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试探
＊ 又是一节实战课。 林塞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后就看到默多克抱着手臂倚在训练场一边的墙上，漫不经心地张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那双眼并没有聚焦，总挂在脸上的招牌笑容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阴郁的感觉。他光是站在那里就隐约散发出不同往常呈现出的气场，让任何人来看都可能会解读成这是刻意为之。 但，眼神不会说谎。 林塞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上次跟他肢体接触时的恶心感还残留着，虽然并非本意，他还是决定这次离他的目标远一点。 但对方好像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林塞正打算避开默多克的视线范围，却被突然传来的视线刺得脊背一僵。 被发现了。 “早上好啊，学弟。”默多克笑着走向林塞，那笑容仍旧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仿佛刚刚的阴沉只是幻影。 “唔——”默多克凑得更近了些，将一只手抵在下巴上，俨然一副思索的模样。他微微弯了腰，那张脸便近在咫尺，那双眼也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像是要一探究竟。林塞感受到了些许窥探的意味，冷汗在紧绷下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到片刻，那声思索便被他微握成拳的右手敲在左手掌心猛然发出的声响取代了。只见他恍然大悟般：“怪不得学弟你还出汗了，今天可是个大好的晴天啊！”说完还冲他眨了眨眼，露出更灿烂的笑来。那双湛蓝的眼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 那笑容实在过于耀眼。林塞从以前开始就不太擅长应对默多克这样的类型，过近的距离更是让他刚刚还在思考如何巧妙脱身的大脑直接溃不成军，语言系统也随之紊乱，当场就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干巴巴地回了句“学长好。” “今天的实战课也要请你多指教了。”默多克伸出右手来要和他握手，林塞只好硬着头皮伸过右手。对方的体温沿着交叠的手掌传了过来，一触即离。 握完手后默多克便进了更衣室，只留林塞在原地。而当事人正盯着刚刚和他握过的手，若有所思。 难道刚刚他是在等自己？ 林塞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 会是这样吗……？林塞自己也不太确定。他自觉在伪造信息包装下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默多克关注的地方，但他又不能断定这是不是默多克已经察觉他来意的信号。 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想着林塞已经走到了自己上课要用的机甲旁。上周的实战课因为上节课默多克的事故停上了。说起那次事故，事后也派专员检查过，结果最后还是没查出原因来。机甲无故故障，并不是什么小事。学校为了谨慎起见，将校内所有在登记内的机甲全部检查维修了一遍，因此才将校内所有的实战课都停课了一周。一周没碰机甲，林塞此刻还有隐隐有些兴奋。 “同学们，现在我们来开始上课。”老师神色严肃地拍了拍手，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学生们也自觉排成方阵，等待老师下达下一步指示。 林塞在余光里瞥见默多克很自然地站在了自己旁边，他只想让这家伙别再那么引人注目连带着他也被迫“沐浴”目光了。可惜事与愿违，老师说完注意事项后点到了默多克的名字。当然，所有人都看向了应声出列的默多克。 “上节课的演示由于事故中止了，这节课的演示仍由你们的学长默多克·莱斯特来进行。” 林塞听到这番话，第一反应是老师是在给他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同时也是“镇压”。 上次原因不明的事故已经让很多人都怀疑默多克的实力是否与评价相符，还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更有甚者还在校内论坛疯狂抨击默多克德不配位，甚至大张旗鼓地要求更换新的首席。 这样安排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有小部分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太好看。看来学校为了维持学院首席的声誉还真是煞费苦心。 “好的，米歇尔老师。”默多克有条不紊地行了个礼，看样子没受到任何流言蜚语的影响。 得到应答的米歇尔老师点了点头，随之将目光移到队列中，“今天主题是两人对战实训，有谁自愿当默多克的对手吗？” 意料之中的沉默。 “啊，老师，不如就让林塞同学做我的对手吧。” 老实站在队列里的林塞没等到意想中老师对全班的训话，却等到了一个带着些狡黠的笑。 “林塞……？”老师花了些时间来思考这个名字属于哪个学生，读取到林塞的数值后微微皱起的眉头带上了些不认同的意味。但又下意识地觉得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就放任他去了。 林塞的伪造信息之一就包括他的各项数值。 比如把他的基因等级和精神力登记从SS和A＋改成了双A－。 也难怪老师会皱眉头。 毕竟只有打败的对手够强才能证明他的实力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被点名的林塞不得已只能出列，与一旁等待的默多克站在一起任由其他人打量。登上机甲前两人擦肩而过时，林塞被默多克比平时有些低沉的嗓音激得脚步一停。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量在他耳边低语：“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小·学·弟。” 林塞应声看过去，只看到了他走向机甲的背影。 这人未免有些恶趣味。 林塞在心中断言。 登上机甲进行连接后，从默多克那发来的对战请求窗口便弹了出来。 校纪禁止私自斗殴，没有进行登记的机甲对战也包括其中。于是学校为了方便学生进行机甲的自由对战，对战系统应运而生。 校内的所有训练用机甲都搭载了这种系统。学生只要向自己指定的对战对象发送请求，经由对方同意后就可以立即进行对战。 林塞按下同意按钮，眼前便自动出现了浮空的倒计时数字。 10，9，8…… 3，2， 1！ 默多克直接拔出了训练型机甲都配备的光剑快速向林塞斩去！ 林塞操控着机甲弯腰闪过，沙地在滑行下留下一串深深的痕迹。 两人的机甲难舍难分地缠斗在一起。 本以为对方不准备认真对待这次澄清的机会，看来是他想错了。 对方一上来就用了猛攻，方才还在思考的“怎么操作得符合他的‘数值’”一下就被激得抛之脑后。 林塞勾起嘴角，眸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他没选择用相同的武器，这样未免太过无趣了。既然对方想要点特别，他又怎么能不让他如愿？ 林塞按下按钮，机甲的手心中就窜出两道尖钩，循着对手而去。钩子以刁钻的角度牢牢地挂在了对手的机甲上，他便瞬间收起尖钩，机甲随着钩线缩短迅速移动到对方面前，尖钩完好地锁紧掌心的储存仓后他便握紧了机甲的手掌一拳锤了过去。 场外观战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本该出现的“胜利”字样并未出现。 林塞眼中一瞬间闪过失落。对方的机甲用手掌包住了自己机甲的拳头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 也是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兴奋了。竟然忘了表演出自己的“数值”该有的表现。 默多克抓住了他的破绽，将他的机甲拉到身前一个侧身就将他摔倒在地面。 林塞称职地进入了表演模式，并未进行反击。机甲的手臂被卸去，即使对战中能感应到的痛感阈值被调得很低，他还是不可免地感受到了疼痛。 默多克看着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反抗的机甲，一瞬失去了兴趣。 为了惩罚不认真训练的对手，果然还是多破坏几个部分让他感受到疼痛才有惩罚意义吧？ 眼前已经出现了“胜利”的标志，对战本该到此结束。但他仍调出光剑，刺向身下满是尘土的机甲。 对战结束后同样有十秒缓冲时间，只不过这次是正计时。本来这时间是为系统存储数据而空出的时间，一般对战结束后大家都会进行握手示意。 谁能想到这疯子竟然钻了个空子在这种时间还抓着他不放。 周围已经有学生惊叫出声，老师惊慌叫停的声音从机甲的通讯频道传出，他却仍没停止动作。 猝不及防地被捅了一剑后，林塞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操纵着机甲侧身翻滚躲避光剑的袭击。 失去右臂难免会让机甲有些失衡，林塞的机甲不稳地晃了晃，有要再次倒地的趋势。他猛地转换方向让机甲恢复平衡，重新站在地面上。 这时，数字数向十。 洒在默多克机甲头顶的虚拟彩带宣示了结果。 总而言之，默多克压倒性地赢得了这场对战。 即使有些小插曲，这也足以证明一切。 两人切断链接，驾驶舱缓缓而出。 林塞看到观战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无法遮掩的恐惧。 也是，默多克那一瞬表现出来的疯狂，跟他平时的形象可不太一样。 大概是令人有些难以接受吧。 刚刚的情况如果放在战场上，他的尸体早就该凉透了。 想到这里，林塞的表情也不可控地难看起来。 他沉着一张脸从驾驶舱跳下，按照礼仪和默多克握手。 默多克又挂上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笑容，他握上林塞的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话语中颇有遗憾，“如果学弟能一直保持最后那一下的水准就好了。” “不过，我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学弟你，果然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