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祭典（二）月色诅咒，如影随形
相隔了半年，自然发生了很多电报上来不及说的事情，两人就在温热酒液的醺醉中轻松地交谈着。 主要说的还是戴维，他本来就很擅长表达，在酒的刺激下更是兴奋，揉了揉发红的脸，一拨满头乱发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完成委托中的惊险，在他夸张的表述下，仿佛每个恶魔都是强大狞狰的魔王，而天使就是瞪一眼人类就能把人净化的光之使者，听得伊瓦瑟忍不住挑起眉，一抖一抖的。 不过他也不打算反驳对方，只是笑着喝酒，静静聆听戴维的故事。 不知不觉，酒馆座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很晚了。 窗外风雪也变小，随着夜深，酒馆内的狂欢变得越发热烈，各个种族都在中央翩翩起舞，戴维特别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喝了个半醉后更是雀跃，一个女性人类侍应生给他抛了个媚眼，立刻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伊瓦瑟自然也从善如流，耸肩表示不介意。 而喝到兴头上，有个低阶男性魅魔甚至向伊瓦瑟这边走来，大胆地伸手作出跳舞的邀请，被伊瓦瑟笑着拒绝了。 他必须离开的时间，已经到了。 天使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朝和女侍应生跳的正欢的戴维挥手道别，看到对方以摇晃的酒杯回应后，便戴上灰袍兜帽，把如黄金流苏般的金发藏起，捧着冬日祝酒，在欢快的高歌与乐声中悄然走过墙壁的阴暗小路，离开温暖的酒馆，踏入雪中。 他身上的长袍单薄，被呼啸的寒风刮得扬起，魔力筑成的屏障抵挡风雪，让他的动作不受影响，展开一对雪白的羽翼幻影，一跃而起。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冬日祭典正是最冷的时候，差不多下了一整天的雪，放眼望去城镇一片白茫茫，就算是不怕冷的天使和恶魔，大多都宁愿呆在室内，按照人类的方式去庆祝新的一年来临，早已彻底融入人界社会。 只是那些深夜的庆典都与伊瓦瑟无关。 他身上一直都有着致命的“诅咒”，若他不想以其他生命作为赌注，就必须在接近午夜时分远离人群。 以高阶天使的速度，不消片刻就离开了城镇，并没有走机械马车的大路，而是直接收起羽翼，进入了城镇外围的森林。 兜帽被风吹落，伊瓦瑟也没有重新戴上，柔顺长发披散而下，远离人群后没必要继续赶路，他便像一个普通人类那样，在深深的雪中行走着，没有刻意加速，也没有融化积雪，只是一步一步地向森林深处走去，寻找能过夜的地方。 这次运气不错，他很快就找到几根树干倒塌之处，能清晰地看到云上月光，是很好的歇息空地。 伊瓦瑟将戴维送的酒埋到远处积雪下的土里，熟练地将空地中央的雪清空，丢下几根粗大的树枝，以光刃摩擦点燃，形成能燃烧一整晚的篝火，散发的热量将其余的积雪也快速融化，形成一片只有几个木墩的平坦空间，可惜现在是寒冬，绿植基本上都枯萎了，不像春夏那样有着柔软、能充当床铺的植被。 不过这对天使来说影响不大，只要有充足的魔力，歇息足以恢复精神，伊瓦瑟便随意盘腿坐在篝火旁，守护咒文环绕于身，在摇曳的暖意中假寐着。 冬季夜晚的森林并不平静，对人类来说刺骨的风不断呼啸而过，吹得绿叶早已落光的枝桠不断摇曳，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在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的积雪也随之被摔落，掉到另一根树枝后再颓然滚落，又弄出阵阵噪音，在空洞无人的密林间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天使像是被吵醒般缓缓睁开双眼，淡金眸子中却没有烦躁，只有如镜面的平静，仿佛散发金色耀光的圆月。 下一瞬间，庞大的雪白羽翼幻影展开，他的身影猛然消失在原地，几道如手臂粗的光刃出现在远处，与来袭者的黑暗之刃轰然对撞！ “呵呵......我还以为你佣兵当久了，反应也变慢了。” 一道冷漠的轻笑在空地周围回响，激起阵阵森林不该有的回音，听不出来自何方。 但伊瓦瑟脸色如常，跃到空中后立刻一扇羽翼，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空无一人的某个方向，光刃在身前架成交叉十字，将自己化为利刃，撞向这片领域的主人。 锵！ 令人牙酸的巨响迸发，光刃与无形的空气间产生激烈摩擦的火星，很快便成功切开领域的薄弱点，让领域主人露出巨大的漆黑身影。 唯一能用领域的，只有恶魔中的高阶黑龙。 而毫无疑问会在深夜攻击曾经的天使之首的，也只有最强恶魔。 ——黑龙赛萨纳亚。 或者说，是被他的意识降临的灵魂分身。 “在我面前，就别费心玩这种把戏了，黑龙。” 伊瓦瑟淡然开口，毫不犹豫地凝聚出新的光刃，狠狠刺向往黑龙肉翼的薄弱处。他这些年和赛萨纳亚战斗过无数次，加上这具灵魂分身有着他的灵魂碎片，无论是幻境和这具躯体的所在之处都能看破，那曾经轻易就制服他的领域，早已没什么效果。 “一次胜利都未取得过的败者，还真是大言不惭啊，天使。” 黑龙讽刺回应，肉翼姿势一变，以最坚硬的鳞甲撞开了光刃，闪耀寒芒的利爪凶然划下。 伊瓦瑟快速凝聚出武器，手持散发出浓郁光芒的虚化骑士枪，格挡住黑龙攻击后欺身向前，精准地突破鳞甲防护，撕开灵魂分身肉翼根部的肌肉。曾经的伊瓦瑟并不特别擅长近身颤抖，但现在孤身一人的他，没有像尼赫或是其他高阶天使那样的战友，已经习惯于任何距离的战斗。 而赛萨纳亚的战力也不遑多让，处于龙形状态的他拥有尖锐的利齿和布满倒刺的粗壮尾刃，即使不依靠领域，灵魂分身本身已经是极强的杀戮兵器，那丝痛楚和血腥味完全激发起恶魔的凶性，龙首露出狞狰的冷笑，瞬间将尾刃如长鞭般甩出，将来不及闪避的天使狠狠击飞。 两者皆是高阶的顶尖存在，在魔力下伤势转瞬恢复，再次激战在一起。 磅礴的光耀和凶暴的漆黑不断对撞，仅仅是余波就将空地附近的树木全数扫落，再互相抵消，若两者在城镇内战斗，片刻就会将一大片区域化为颓垣败瓦，冷酷的黑龙可不会在意人类或是其他种族的性命。 正是因为如此，无法阻止对方暴行的他，只能选择远离人群，到渺无人烟的地带，迎接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恶魔。 夜晚的伊瓦瑟，永远是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