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
今天她盯上了他,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少年。她看见他自那金碧辉煌的楼宇里出来,正蹲在马路边呆呆地看着那车水马龙。她悄悄趴在树枝上,猛地一脚正中后心,把少年踹的一个狗啃地,而她趁机拽下他的腰带便跑。来不及细看抢到了什么,这时候可不能回头,大户人家的子弟,往往从小习武,以自己那偷鸡摸狗练出来的功夫,对上就要挨一顿好揍,上次若不是自己机灵,找着机会逃跑,怕是命都要丢在别人手上了。 跑过七八条街,拐进一条小巷,确认没人追上,她才仔仔细细端详起自己的战利品,这腰带无疑是极好的,她早就发现了上边绣着的金线,现在摸起来布料也不错,意外之喜是腰带上挂着的玉佩。她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看不出来啥却也觉得纹路十分别致,心里盘算着该值上不少钱。 回到家里,嗯嗯啊啊的声音刚停,那肥头大耳的男人行色匆匆的拨开门帘出来,注意到她,神色有些惊慌,她皱着眉头狠狠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冲进屋,看见母亲还坐在床上理着衣服,肩膀上一道道红痕,那是欢爱后留下的痕迹,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一股气梗在头上,她屋地头上一坐,眼泪止不住,闹起乱子来,吓得床上的女人一慌,赶紧将她抱了起来,哄她“妮儿怎么哭啦,是不是被人欺负啦,跟娘亲说说啦” ,一边哄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抽抽噎噎,却又答不上来为何而气,为何而哭,便开始胡搅蛮缠起来了,闹哄了半天,母亲仍然是极有耐心的,她却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揉着眼睛小声说“我饿”。 听她这样说,母亲松了口气,把她抱的床上,抚着她的头发:“妮儿乖,自己玩儿,等娘亲给你做饭”。 手覆住眼睛,她躺在床上,盯着指间缝隙中的茅草屋顶,愣神。 这是燕朝西南的边境,山南之地,是最后废除奴隶制度的地方。而她的母亲,是最后一批从配种所放出来的女奴。二圣仁德,给了她们自由,却难以教给她们谋生的手段,而打配种所里长大的女奴,唯一能赖以生存的技能,就是自己身上这几两肉。 不知道的自己的爹姓谁名甚,她生在城西经谷里的这座茅屋里,这一片是当年官府给无家可归的奴隶建的房子,周围住的都是从配种所放出来的女奴,现在自然演化成了风月之地,只是比较下等的那种,来往的嫖客大都贼眉鼠眼,行色张惶,没钱去那高雅之地寻欢作乐,却也生怕别人知道自己与这地界上的人有染。大燕一步步废除奴隶制度花了近百年,到如今,还是没能打消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没有父亲,她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在这经谷里,十户里有九户都没有男主人,只是她恨极了来往男人那混杂着渴望和鄙夷的眼神。而在他们面前总是低眉顺目的母亲,才更叫她难受。 霍白被他爹给揍了,这是今天继他被人偷袭后挨的第二顿打,趴在床上,一阵地唉声叹气。 大清早被小偷光顾不说,连从来都待自己极好的父亲也要罚自己,那个痛啊,也就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才不敢哭出来。想想自己与父亲一年见不了几面,所以极少见到父亲生这么大气,纵使气急了,也顶多骂两句,今天直接提溜起来上手招呼,真实是印象中的头一遭。不过前脚父亲刚送给自己的玉佩,后脚就让自己给丢了,这顿打挨的确实不冤,连自己都觉得丢脸,竟是让一个孩子给偷袭了。他只记得挣扎着爬起来,目之所及地只剩街道尽头那个比自己还要瘦小的身影。 霍老爷推门进来,任是粗犷如他也能觉察到霍白头顶上厚重的怨气,不免心疼了起来,开始暗自怀疑自己下手是否重了些,但哄孩子之前还是得先把道理讲完,他整理好自己严肃的面具,开始了自己语重心长的“教育” 听了两句钟,霍白就听明白了,自己被揍原来是因为老爹以为自己走丢了。 山南是边境之地,街上各种坑蒙拐骗,乱得很,霍白人不见了,丫鬟婆子都不曾带一个,吓得霍老爷带着全府上下一番好找,差点就去问候了衙门,回头发现这小子一个人在街上悠然自得的发呆,这才引得霍老爷一时怒火中烧。 霍白在心里盘算着的却是另外一回事,父亲只是因为自己乱跑,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是这还不知道自己把玉佩给弄丢了呢,若是知道了,那还了得?霍白暗道不妙。 长篇累牍的讲完,霍老爷也累的够呛,毕竟他是个武将,讲道理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喘了几口气,却发现床上小孩子的脸色有些怪异。 许是很久不见,这小子本就有些怕他,今日揍了一顿,眼神里的瑟缩更明显了。 挣扎了片刻,霍白还是决定坦白从宽。霍老爷听着这小子支支吾吾说完早晨的经历,倒也没生气。在刚从上午“丢小孩”的噩梦里缓过神来霍老爷眼里,“丢玉佩”这种小事简直不值一提。至于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让霍老爷更是觉得有趣的紧。不过霍老爷是谁? 大名鼎鼎的镖旗将军,却生了个文绉绉不喜武的儿子,当即抓住这个机会疯狂安排,更准备亲自上手教导一番,定好了明日的武课,看着小子趴拉的更厉害的脸,才满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