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姐姐的决定
华弥月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她晚上倚在床头玩手机的时候,妹妹自然地进了她的房间,自然地钻进了被窝,然后自然地靠了上来。 现在雪衣自己的那间房间似乎成为了摆设。 少女柔软的身躯贴在身侧,被枕着的肩膀上传来了鲜明得令华弥月感到焦躁的重量,柔软的发丝贴在颈侧,带着淡淡的好闻香气,令华弥月不禁心跳加速。 视线不知不觉就从手机屏幕上离开,游移到了妹妹身上。 一看到妹妹漂亮的脸和水盈盈的、带着期待的眼睛,她好像就什么都忘了。 也许,一开始她只是想问雪衣,那究竟是什么洗发水的气味。 但妹妹似乎在长久的对视中误解了什么。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在寂静的卧室中接吻了。 嘴唇贴合在一起的感觉亲密得令人害羞,华弥月忍不住发出细小的哼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妹妹的舌头又钻进来了,她无奈地试着回应,在感觉身体慢慢变得有些燥热的时候,被雪衣推倒在了床上。 她被妹妹动手动脚地脱掉衣服的时候,感到有些茫然。 接吻很舒服。 被妹妹做那种事也很舒服。 这些事不该发生,但现在雪衣好像觉得她们已经是情侣了,那这一切在雪衣看来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她呆呆地看了一眼妹妹的表情,少女的眼神中带着渴望和不安,似乎很害怕会被拒绝和推开。 所以华弥月没有推开她,她只是用发软的手指抓紧被子,翻了个身背对顾雪衣,小声说:“该睡觉了。” 乖巧听话的妹妹好好地关掉了所有的灯,一点光都没有留。 顾雪衣再一次钻进了被窝,再一次贴了过来。 她从背后抱住了华弥月,在安分了几秒钟之后,又开始试探性地对姐姐行不轨之事。 乳尖被柔软的指尖轻轻滑过的感觉刺激又舒服,华弥月从喉咙里发出了半声呜咽后便死死地压着声音,不愿意再让雪衣听到她的声音。 后背贴上了柔软的什么,那团挤压着她的东西,似乎是妹妹柔软又丰满的乳房。脖颈处敏感的肌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温热的吐息,潮湿滑腻的什么很快贴了上来,被舔着后颈的感觉太奇怪了,好痒好痒,非常奇怪,奇怪得令华弥月觉得小腹附近传来了奇妙的感受。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柔软的手又开始在她的腰腹游移着轻抚,她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喘息也再也忍不住了。她只是被妹妹在黑暗中摸了几下,身体居然就软下去了。 “姐姐……?”妹妹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有几分寂寥:“睡着了吗?” 华弥月一时完全不想出声。她自我催眠一般想:对,睡着了,好孩子不该趁别人睡着了做这种事,所以快停下吧。 事情果然没能如她所愿,妹妹在她的沉默中,默不作声地将手顺着她的腹部继续下移,探入了她的内裤,摸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哈嗯、”华弥月没能忍住声音,她顾不得装睡的事,羞愤地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之前的事实在是太丢脸了,她被妹妹摸着身体,被妹妹舔着、玩弄着那种地方,居然不知廉耻地发出羞人的叫声,甚至想把腿分得更开,让妹妹再好好舔一舔,还想要变得更舒服……这样算是什么姐姐,这会给雪衣带来不好的影响的。 顾雪衣摸到了,姐姐的私处又已经是滑腻腻的一片了,她感到非常欣喜,甚至有一点成就感。就算姐姐嘴上不肯承认,其实心里还是喜欢被她碰的吧?她开心地蹭着姐姐的脖颈,小声问:“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感觉的呢?接吻的时候吗?还是刚刚被摸胸的时候?” 谁有感觉了!不要胡说八道!华弥月很想这样斥责她,但妹妹的手指已经开始按揉着某个不妙的地方,她光是压住自己的呻吟声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如果要开口说话,说不定会带出奇怪的声音的。 但最终她也没能坚持多久,被妹妹从背后抱着揉弄阴蒂的感觉太舒服了,少女的馨香、柔软的躯体的触感,还有陌生而激烈的快感混杂在一起,她很快就忍不住从鼻腔发出很高的、不像样的声音,在妹妹怀里颤抖着去了。 “嗯、嗯……!呜……”华弥月忍不住把身体缩起来,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快乐的感受太过激烈,疲惫感令她连手指都不想抬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雪衣。 又是这样。她身为姐姐,又在妹妹面前轻易地被弄到高潮了,还又忍不住发出了声音。雪衣会怎么看她呢,会觉得她是个下流的姐姐吗? 说到底,本来姐妹之间就不该做这种事吧!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就算是情侣…… 就算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真的恋爱了…… ……为什么被压在下面的好像是华弥月呢?因为她不够主动吗? 说到底,这样做对雪衣也没什么好处吧?对华弥月做这种事,她也不会觉得舒服的吧?女性伴侣之间,应该是会互相…… 还没等华弥月想清楚,妹妹便抓住了她的手,半是强迫地让她碰到了某个已经潮湿而柔软的地方。 温热,湿润,滑滑腻腻的…… 耳边极近的吐息和私语显得潮湿、粘腻又暧昧,好听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和哭泣:“姐姐,姐姐……姐姐也摸摸我,好不好?我也想被姐姐碰……” 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中无法排解的焦躁仍未消失。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过身,又和妹妹黏糊糊地开始接吻了。 女孩子的嘴唇非常柔软,温软的小舌有着细腻的、令人沉醉的触感。 “嗯、嗯……”她听到了妹妹不加掩饰的、似乎很舒服的声音。 雪衣柔软的手指又在揉着她轻易就会变得舒服的地方,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地朝着已经出了不少水的地方摸去。华弥月咬着嘴唇,颤抖着闭上眼睛,也慢慢地试着开始动自己因紧张而发僵的手指。 究竟是谁先开始的呢?华弥月想,肯定是妹妹吧。 那种甜美暧昧的呻吟声也是,一定是妹妹先开始叫,她才被刺激得跟着发出声音的吧。 明明在不久之前,她们都还是关系普通的姐妹,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只是想着,那么漂亮,那么可爱,那么完美的雪衣喜欢她、渴望她……她就会高兴得无法自已,甚至觉得就算接受这种告白也许也不错呢? 除去性别之外,华弥月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啊,嗯……!唔嗯,哼、嗯……”她听着妹妹好听的喘息声,只觉得体温在不断地升高,被妹妹的手指插到身体里面的感觉非常羞耻,又非常快乐。在不断堆积的快乐之中,她想,也许现在答应或是拒绝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把妹妹弄到舒服的时候,心底升上的那股兴奋与渴望,究竟是什么呢?就算无法思考出确切的答案,她也很清楚,普通的姐妹之间,是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的。 “呜、嗯……雪衣,雪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因为身体内部火热的焦渴开始用软腻的声音对妹妹撒娇了。难以启齿的地方在不断地夹着、吸着妹妹的手指,还想再被碰到之前被揉到过的,舒服到令人大脑空白的地方。 微弱的水声不断地提醒着她,她正在被自己的妹妹侵犯着,被女孩子用手指侵犯着。 “唔,唔嗯……”还缺了点什么,还有什么不太够,华弥月在被快感刺激得不断发抖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凑上去,吻上了妹妹的嘴唇。 女孩子柔软的唇瓣,触感很好很好。 舌头缠在一起的感觉也很舒服。 她喜欢和雪衣接吻。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而且……也许,她自己也并没有那么想回到之前的状态。 华弥月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又处于浑身赤裸地被一丝不挂的妹妹抱住的状态。 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令人担忧的是,她似乎快要习惯了。 下一次一定要好好拒绝雪衣。 她不知第多少次在早晨这样下定决心,却总会在妹妹抱上来的时候失去理智。 雪衣似乎特别热衷于这方面的事情,总会在闲暇时凑过来,有时候只是摸摸她,或者在脸颊上轻轻地亲一下,但过分的时候会直接缠着她做到最后。 青少年对这方面的事情感到好奇,刚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显得过于热衷甚至沉迷也是正常的。 所以华弥月认为自己在晚上难以拒绝妹妹大概也是正常的。 反正她们的关系绝对是回不去了,华弥月自暴自弃地想,她既然没办法和雪衣绝交,似乎也就只能和雪衣做爱了。 ……反正也很舒服。 ……反正雪衣和她都很开心。 这么一想,简直是双赢。 华弥月打着哈欠,看了一眼时钟,差不多该起床了。她摇了两下妹妹,对方皱着眉发出了小小的呜咽声,把身体缩进了被子里,脸也只露出来小半边,看起来可爱极了。华弥月强行忽略掉心底的某种悸动与冲动,强迫自己下床,魂不守舍地慢慢走去洗漱。 工作日可是要上课的,她们是不是该节制一点? 话说回来,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了,她们似乎还没有就这件事认真地谈过……雪衣究竟是什么时候蒙混过关的? 她看着镜子,望着自己锁骨处的红痕愣了一下,脸上突然红了一片。 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顾雪衣似乎一点想要隐瞒的意思都没有。最近在学校一向独来独往的妹妹居然也开始找她一起吃饭了,对于华弥月而言这也是正好的,最近她们之间的话题似乎多了很多很多。对什么时候会被妈妈强行抓回家的担忧和日常生活温馨而幸福的一点一滴交织在一起,感觉非常奇妙,华弥月最近总是在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感到心跳加速,没想到离家出走的感觉这么激动人心。 真是的……华弥月对着镜子,用手指摸了摸妹妹吸咬出的痕迹,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只是留下了暧昧的痕迹而已。她自己其实没有很在意这种事,但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说不定会变得很麻烦。 她用指腹摩挲着那块小小的红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妹妹抱着她,舔着她锁骨时的感觉。温热又细腻的小舌在那种很少被人碰的地方慢慢滑过,华弥月忍不住发着抖仰起脖颈,发出了丢脸的喘息声。 然后她就听到了妹妹好像很开心一般的轻笑声。 顾雪衣似乎很喜欢把她弄到舒服,看她不知所措的表情,华弥月在某一次高潮之后,发现妹妹看着自己丢脸的样子,露出了迷醉而兴奋的神情。她在感到羞耻的同时,居然也并不排斥妹妹这样的癖好,虽然这确实让华弥月觉得妹妹的性癖多少有点恶劣…… 但妹妹兴奋起来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可爱。 我,我都在想什么?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快点洗漱,然后去准备早餐。 现在,家务事是平等分配的,她们各自都有分工,定好几天之后按照时间表来互换。华弥月还记得当时和妹妹一起定时间表时心底奇怪的感受,做了这样的家务时间表,就好像她会和妹妹一起在这个家里生活很久很久,但实际上,她们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被母亲绑回家…… 最近母亲的电话轰炸变少了,她在华弥月和顾雪衣假期之后的第一天,就在放学时间守在学校唯一的大门前,阴着脸等着她们。华弥月拉着妹妹的手,和她在校门口僵持着,背后全是冷汗,连指尖都在发抖。 就在她以为她们完了的时候,似乎对一切都早有预料的华栾出现了。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华栾成功地吸引了林瑶的所有注意力,华弥月和顾雪衣趁机上了接送她们的车,逃之夭夭。 最近母亲似乎在忙着和华栾吵架,华弥月在觉得有点对不起华栾的时候,感觉轻松了很多。 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就在华弥月在厨房一边准备早餐,一边这样想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谁?早晨七点半,正是她们快要出门上学的时间,怎么会有访客?保险推销之类的应该没有办法进来吧?华弥月在因疑惑而思考的时候,门铃又悠悠地响了一声。 华弥月放下刚刚做好的三明治,拖拖拉拉地走到客厅,打开了电子猫眼的显示器。 在她看清楚了站在门前的是谁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差一点被吓得尖叫出声。 有女人笔直地站在门口。她挽着头发,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气质端庄优雅,容貌也非常出色,绝大部分人都会在看过她第一眼之后忍不住把目光流连在她身上。 但华弥月早就看腻了。 是林瑶。 怎么回事,她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华栾说出去的吗?还是……还没等她想清楚,门口沉着脸的女人就说话了:“开门。”她苍白的脸上神色阴郁,在画面中显得格外可怕。她似乎笃定已经有人打开了电子猫眼,用冰冷的语气对着收音设备说话:“不要逼我报警。” 华弥月绝对不想开门。 她僵在原地,觉得自己还是装死比较好。她不在这里,这间屋子里没有人,母亲只是找错地方了而已。 女人没有得到回应,仍在自顾自地盯着房门继续说话:“我已经给你们请过假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才非常别扭地说出了下一句令华弥月深感不安的话:“我们谈谈。” 不要。 华弥月惊恐地盯着屏幕上的她,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上。 “我做错了什么吗?”明明没有谁理她,女人仍在门外自言自语着,摆出了受伤而难过的表情:“我一个人把你们辛辛苦苦养大,为什么你们会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这么讨厌我吗?就这么不想要妈妈吗?” 她又在演戏,她明明一点都不难过。华弥月咬着牙看着门外的她,很难说出心里那份沉重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林瑶从来没有和她好好交流过。 在华弥月有记忆时起,她和自己的母亲之间的对话似乎都是以母亲单方面的命令开始和结束的。她的家庭构成明显很特殊,或者说很奇怪,她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当然也有很多,但她从未得到过任何像样的回应,母亲像是刻意在逃避着某方面的问题,不断地用各种方式把她推远。 在中学之后,华弥月终于理解了,母亲在逃避着她。与此同时,母亲也在不断地把她的想法灌注给她们,强硬地替她们安排一切,就像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成她理想中的样子一般。只要华弥月对母亲不合理的要求提出反对意见,母亲就会立刻变得歇斯底里。所以身为女儿的她很快就意识到了—— 她不正常。 华弥月眼睁睁看着她的表情在几秒钟之后变得温柔而慈爱:“小月?”女人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小婴儿:“给妈妈开门吧。” “妈妈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为什么要离开家里呢,对家里不满意吗,零花钱不够吗?还是大学志愿的事情?还是上次让你和朋友绝交的事情?”她的脸上慢慢地染上了苦恼:“难道是对妈妈最近定的食谱不满意吗,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换厨师。之前花园的花你不喜欢对吗,我们可以种上你喜欢的那种。还是说,你看妈妈陪妹妹的时间比较多,嫉妒雪衣了?” 华弥月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妙,她的血压正在随着母亲轻柔的絮语持续升高。 亏她还能这么轻易地提起雪衣来,她根本就不知道雪衣因为她有多痛苦!华弥月想起之前妹妹绝望的眼泪和强行压抑着的抽泣声,就觉得心里非常难受。她瞪着显示器,突然好想把门打开,和母亲好好吵一架。 雪衣说了很多次,她喜欢的是姐姐。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那时候才会哭得那么惨吧。 妹妹不仅喜欢上了女孩子,还喜欢上了自己的姐姐,华弥月光是想想都能完全理解她的痛苦。好不容易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家,好不容易向喜欢的人告白了,如果还要被拒绝的话,这也太悲惨了。 她一点都不想让雪衣难过。 女人柔和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入华弥月耳中:“雪衣订婚的事情也推迟了,妈妈好不容易才约到合适的时间……快点回家吧,继续这样下去,对雪衣也不好的。” “雪衣”和“订婚”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轻易地令华弥月怒火中烧。也许她又输了,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她总是难以保持冷静。 华弥月终于忍不住按下了对话键,恶狠狠地对着话筒说:“雪衣不会和别人订婚的。”某种像是愤怒的情绪驱使着她说出了不该说出口的话:“雪衣喜欢的是我。” 女人沉默了下来。 华弥月喘着气,捂住了胸口,又一次在话说出口之后被无尽的后悔包围。她不知道雪衣究竟有没有对妈妈说过这些事。在她看来,没有说过才比较正常。那她这句像是在炫耀自己是妹妹的意中人,想要刺激到妈妈的话,岂不是……岂不是让母亲知道了雪衣也许想要隐瞒的事情? 她承认,自己在刚才那股令人难以安下心来的混乱中,很想看到母亲在知道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完美的女儿是同性恋时的表情。 华弥月追悔莫及地捂住了嘴,正在拼命想着该如何蒙混过关的时候,听到了很轻很轻的一声笑声。 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就像是故意憋着笑,但最后没能憋住的那种声音。 华弥月呆呆地望着屏幕,看到了女人忍俊不禁的、带着恶意和嘲讽的笑容:“啊,你知道了?”她在门外盯着可视门铃的摄像头,露出了居高临下的、像是怜悯一般的表情:“现在才知道?” ——你知道了? 华弥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推动着她思考的某个齿轮似乎卡住了。 如果这不是妈妈在虚张声势,那么……那么…… 妈妈她早就知道,雪衣喜欢的是她,却还安排雪衣去和别人订婚?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样? 华弥月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她望着屏幕上依旧笑着的母亲,不知现在自己是应该对着母亲怒吼还是去紧紧地抱住雪衣。 女人望着镜头,笑着对她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快点开门,让雪衣跟我回家。” “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吧。”华弥月下意识地回嘴,她没能理解母亲的逻辑,声音深处带着几乎掩盖不住的颤抖。 华弥月又听到了轻轻的笑声,女人对着镜头,露出了夸张的笑容,她一边抽着气夸张地笑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难道你喜欢她吗?”她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你还想和雪衣一起生活吗,知道她看着你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雪衣说不定会在看着你的时候想象你的裸体呢。”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捂住了嘴,继续发出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细碎笑声。 她在说什么?就算,就算顾雪衣真的是单恋,母亲怎么会觉得自己可以这样说雪衣?华弥月觉得胸口有一股马上就要爆发的怒气,她咬牙切齿地努力按捺住自己冲去门口开门的冲动,抓紧了自己的衣摆。 女人又笑了一阵,才装作想起了什么,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啊,对了,你有当着她换过衣服吗?说不定她已经幻想过全套了哦?” 华弥月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关掉令她气愤到颤抖的画面和声音,而女人就在这几秒钟之内又换了一张脸,重新变得慈爱起来:“你已经十八岁了,想在外面住也无所谓,但雪衣应该继续和我一起住,快点把雪衣还回来吧。” 明明华弥月一句话都没有说,明明她根本不知道华弥月这边还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女人却还在精神十足地笑着,继续对着门喋喋不休,就像是在空无一人的地方表演一样:“都知道了,还和她一起住在外面,你是在同情她吗?你的房门晚上有上锁吗?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忍不住对你出手哦?”她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差一点就要把华弥月的情绪引爆。 “……”华弥月陷入了沉默。 出过了。 她绝望地想,雪衣早就已经出过手了,这似乎是妈妈唯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母亲似乎笃定了,华弥月绝对不可能接受雪衣喜欢她的事实。 她似乎觉得,华弥月一定会觉得这样很恶心,会想要立刻把顾雪衣扫地出门。 为什么呢?其实华弥月自己都不明白,她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毕竟她从来没有喜欢上哪个女孩子过。她也确实应该感到抗拒和厌恶,但是妹妹带着期待又不安的眼神贴上来的时候,妹妹用柔软的声音说喜欢她的时候,她一丝反感的情绪都生不出来,甚至觉得雪衣好可爱,有一点想要抱住她。 把雪衣抱在怀里的感觉很好。 妹妹会乖乖的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温顺地窝在她怀里,默不作声地慢慢蹭着她。肌肤隔着衣服接触的感觉令人感到非常安心,华弥月有一次甚至就这样睡过去了。 在这里生活的时光也平稳而舒适,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关系亲昵而和谐,一起承担家务,一起学着做饭,一起消闲和聊天,有时会一起洗澡,一起睡觉……这样的关系可以是室友,可以是姐妹,但华弥月觉得,如果自己这样说出来,雪衣说不定又会哭的。 她那时候,究竟为什么会哭呢?因为痛苦吗?还是因为,她在害怕会被华弥月讨厌和拒绝呢? 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不想让雪衣难过。 她呆呆地望着屏幕,想,在妈妈心目中,她好像是个垃圾姐姐。 ——你知道了? 这句话再一次配合着母亲嘲讽的笑容浮现在脑海中,杀伤效果超群。 华弥月在面对自己的母亲时从来都没有赢过。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家庭不太正常,从初中时起,她和母亲的争吵就没有断过,但处于下风的永远都是华弥月。她对于这一点其实没什么感觉——身为正常人的自己能吵赢精神一定有问题的母亲才比较奇怪。 啊,但是今天,既然这样……华弥月不知怎么想的,丢下了视讯设备,就这样大脑空空地朝着公寓的门走去了。 她该躲起来,该继续逃避的。 但知道了母亲的想法之后,她已经彻底忍不下去了。 她也许是被气晕了,愤怒的感情一旦超过了某个临界点,她反而无法再感知到那股灼热的冲动,只是冷静而偏执地想要做点什么。 不做点什么来发泄的话,她可能会疯的。 她气势汹汹地打开了房门,门外的女人勾起嘴唇,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她看着华弥月的表情中甚至有着一点怜悯:“你也被吓到了吧。”她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想要走进房间里,华弥月坚决地挡在门口,没有让她通过的意思。 在母亲皱起眉来的时候,华弥月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她狠狠地瞪着母亲,以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我不会让雪衣跟你回去的。” 林瑶理解了什么,她以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儿,居高临下地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怎么办?”在她看来,这只是她顽固而不讨喜的女儿在穷途末路之际仍不愿认输的表现。 华弥月理所当然地应该什么都回答不出来,然后她就能理所当然地带着嘲笑奚落她,让她好好地反省自己的错误。 但这一次,华弥月的态度居然显得非常坚定和镇静,就像是她已经想好了对策一般。 华弥月深呼吸了好几次。 说出来,说出来吧,这不是认真的,这只是为了说出来气气她…… 喉咙发紧,心脏跳得好快,全身似乎都热了起来。 快点,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盯着母亲的眼睛,平静地说出口了:“我要和雪衣结婚。” 林瑶有好几秒钟都没能反应过来。 华弥月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震惊到空白的表情,这令她在因刚才的那句话感到羞耻的同时感到非常愉快。 “你疯了吗?”半晌,女人才说出话来,她的表情又变得冰冷而阴郁,犹如她刚刚开始面对镜头时那样:“你不喜欢女人的吧?” 很好,看样子这招很奏效。华弥月决定乘胜追击,她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回复道:“是雪衣就可以。” 其实她说这些,只是想气一气妈妈,但她内心的想法确实与她说出来的话相差无几。她确实从来没有喜欢过女人,从来没有想要和哪位女性交往或是对哪位女性有过性幻想,但,但如果是雪衣的话…… 如果是雪衣的话,一切就都不同了。她幻想着和妹妹真的像恋人一样相处,一起出去逛街,一起去看电影,然后在夜晚的街灯下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居然感到有一点心动。 和女孩子恋爱的话,唇膏也可以一起共用了。她一想到妹妹涂自己用过的口红时的情景,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到亢奋。 身体接触也是,她一开始感到很不习惯,甚至因为被女孩子用手指侵犯而感到有些害怕和羞耻,但一旦习惯之后……她居然会对妹妹的触碰有所期待。 当然,她习惯了,也并不代表什么,习惯也只是单纯的习惯而已。她心里想着这些,在雪衣不在场的情况下,嘴上更加肆无忌惮了:“雪衣喜欢我,我也喜欢雪衣,我会和雪衣恋爱然后结婚的。” 林瑶深呼吸了很久,向后趔趄着退了一步,华弥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步伐虚浮的样子。女人愣愣地望着她,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你们是姐妹吧。”她连声音都有些虚弱。 华弥月看着她被气到的样子,快乐地想,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她兴高采烈地清了清嗓子:“对,我是姐姐,所以我会保护雪衣的。”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赢了,颇有些志得意满:“雪衣是我的了。”她想,她似乎快要成功地把妹妹从妈妈手里抢过来了。 林瑶显得有些恍惚,贴心又孝顺的华弥月选择把门关上让妈妈自己冷静一下。她快活地走回厨房,把之前已经做好了的三明治切成合适的大小装进盘子里,又往玻璃杯里倒了两杯牛奶。 早餐准备好了,是时候去叫妹妹起床了。她哼着小调,跑跑跳跳地去了卧室,来到门前时,她才后知后觉地缓下脚步,压下声音:雪衣说不定还在睡呢,反正今天请过假了,让她再多睡一阵也不错。 她小心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推开房门,发现妹妹把脸埋在枕头里了,不知道是不是醒着。 “雪衣?”她走到床边,不确定地用很轻的声音叫了一声。 妹妹轻轻地动了一下。 华弥月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想帮妹妹翻过身来——这样睡可是会窒息的。她刚刚伸出手,甚至还没有碰到雪衣的身体,便看到雪衣突然动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华弥月就被妹妹扑倒在了床上。 “啊——”她因为惊讶而发出了惊叫,妹妹不知为何显得异常亢奋,清晨便紧紧地抱住她,在她的怀里蹭个不停,就像是正在向她撒娇的小动物一样。华弥月想起自己之前对妈妈说的话,忍不住有些心虚地伸出手来,轻轻摸着妹妹的头:“好啦,早餐做好了,醒了就快去刷牙,等一下一起吃。” “嗯。”妹妹在她怀里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华弥月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哽咽。 怎么了?!她立刻慌张起来:“你哪里不舒服吗?” 顾雪衣靠在她怀里,抽了抽鼻子,用软软的鼻音说:“没有……”她停顿了一下,才小声说:“我……我好高兴……” 高兴?华弥月愣了一下,立刻惊恐地想,该不会之前说的那些用来气妈妈的话被妹妹听见了吧?不,卧室离门口这么远,怎么可能…… 顾雪衣慢慢地抬起头来,华弥月果然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 少女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她红着脸望着华弥月,眼神中充满了柔软的情绪,华弥月立刻就开始觉得脸上发烫了。她很清楚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就算妹妹什么都没有说,她也觉得这像是妹妹在向她诉说爱意。 明明晚上关了灯之后,雪衣的侵略性强得令她害怕,但白天时的雪衣,看起来实在是太可爱、太无害了。 “我……”顾雪衣稍微动了一下,她抬起手来,华弥月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握着的手机。妹妹特意让她看了屏幕,她呆呆地看着妹妹把手机的通话记录调出来,最近的一条通话记录是和妈妈的电话,结束时间是……两分钟之前。 “……”华弥月在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时,突然开始被岩浆一般火热地喷涌而出的羞耻感折磨。她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在面对妈妈的时候说过分的话,一面后悔她为什么要选择用这种方法来气妈妈。 “姐姐也喜欢我吗?”少女微红的眼角看上去非常诱人,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华弥月:“和妈妈说的话,是真的吗?” 现在说那都是假的,会不会太晚了?华弥月迎着妹妹的眼神,心跳突然就又乱了。她想,还是不要否认的好,如果要给出否定的回应,雪衣一定会失望和难过的。 而且……她也没有说什么太大的谎嘛。 脸上好烫好烫,华弥月移开视线,对她来说,妹妹在她怀里从下面向上望着她的这个角度,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她张开嘴,几次想说什么,都因为脑子迷迷糊糊的而放弃了。 现在她的脑子里,似乎只剩下了一团糨糊。 “嗯。”她好像无意中从喉咙中发出了很小的一声应答,这充其量也只是喉咙自作主张发出的声音,说不定属于声带自我保健的一环,但妹妹说不定会觉得这就是肯定的回应吧? 那就没有办法了。 她在妹妹的嘴唇试探性地贴上来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 暂时……暂时就先当作是这样吧。 坚持到雪衣腻了就好了吧? 华弥月放弃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