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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郁平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睡到一半的时候因为口渴而醒转,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背部被什么东西硌住了。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动作迟钝笨拙得像是在海洋球里游泳。被他垫在身下的男人在这样的动静下也跟着醒了。 “晏邢宇?”曾郁挣扎着要下床,“你又把我放在身上睡觉!” 晏邢宇不回话。他跟着beta起了身,在曾郁的皮肤即将脱离他时伸手环住对方的肚子:“去哪?” 曾郁气恼低吼:“我要喝水!” 后来他还是躺在床上,晏邢宇下楼去给他倒水上来。曾郁拿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半夜两点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上面的肉扁扁软软的,一点起伏也没有。其实早在第一次被晏邢宇插入生殖腔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怀孕的准备。晏邢宇在两个月后的日历上画圈圈,他就悄悄去图书馆里找妇产相关的书籍看,整整研究了一个多星期,仿佛肚子里真的怀上了一个生命。事实证明让beta怀孕是比较困难的,后来他的热情也逐渐淡下来。 肚子摸不出什么动静,他又往上将手心放在心脏的位置。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快,也许是因为他是在熟睡中突兀地醒来的。他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又摸摸平坦塌陷的肚子,想,现在可不止一个心脏了,按理来说如今我的身体里应该有三个心脏在怦怦跳,只不过另外两个的声音实在太小了我听不见。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一次怀一对双胞胎出来的,beta生育本就比omega辛苦,再一次怀上两个,岂不是会要了他的命。他又想,如果这两个孩子不是晏邢宇的,如果这两个孩子晏邢宇不想生,那他可能会在医院时就求医生打掉它。 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了吱呀呀的轻响。晏邢宇端着水杯走进来,他还想喂曾郁喝水,但是曾郁坚决表示他要自己喝。于是晏邢宇就用沉默的眼睛盯着他。曾郁喝完水,又下意识摸摸肚子,他躺下去,晏邢宇关上床头灯,睡在他身边。 晏邢宇伸出手来抱着曾郁的腰,让beta靠在自己身上。曾郁闭上眼睛。他酝酿了一会儿睡意,却有点睡不着了。他睡不着的时候脚趾尖就会乱扭,所以晏邢宇知道他根本没睡。alpha将手伸进曾郁的衣角,由下往上轻抚他的肚子。曾郁怕痒地缩了缩腰,嘴里哼唧两声。 “晏邢宇,”曾郁在黑暗中小声地说,“你不要再把我放在身上睡觉了,知道吗?” 晏邢宇静默几秒,突然说:“我没把你放在我身上睡觉。” 曾郁被他的话吓得车转脖子,他惊骇地问:“什么……那、那那刚才躺在我身下的是谁?!”一瞬间所有着名鬼片里的鬼都闪现在了曾郁的脑海里,他的额头上几乎立即飙出了豆大的冷汗。他想,完了完了,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鬼,难道真的存在两点醒过来之后你身边躺着的就不再是人的传说?如果晏邢宇是鬼那他真得跑了,不然八个月之后他肚子里生下来的都不知道是人是鬼。 晏邢宇箍住曾郁乱动的手,慢条斯理地解释:“我把三个人放在我身上睡觉。” 曾郁愣了一下,很快他反应过来晏邢宇在说什么,于是他慢吞吞地停止了动作。他的脸现在变得滚烫起来了。接下来晏邢宇再次不说话,于是曾郁在寂静中又唤:“晏邢宇?” 晏邢宇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Alpha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答曾郁的问题。他的掌心覆盖在beta的肚皮上,本来带着微凉的温度,现在却变得温暖了。他用一种含着些微恼怒与困惑的语气说:“因为我不想让你怀双胞胎。” 主治医生在报告室里巨细靡遗地向晏邢宇解释了男性beta怀双胞胎可能带来的危害与后遗症,这让晏邢宇连连皱眉。所有性别在出生之际都可以被检测,alpha天生就比beta和omega带有更高的攻击性,他们会主动抢夺甚至试图霸占母体的一切营养来源。如果一个omega怀了双胞胎,他可以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对婴儿进行安抚,从而缓解孕期所带来的各种生理隐患;然而beta却不能随心所欲地操纵信息素,如果婴儿是beta还好,一旦肚子里的两个胚胎基因都是alpha,它们会有很大概率对母体输送的营养展开激烈的竞争。在这样的状况下,beta的健康将会面临极大威胁,就算硬着头皮生下来,婴儿争夺营养留下的后遗症将会折磨母体一辈子。 晏邢宇希望曾郁怀孕,但他不希望曾郁一次怀上两个。他在没让曾郁见到这两个孩子的样子前就兴起了杀死它们的念头。 医生给出一个比较中肯的建议:“三个月胚胎成型时可以做基因检测,如果两个婴儿的性别不都是alpha的话,对母体的伤害并没有那么大,只要平时多加注意护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如果都是alpha的话,也可以及时做人流手术,不会破坏生殖腔。” “如果是alpha的话,你就不想要他们了吗?”曾郁问晏邢宇。 “不要。”晏邢宇的回答果断而又绝情。 曾郁沉思起来。他想到了几个月前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两个宝宝,他们一个哇哇大哭,一个安静乖巧,哇哇大哭的宝宝有着绿色的眼睛,安静乖巧的宝宝有着黑色的眼睛。他的眼睛就是黑色的。在彻底睡着之前,他依旧没能思考出什么结果。 *** 曾悦的毕业之旅草草结束。晏邢宇第二天就不允许曾郁出门了,所以他只是与曾悦通了几个电话。曾悦在电话的那一端用担忧的语气对曾郁说:“哥,你身体没事吧?” 曾郁兀自安慰他:“没事,就是急性胃肠炎,可能要休息几天,你安心去玩吧,就是哥哥不能陪你了。” 也许是曾悦回去之后将曾郁突然呕吐的事情告诉了曾母,不久之后曾母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曾郁以同样的说辞搪塞过去。这时候他的嘴里还含着半个被吸了一半的柠檬,晏邢宇又出去给他买零食了。自从怀孕之后,他的食量以惊人的速度大涨,醒着的时候一会儿觉得恶心,一会儿又觉得饿,所以他在家里一会儿找酸东西吃,一会儿找肉吃,腾来腾去没个消停。 曾母问曾郁什么时候回家,曾郁说他在s市找了个实习,可能要八月才能回去。事实上是八月之后他的产检已经做完了,他回家之后肚子里要不空空如也,要不揣着两个准备被告白于天下的孩子。 晏邢宇这段时间除了伺候曾郁以外,变得更忙了。曾郁睡觉的时候他一般会在旁边看电脑,全神贯注似乎在处理国家大事。曾郁期末考结束以后就无事可干,天天除了睡就是吃。他们丝毫不提起关于孩子的任何事情,仿佛在默契地坚守着什么无声的诺言。 七月底,晏邢宇带曾郁去产检。那一天出乎意料是一个阴天,气象台向全市发出暴雨警告。接下来三天s市将迎来连续不断的大到暴雨。医院里人流也很少。曾郁顺利地做完检测,和晏邢宇坐在检查室里等待结果。他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地抖动起来。晏邢宇坐在他身边按住他的大腿:“别动。” 曾郁吓了一跳。他胡乱点点头,发现自己的大脑可能是因为充血而变得有些昏沉。他觉得有些想吐,于是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几片柠檬片,他摘出一片放进嘴里无意识地含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从外面拿着报告进来了。 白大褂在对面坐下的时候,曾郁觉得眼前已经变得一片空白。他当时想,不行,我要走了,我的孩子要被打掉了,我要走了,我的孩子不能死,所以我要走,我必须得走了。他的手开始狂颤。 医生观察了两人的神态之后,轻轻地说:“基因测型显示胎儿一方95%为s级alpha,另一方82%为b级beta。” 晏邢宇蹙眉。曾郁听见了医生说的话,又好像是没听见,但他在晏邢宇还没开口之前用几乎是破败的声音喊道:“我要生下他们——” 他迫切地转头看向晏邢宇,alpha用沉怒的表情瞪视着他。这个时候曾郁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他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又说:“我要生下这两个孩子。” *** 产检报告显示胎儿发育情况良好。曾郁的心态使产科医生十分意外,一般情况下beta在知道自己会面临如此巨大的生育风险时,或多或少会出现抑郁的状况,但曾郁的心理状态没有任何问题。他在知道肚子里有一个beta孩子之后甚至变得有些亢奋起来了,回家之后他兴致勃勃地把之前他做的那个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晏邢宇。晏邢宇捏住他的脖子,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曾郁又在家里躺了三天,三天之后他准备回家。晏邢宇正在给他收拾行李,这一趟回去,他们的事情注定是瞒不住了。在此期间,alpha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但晏邢宇充耳不闻。曾郁睡得昏昏沉沉的,也没意识到手机在响。 自从怀孕以后,晏邢宇就不让曾郁做饭了,正餐通常都是厨子在外面做好了之后送到家里。曾郁的肚子终于有了肉眼可见的弧度,但他怀疑这是吃太多又不运动导致的肥胖。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被饿醒,晏邢宇在小花园里修剪枝叶。门铃响了起来。 “晏邢宇——”曾郁叫一声,晏邢宇就放下剪子进入客厅。这个时候门铃依旧在响。 Alpha一边脱掉手套一边往大门走。他没看监控,直接打开了门。在按下门把的一瞬间他皱起了眉头。门外传来的气息是熟悉的。 在门开启以前,丁香还试图拉着晏祖辉的手让他不要冲动,但omega终究无法阻止s级alpha的行动。晏祖辉面色冷峻地等待着大门敞开,他在看见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攥起了拳头。曾郁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俊美的中年男子强势地顶开大门走进来。晏邢宇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这个男人进来了。曾郁还在疑惑这人是谁。接下来晏祖辉将他的拳头毫不迟疑地、狠狠地打在了晏邢宇脸上,他的声音沙哑洪亮又低沉,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统治者: “你这个孽子,你这个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