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童颜
而在那气氛凝重的菡萏轩内，待到尔玉讲述完这惊险境遇，尔渊父子三人皆眉头紧锁，陷入沉默。 “父皇，这白离夕可是出了名的狠辣阴毒，绝非等闲之辈，此举必然是有所图谋。此番幸好妹妹回来了，否则……”尔峰一拳击在理石八仙桌上，“这杀千刀的！” “依父皇之见，这是央国的奸计还是……这白离夕的私念？”尔萧挑眉问道。 尔渊闭目靠在凉玉椅背上：“朕猜测，两者皆有。尔等认为是何故他白离夕堂堂储君，想称霸央国，权倾天下要从区区一个尔玉下手。” “金矿？！”两人异口同声。 尔渊微微点头。 尔玉坐在尔渊膝上，晃着小腿儿，给尔渊编着小辫，天真嚷道：“父皇，他是要抓女儿，干我们尔国何事，又干金矿何事啊？再说我不是已然回来了嘛。” “我的傻妹妹，你能平安回来纯属是上天眷顾，若被擒了去央国，把你纳做床奴，哥哥可是要心疼死！”尔峰焦躁道。 “皇兄莫要吓唬妹妹了，这不是回来了么。”尔萧揉揉妹妹嫩滑的小脸，温润如玉笑看尔玉：“不怕不怕，皇兄会保护你，以后可不要再如此大胆便是了。” 尔玉已然被那句“床奴”吓破了胆，小脸一白，藏进了尔渊怀里。 尔渊不满地怒瞪尔峰一眼，正言道：“弯子绕的这样远，想必还有我们参不透的玄机。当务之急是要护尔玉周全，朕担心他们不会就此作罢。” “用妹妹来要挟尔国交出金矿，待到金矿到手，尔国便再无傲气之资本，到时，他再想攻打尔国简直易如反掌。”尔萧压一口清香普洱，惊叹道。 “不错，如果他当真如此打算，那么此计的确奏效。除此……还有我们的尔玉也难以保全，当真阴毒！”尔峰愤怒咂舌。 尔渊神色严肃：“不论他打得是何算盘，如今看来尔玉都是一个突破口，尔等务必将妹妹看好！” “只是妹妹性格活泼，总喜欢出宫玩闹，若是当真拘着她，她必会不悦。”尔峰凝视着尔玉，阴阳怪气道。 “先前暗中保护她的那些个护卫都重重的罚，竟连公主都保护不了！以后还是令暗卫护她。” 尔玉偎在父皇怀里，渐渐就什么也听不到，进入了梦乡。她梦到那个浓眉挺鼻的异域男子在对她笑，可是她怎么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努力想要抓住他，却在触碰到他之时，变成了另一张邪魅妖娆的脸…… 她不会知道，这两个男子在她未来的生命里留下了怎样不可磨灭的痕迹，可是她从梦中惊醒，窗外依然明月高照，一片静谧之下，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 同一片月色下，大漠却风冷，呼啸着吹起了那袭白衣。 南风晚站在城楼顶吹风，不禁想起了黄昏之时的相逢，心中灰暗一点点被那双清澈眼眸照亮。 他向来不近女色，即便府中姬妾良多，都不过是摆设罢了。可是当那双小手死死揪着自己之时，当......那柔软双乳紧紧贴在背后之时，他的心里竟渴望时间可以过的慢一些，再慢一些……是他枯井般的心实在过于荒芜，如此干净的人儿才会好似春露罢。 不知......那双还未长成的酥胸有没有给男人舔舐过揉弄过？若是给了他，定会捧在手心 温柔爱抚；含在舌尖，温暖吮吸，令她再也离不开自己。 可是，他因担心她安危，暗自尾随，想悄悄送她进家门，谁知，却发现她走进的是尔国的宫门...... 南风晚长剑出鞘，宣泄着一腔压抑和沉闷。 正在此时，另一道人影也落在檐上，趴在南风晚耳边说了些什么，南风晚顿时眸光一紧。 ...... 那番被擒不过数日，她便又按捺不住寂寞与无聊了，看着案上吃腻的膳食，颂着师傅吩咐的书本，玩着早已腻烦的骰子，整日在菡萏轩内大嚷无趣烦闷。 哈，好了伤疤忘了疼用在尔玉身上再贴切不过。 但是，到底还是有些怯尔峰的，于是尔玉逮着机会就绕在尔萧身边，像只蚊子一般哼哼，求那腰牌。 尔萧终是磨不过她，无奈叹着气将腰牌给了妹妹，一转头便去吩咐暗卫好好保护公主。 尔玉得了腰牌，贼兮兮地笑，自是一刻也不再耽误，立马换上一身暗纹青衫，大摇大摆晃着扇子走出宫门，在街上晃悠。 老远便听着茶馆里头热闹非凡，一头扎了进去。 只见台上几个姑娘吹拉弹唱，台下无半个虚座，小二们叫唤着跑前跑后，掌声更是如雷贯耳。 “这位公子，对不住您呐，您瞅瞅今儿没了座啦！”小二说罢便提着茶壶游刃有余地在桌间穿梭。 尔玉站在门前，听着那丝竹袅袅入耳，越是没了位子越是想听，手里颠着扇子，挡在门前，舍不得出去，听着听着还跟着哼起来。 “这位公子，您挡着门口这是什么意思？麻烦让让道。” 尔玉一转头，便瞧见与她说话的小厮，那小厮身后，还跟着位公子。 那公子一袭淡紫色衣衫，清秀淡雅，眉目端正，神色温婉，竟如夜里那温柔月一般宁静。真美，是优雅矜持，深沉婉约的美，一见难忘。 尔玉打量着那位公子，不禁一乐，这与她竟是同道中人，只是比起尔玉，眼前这位定是不常出门的。 那公子对上尔玉如此明目张胆地目光，顿时便红了脸，他局促地理理衣领，慌张地向一边走去。 “华公子您来啦？给您留的雅间在楼上，您请随我来！” 小二热切地躬身请着，却一把被尔玉拦了下来，她扬着脑袋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没有位儿了么？” “呵呵，您有所不知，这华公子是半月前定的此雅座，那自然是留着的。” 那斯文公子微微侧目，轻咳一声，涩涩道：“这位公，公子若是不嫌弃，便一道去楼上挤挤罢，正巧我也不呆许久。” 尔玉睨着那公子，不客气地点点头，水眸擒笑，便跟了上去。 只见那紫衣公子一进珠帘便将那桌上压在茶碗下的信件从容纳入怀中，这才请了尔玉入座，言语很是客气：“小姐请坐。” “小姐先请。”尔玉也烂漫笑着，眨着晶亮的眼睛。 那紫衣女子含蓄点头，便坐下来，叫了一壶好茶，安静听曲。 尔玉偷着瞄那张瓜子脸，又瞄那身段衣衫，看那眉目神情真是不俗，她嗑着瓜子，搭话：“看小姐举止大方，定是哪家府上的千金罢？今日在此相遇，实在是有缘呢！” 那小姐略微沉吟，淡淡笑道：“过奖了，皇城脚下住久了，自是能熏陶出些模样来的。”她端起茶碗，不再多言。 尔玉只好扁扁嘴儿，也认真听曲。 不多时，那紫衣小姐便行了礼，优雅而去，只留下尔玉怅然若失坐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 自己那泼皮的模样与这恬静温婉的小姐相比，当真是粗鄙呐！ 她本就是个尖尖屁股坐不住，看着身边空了的位子，顿时心中觉着寡然无味，将银子放在桌上，从腰间抽出扇子，亦摇曳离去。 一出茶馆，尔玉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顿时精神抖擞。 尔玉时常觉着自己天生就是个山野莽夫，真不适合呆在皇宫那样规矩繁多的地方，所幸父皇对她百般疼爱，否则以她的德行早都是皇宫井里的一个小冤魂了！ 她在街上随处溜达，与算卦先生寒暄，与面摊老板调笑，很是惬意。突然她听到远处隐约有刀剑之声，心下狐疑，贼头贼脑顺着声音而去。 那幽深的小巷子里，是一提着屠刀的壮汉与一挥舞长剑的白衣男子过招，柴木堆边蹲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尔玉匿在树旁一愣，心中乐开了花。 那白衣男子她分明认识，便是那日救了她后再未露面的风晚！竟在此再相遇，可见他与她是真的有缘。 尔玉小虎牙咬唇，手指抠着树干，小脸不住泛红。 只见那柄银光闪耀的长剑在长袖挥舞间落在了壮汉颈上，那人顿时没了能耐，将屠刀哐啷一声丢在地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这丫头真是小的花三两银子买的，大侠相中了便请带了去！” 这小丫头也忒不值钱了……这是谁家的倒霉孩子，三两银子便被买卖了？ 尔玉探头看着那遍体鳞伤的小姑娘，心中不禁充满怜悯。 壮汉见南风晚长剑翻花入鞘，立刻识相地落荒而逃。 南风晚微微侧目，那双总是深邃得没有光亮的眼眸瞥着不远处的尔玉。 那欣长身影好似一株挺拔白杨，坚韧又高傲。 尔玉埋着小脸嘿嘿一笑，扭捏地走到他面前，娇声道：“风晚，真巧啊……” 他自是无言的，只静静看一眼尔玉。 “你还真是擅长英雄救美啊……”尔玉嘀咕着，遂关切问道：“那这位姑娘你救下了预计如何呢？”尔玉蹲下身，掏出帕子给那小姑娘揩脸，稚嫩地安抚道：“你莫怕，我与这位公子都是一等一的好人。” 那小丫头搽干净了脸，竟是个标志的小美人，看上去孱弱消瘦，面色苍白，眼中有丝阴冷。 最奇怪的是......她看着明明是个孩子，胸口的两只蜜桃，却是与年纪不符的高挺......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怯生生道：“我，我叫红儿。” “那你是哪国人，家住哪里呢？”尔玉牵起小姑娘的手。 “我只知道自己是巫族人，被卖了许多回，到了这里，已是无家可归了。”那红儿哭着，跪在了南风晚面前：“公子，您既然救下了我，便收留了我罢！” 尔玉顿时撅起了小嘴儿，仰头看南风晚。 难不成英雄救美便要以身相许么？那先该以身相许的也是她才对嘛！ 南风晚波澜不惊，唇抿成线，将红儿扶起后，看向尔玉。 那双狭长的深邃眼眸望得是她！尔玉心口突突跳着，她攥着衣袖的小手愈发紧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却不敢直视他，她羞涩着紧张道：“红儿姑娘，风公子他多有不便，不如你便跟着……” 跟着尔玉也是不妥，她身为公主自然身居宫中，这红儿不可能轻易入宫，且入宫的日子许还不如做个乞丐，这可如何是好，尔玉说着犯了愁，她挑眉看着南风晚，左右为难。 南风晚亦是沉思，负手而立，神色寡淡。 “便让她跟着我罢。”这时，不远处走来那袭紫衣。只见那小姐依旧落落大方，彬彬有礼，当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咦？是你？”尔玉一转头笑道，跑过去自然地握住了那女子的衣袖：“小姐果然善心，当真愿意收留了这姑娘么？” 那小姐淡笑点头：“自然，不过是吃饭多添双筷子罢了，这样的善事自然是愿意做的，只要这位姑娘不要嫌弃便好。” 红儿感激地又要跪下，被紫衣女子拉住，挽住她的手，笑着：“莫要把我当作主子，只管当我是姐姐就是了。” “那我也便占个便宜唤你一声姐姐罢？还未请教姐姐闺名？”尔玉也凑过来，微微碰碰那女子的肩，熟络地调笑。 “嗯……你唤我华槿便好。”华槿温声道，遂转身看向南风晚，依旧有礼地一揖。 “如今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便去大膳食一道用晚饭罢？也算是为庆贺红儿终是有了家了！”尔玉兴奋不已，憨傻又天真，得到华槿的首肯，她又有些娇羞地低头对南风晚道：“风公子意下如何？” 只见南风晚剑眉微扬，嘴角溢出一丝难得的似笑非笑，却又故作严肃，无声地启唇：在下姓南，名山，字风晚。 南山南，晚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