屏幕上的字,等擦去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发送键,于是这样一句有头无尾的话就发了出去。

    等啊等,等到启明星都下去了,太阳和月亮接了岗,收件箱还是空空如也。

    他咬着下唇,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加菲猫图案的棉被跟着也要哭。你说为什么连分手都算不上,人还会这么难过。

    许久,他胡乱拿衣袖抹了把脸,翻身下床去收拾行李,也许换个城市会好吧,毕竟人这一辈子还要遇到别的人别的事情……“滴滴——滴滴——”

    叠衣服的动作慢慢停住,写字台上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像一个在着急催促的小精灵。拿起,接听,然后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季雨泽一边斯哈着热气,一边似乎在跺脚很冷的样子,嚷道:“学长!我听说八大口有一家新开的蛋糕店……啊什么短信?我手机没话费了刚充上……对对对新开的蛋糕店,我看到有芒果千层就去买了……我在你家楼下呢,快下来冻死我了。”

    湛蓝色窗帘的一边束起,向外推开了白色边框的玻璃窗子,稍微呼出的一口热气就被模糊了视线,冬天很早的时间就有环卫工在扫雪了,有铲子“嗤啦嗤啦——”的声响。

    沈一凡踮起脚往外看去,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他很喜欢很喜欢的季雨泽,拎着芒果千层的纸盒子在冲他挥手。

    你说为什么人会突然间又哭又笑的像个傻子。

    写字台边的行李箱,收拾了半个小时也不过一件短袖叠了进去,可他的心却被填的满满的。就如沈一凡不知道季雨泽藏起的婚前体检一样,季雨泽也不会知道,他的一个电话就困住了沈一凡的一辈子。

    ***

    沈一凡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季雨泽去了手术室切除癌细胞,他在前一天晚上重温了哭得撕心裂肺,“触景生情”熬夜给沈一凡写了八百字的“遗嘱”,生怕自己没在了手术台上。沈一凡半夜被灯光晃到,迷糊中懒得关心他又做什么妖,拱拱被子继续睡。

    手术顺利,季雨泽从麻醉里清醒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没死?”

    第二句是,“可我连遗嘱都写好了。”

    于是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天的沈一凡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里一个劲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凑活着过吧。

    沈一凡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在季雨泽的陪同下去医院提取了信息素,做和季雨泽信息素的融合实验。

    脱离本体的信息素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生命。从显微镜下看,组成它们的细胞就像各自守护领土的将士,占据着载玻片上的一角迟迟不肯动弹。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沈一凡有些的着急地捏紧了季雨泽的手,心里慌张起来。季雨泽安抚地亲吻他的长发,“没事老婆,我们再等等。”

    其实心里的担心也不曾少,只是习惯性地敛起情绪,总不能两个人都慌是不是。

    桌角上厚厚的一沓治疗和修复方案,随着空调的热风,一角偶尔被吹起,从未想过有一天纸张摩擦的声音会是如此的震耳。好像有人从门口路过,听到圆珠笔摁压然后叮嘱的话,又似乎是相遇,从相反方向有轮椅碾过塑料袋“咔嚓”的响,和圆珠笔的动静渐行渐远。

    正前方的投屏上,两团信息素的生命值在逐步下降,张柏成皱起眉,又仔细地核对了下自己记事本上的数据,喃喃道:“没错啊,是这个组合方式……嘶……”

    “张主任,您快看。”一旁的实习医生胳膊捅捅他,视线在他和大屏上来回瞟动。

    从未见过此景。

    载玻片的两端,信息素跳跃着,开始漫长地延伸,就如人的成长,一点点孤独地占满了两角,不同的信息素波动着不同的频率,随后他们开始成熟,发育,粒子由平缓到剧烈的运动,紧接着,两方碰面了。

    先是几乎可以忽视的微小一点,小的肉眼不可见,慢慢地,突破细胞膜的边缘,尝试着将里面的质体融合,随着新细胞体积的不断缩小,连带着电子屏上的频率显示也开始逐渐找到一个平缓的律动,对细胞来说,这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却是万里“长征”。但尽管历经了那么长远的旅途,它们依旧很努力的拥抱着彼此。一对失败了,另一对紧随其后补上。

    信息素是没有思想的,仅仅是因为一系列的数据组合,以外力在强迫它们融合一般。但却又不是这样,数据更像是它们能够在一起融合的引路者,它们为了在一起疲惫不堪,想了好多好多种方法,数据不过是捷径罢了。

    很久,久到多少时间,一个小时吗?没有人去计算这时间,每一位都在注视着两团信息素的一举一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泪流满面。

    “嘟嘟嘟——”绿色的灯泡亮起,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细胞失败的尸体铺垫着,在最后的最后,一个很小的细胞被放大,它那么小又那么坚强,中间用两种荧光颜色标记的信息素,以一种均匀分布的形态包裹着整个细胞内外。

    那是沈一凡和季雨泽的信息素。

    跨越万难,最终还是和你拥抱在了一起。霎时间万籁俱寂,窗外,风徐徐而过,朝阳染霞。

    春天终于是到了。虽然很晚,但依旧感谢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