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失忆男后认子不认夫R
“我的头好晕……好疼……” “祖父,这儿到底是哪儿呀?”甄流岚从小父母早亡,跟随甄老国公,三至七岁间的幼年期间是很缺乏安全感,并且警惕性很强的,一下子就发觉此地并非他久居的院落。 甄老国公痛心疾首:“孩子,孩子,你看看祖父,你还认得祖父,你不认识陛下了吗?” 甄流岚皱着眉,按着太阳穴,看着赵平佑那副模样,强忍晕眩和痛,笑了一笑:“陛下?陛下怎会是他?祖父你是老糊涂了吗?当今陛下年愈六十,怎会是他?” “孙儿啊,你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新皇登基都数年了,他是你的丈夫啊!” “丈夫?!” 甄流岚表情如遭雷击,抱着头难受极了,心脏仿佛堆积了成千上万重重重压,虽然他年纪幼小,却也知道自己未来一定是甄家的家主,他志向远大,他一心想要变革旧贵族的种种弊端,他不希望甄家独大显眼招致他人妒忌眼红,他定然要、他要做什么来着? 大炎朝皇帝自次宗后走下坡路,自他与祖父学理事政情开始,他早已看出皇子皇孙们各个都是自私狭隘,酒囊饭袋之辈,他心里计较着携带甄家宗族避走桃花源,开辟自己的瀛洲,他,他怎么会嫁给新皇?! 他怎么会行女道嫁人?! 他怎么就二十有三了?他今年刚刚才七岁呀?他刚刚第二次通读了甄国公府里的万卷书藏,他很高兴的与侍奴丫头们出去放风筝,还认识了薛家的小兄弟。 脑子里混乱成一堆,甄流岚颤抖着摸摸自己的脸,看着自己的手掌,的确是成年人的模子,当即受不住打击,倒在榻上痛苦难抑。 “祖父……祖父岚儿好难受好难过……” 甄老国公爷手足无措,抓着赵平佑:“快,快按住他!叫太医来施针!!” 赵平佑已经完全木了,他无法接受这个打击,任由甄老国公推搡几下都像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臧姆姆、绛檀、紫松等人一起上榻按住甄流岚,胡若谷和周蝶生为甄流岚施针止痛治疗。 一碗安心定神丸药灌下肚,甄流岚虚弱的咳嗽几声,撑着床铺,渐渐回转。 看他全身发抖,赵平佑着实不忍心,伸出手想抱抱他,但又怕吓到他,终究还是握拳忍住了,转身离开前,沉痛的对甄老太爷道:“祖父,您和岚儿好好说,不要吓到他。” 他一个眼神,留下了胡若谷,周蝶生跟着他出去。 # “太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岚儿的记忆回到了七岁?”赵平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第三次问周蝶生。 周蝶生也是很诧异:“我行医数十年,从未有过如此病人,陛下,但同例的并不少见,头部遭受重击有血块,亦或者受刺激都会造成不同轻重的记忆力错位或者减退,微臣以为皇后殿下是属于记忆力减退,并非是错位。” “这二者有何分别?” “有些人,失去记忆后,几十年后才会想起来,就等同于完全丧忆,而有些人血块消散后,记忆也会随之恢复,微臣观察皇后殿下,私以为,并非是严重的创伤或是刺激,后脑勺的撞击导致了脑内有淤血,散开了,多则不过一二年,少则数月就会全好的。” 赵平佑听后嘘一口气,觉得冰冻窒息的心脏总算缓过气儿:“那皇后身子还有没有其他病症?” “都没有了,皇后殿下的身子比起头胎前时,要更加健康,脏器脉象有力,且腹内阳宫五气温理水调,是极容易受孕的好兆头,说来奇怪,皇后殿下已经年过二十,但他的体能完全是十五至十七岁的少年人的显征。” 闻言赵平佑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后身子无恙,别的都没什么大碍了,你们务必尽心尽力伺候皇后。” 周蝶生看着赵平佑:“陛下,皇后殿下的身体微臣自会调理,只是陛下您的脸色,肝气怒郁,劳累伤身,怕是对您的身体有碍,您早年征战的旧伤也有些残根,哪怕年轻,也要好生保养啊。” “你给朕开些药吧。”赵平佑捏捏鼻梁,顿了顿,再次问:“皇后身子别的都无恙?” “陛下放心。” “好,你跟随朕多年,几次把朕从阎王老儿那救回来,朕信你。” # 皇后失忆的事情被赵平佑全部封锁,知道的都是些亲近伺候的人,剩下的,为了以防万一,赵平佑全部命人将他们封口。 不敢刺激头疼的甄流岚,也不能直接相见告诉他,只得让甄老国公慢慢开解。 每天赵平佑都会偷偷趁着甄流岚睡着的时候去见他,但甄流岚每天半夜子时也不睡,抱着膝盖坐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肃杀冷清的侧颜,在月光的照耀下,半明半暗,恍若神仙中人,美的令人不敢直视。 赵平佑格外想念并且迫切希望拥他入怀,看着这样恍惚陌生又熟悉的人,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惊艳和后怕。 # 第三日,令赵平佑高兴的是,甄流岚主动派甄尧海来请他。 “陛下,主子已经接受了四位小殿下,虽然还不甚亲近,但母父与孩子的骨肉血亲影响在,主子会慢慢好起来的。”甄尧海看赵平佑脸色忐忑不安,一路安慰劝解。 寝室内,窗下的书案边,甄流岚背对着他们,一身雨过天青色冰绫家常外袍,因后脑的撞伤并未佩戴发饰,而是用发带松松在发尾处固定,琼枝玉树般立在那里,正执笔书写着什么。 “主子,陛下来了。” 甄流岚“嗯”了一声:“你们都退下。” 伺候的人全都退了出去,赵平佑莫名其妙的心虚,几次想开口,然而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毕竟人都失忆了,但他还是得说:“岚儿,祖父都和你说了,我们的长子需要难得的药物治病,我要去寻来,你与我六月启程,如何?” 甄流岚转头,静静的瞧着他,眼神陌生中透着奇异和思量,执着玉笔的手优美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你请坐。”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赵平佑有些受不了这么有距离的交谈,尤其是听甄流岚说“请”字儿就更是难受,他一屁股坐下,又站起来:“岚儿,我……” 然而,他话还没说出口,甄流岚就在他左手边的客座金丝楠木的圈椅上坐下,抚平下袍和袖口,优雅又动人的姿态,清凌凌的望着他:“陛下,你我不防敞开天窗说亮话。” 赵平佑嘴角一僵硬:“……” “我听祖父说,原是……原是我痴恋你,你无法才与我成婚,后感念我的情义,加之我为你流产,你心生愧疚而爱怜于我,我很感念你的看重。”一席话说的甄流岚格外别扭,他无法相信,他竟然会痴恋赵家的皇子? 一群最最废物的皇子皇孙,他竟然痴恋了一个最不受宠的,而且为了这个最不受宠的性格暴虐的皇子要死要活,各种扶持帮助,为了嫁给这个皇子甚至不惜暗中服下子嗣丹,简直就是被迷的喝了迷魂汤似的,这让甄流岚对二十岁的自己产生了是否是神志不清的后怕。 关键,赵平佑又凭什么为了他甄流岚遣散后宫?还杀了那千宠万宠的贵妃? 怎么看,都像捧杀和利用,然而自己又为何与赵平佑恩爱接连生子?怕也是有些缘由,他还需要细细思量二十岁的自己的用意和好好看清赵平佑这个人。 可他甄流岚才不甘心被困在小小的后宫!!啧! 甄流岚停了停,叹气:“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陛下您乃明君,定然心知肚明甄家对皇权绝无不臣不尊之意,忠君爱国之道,流岚自幼修持,懂得大局,还请您也不必过于介怀与流岚的曾经,四个孩儿,我会父后之责尽心教导,还请您原谅流岚愚昧的过失,切勿因流岚而失大。” 赵平佑并非草莽,听了半天,他回过味了。 翻译过来就是——‘赵平佑,我不认识你了,过去的夫夫情意是我甄流岚人傻缺心眼,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看上你了,虽然扶持你登基,但我们甄家绝对不拿大,绝对是死忠于您这位明君。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要碍着我,但你不能动甄家,我们甄家对政治权利毫无兴趣,并且身为家主兼皇后的我已经失忆失能,还有生育龙裔的功劳,您对我们动手就是乘人之危。我甄流岚只是一时糊涂,四个孩子我承认是我的,但是你是我夫君,我们就表面维持的过去就行,你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纳个三千佳丽后宫,我也绝对不会干涉。’ 再精炼一些就是:你不能动甄家,四个孩子我认,至于你,我可不认。 这一重顶级打击的赵平佑牙齿打颤,眼睛冒火似的死死盯着甄流岚看。 甄流岚与他对视片刻,似乎有点心头发憷,偏开脸儿:“我们的长子珵美年纪幼小,身体病弱,难当太子大任,长女连枝的封地太多,逾越了祖制,还请陛下务必收回成命,另外,我甄流岚已经立书起誓,我膝下的三位皇子,退出议储,我与甄家只希望他们能一生平安喜乐。” 见赵平佑半晌不言不语,甄流岚看向那对儿锐利的金褐色瞳仁:“陛下,你若是觉得何处不妥,我们可以再商言。” “此时……”赵平佑在心里暗暗警告了自己一百次岚儿身子弱,后脑有伤口不可以对岚儿发火,岚儿以后就会好的。 “此时发此旨意,不利于朝堂稳定,待我们回京城再议。” 就这么被搪塞了回去,甄流岚有些不高兴,缓缓垂头,思虑下一步。 赵平佑简直百肠揉结,他心知肚明,甄流岚没想他半点好儿,咽下一口气:“等回京,只要你高兴,都随你。” 甄流岚忽抬头看向赵平佑,略带喜色:“多谢陛下。” 这么说,赵平佑是决定放过他们甄家了? 其实他甄流岚根本不怕所谓的皇族,只是他也没有兴趣称皇称帝,自古以来皇帝那等差事是最累心累身的,傻子才觊觎呢。 午膳、晚膳、二人都是一起用的,甄流岚诧异于赵平佑那副自然的样子,夹菜,倒酒,仿佛当真是“恩爱夫夫”一般。 中午还把奏折搬到了罗汉榻上批阅,甄流岚也不好午睡。 到了晚上,见赵平佑大喇喇的坐在床榻上,没精打采的任由紫松和绛檀服侍拖鞋袜,换寝衣的模样,甄流岚忍不住了。 “陛下,你我起卧时辰不一,四个孩子怕也哭闹,互相干扰,不如给您另开了院子住?” “奶娘,奶姆姆都看的很好,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哭闹,早些睡吧。”赵平佑声音也显得低落颓丧,洗漱后,在床外侧倒头闭眼。 闭着眼,也感觉到甄流岚站在床前不动。 赵平佑大大叹气:“你放心,我不动你呀,都累了,早点休息。” 如胶似漆,恩爱不已的娇娇妻一夜回到不认识,这打击对赵平佑不是一般的大。 甄流岚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眼神带了些天真可爱:“当皇帝也是有诸多不易,自然,你我表面功夫要做足,哪怕你不喜欢我,也是应当一起住的,你也算是我的表弟,既然如此表兄说一句,你不要介意,你怎地思维如此老道不变通呢?” 赵平佑眉梢使劲一跳,嘴差点气歪了。 “你也不喜欢我,我也无意于你,怎好委屈你?你去侧耳房或是去外间睡,可好?我叫漂亮丫头、侍奴伺候你?”甄流岚坐在床榻边,言笑晏晏。 赵平佑忽地睁开眼,坐起,一把握住美人的手,逼视:“如果不是知道你失忆,我几乎快以为岚儿你是公报私仇,故意整治我了?都说了不碰你,还用这些话刺我的心,堵我?” 甄流岚缓慢眨眼,适才本是他释放的好意,既然赵平佑不是聪明人,不能理解,还恶意误解,那他也没必要客气,垂眸,恭恭敬敬的,冷冰冰的:“陛下请恕罪。” 说着就弯腰,竟然要跪下。 “你……”赵平佑鼻息粗重,硬是抓着他的手腕,拽到身边。 甄流岚几乎要以为赵平佑要打他,里子已经是七岁孩童,哪怕再聪明绝世,再沉稳早熟,也是有孩童的心性,靓丽澄媚的眼瞳流露害怕的神韵,不安的流转,带着长浓的卷翘睫帘也震动。 赵平佑的手一下子就松了七分力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虽然失忆了,也不至于和我如此生疏,既然皇后要人伺候,就传来让朕瞧瞧。” “来人。”甄流岚早就准备好了。 臧姆姆脸色发白的领着四个燕环肥瘦的大小美人进来。 一字型排开,立在赵平佑眼前。 “奴婢孟姒。” “奴婢许嫱。” “奴儿南子。” “奴儿客月。” 两个女子一丰满高挑,一娇小弱不胜衣,一热一冷,容色倾国倾城。 两个吃了子嗣丹行女道的男儿更是美艳秀丽的难以描画,南子雅仪英气,客月妖娆阴柔。 四个大小美人站在寝室内,如明珠硕硕,撩动人心,距离甄流岚的仙姿绮貌也相差的并不太远,不过气质比起甄大美人,也就差的远了。 赵平佑扫瞥了过去,鼻息哼了一声,手一搂,把甄流岚抱上了腿:“怎么办?朕都不满意,没找到满意的人选之前,只能招皇后侍寝了。” “啊……”甄流岚抿着小唇,垂着睫毛乱颤,手抵着赵平佑的胸口,侧过脸儿明显慌了。 但令他慌的并非是赵平佑的无礼好色,而是身体对这冷冽怀抱的熟悉。 他不晓得,哪怕失忆,身体却是能牢牢记着的印记。 赵平佑面色如常,其实已经怒火滔天压抑不住了,死死的箍着甄大美人,亲了一下美人的耳垂:“三天,三天过去你费尽心思得出的结果,就是给我这四个劣等货色?” 湿热清冽的味道袭来,甄流岚的耳垂瞬间滴血般的红了,但他到底是甄家少主,冷清清的转过脸,捂住耳垂,直视赵平佑,嫣然一笑:“劣等?陛下的眼光真高,孟姒是孤竹国的三大美女之一,客月也是西梁国天上地下都少见的柔美胜过女子千万倍的男儿,他们陛下都称之为劣等,那我甄流岚何德何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赵平佑转头朝天,噗地一笑,金褐色的桃花豹眼又长又大,眼尾飞挑熠熠生辉,水色流转,风流倜傥,拥着甄流岚:“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就算是瑶池王母、月宫嫦娥、九天仙女、我也看不上,我就喜欢你这尊贵的甄家少主甄流岚,你说怎么办?嗯?” 甄流岚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么直白“粗鲁”表达情意的男子,怔怔的一时竟然对着这副模样的赵平佑说不出话,雪白透红的薄薄脸皮儿不可抑制的滚烫起来。 “哼哼,我还能怎么办?陛下天纵英明,武艺高强,若是霸王硬上弓,不免落入下流。”甄流岚鄙夷的瞪了赵平佑一眼,偏开桃腮赤红的巴掌小脸,半垂着美眸,愤愤的。 “哈哈哈哈哈哈……岚儿你太可爱了……”赵平佑大笑,笑的胸膛直振,笑弯腰,脑袋靠在甄流岚颈窝处,甄流岚嫌弃的躲不开。 四个孩子都给自己生了,千依百顺的娇男妻变成这副可爱稚气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竟然也别有一番夫夫调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