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来了
映织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东边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将天际的烧的血红,浓烟夹杂着的草木灰一直飘进了城内。 男主和王爷带着百万铁骑军于半月之前就去了草原,前方虽屡有捷报传来,但仍是避免不了后院起火。 日出时分前两个时辰,明月未沉,羯贺部落偷偷派了少许精锐战士越过了大夏的防线,直直抵达绥城,虽未能进城,但城外的小村落却遭了殃。 羯贺人将趁着暗夜将村落里的稻草堆点燃,四处乱窜的火苗一下子就烧到了房舍的茅草屋顶,火焰与其他房屋练成一片,转瞬之间冲天的火光夹杂着灰茫茫的浓雾滚滚袭来。 他们的打扮具是与普通村民无二,再加上浓烟的遮掩,使他们的身形完全没入了浓雾中,躲藏在石柱后,等待救火的士兵赶到时,再一箭射穿他们的身子,其余的士兵根本看不见攻击者,四周尽是呛人的浓雾,周围又有村民的身影若隐若现,只听见身边同伴连绵不断的惨叫。 救火的那队士兵全军覆没,要么被羯贺杀死,要么是被浓烟呛死的,盛夏之际,胡乱飘飞的火星沫子甚至点着了一旁不远出的山林,直到今天下午都未曾熄灭,驻城的将军派了一半的军队前去灭火,但毕竟形成了山火,不是这么容易能灭掉,马车运进城的伤员一批接着一批,如此看来收效甚微。 冬儿忍不住出声道:“主子,天快暗了,咱们先回去吧。” 映织点点头,却没有挪布,眼睛一直盯着城外徘徊的村民,问道:“羯贺的人一直没有抓到,那些房屋被烧毁的村民也拦着不让他们进城,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你传我的吩咐去给他们送点吃的,尤其是那些带着孩子的妇女。” 刚从城外救火回城的岳将军一脸灰尘的上了城墙,他腰上配着游牧民族才有的短刀,肤色透着被大火熏过的暗红,嘴唇干裂,五官依然轮廓清晰分明,目光灼然有神。 “天色不早,请世子妃回府。”他在映织年前单膝跪下,嗓子沙哑的艰难说道。 听说他父亲以前是王爷部落的家臣,后也被王爷赐予岳姓。他已年过三十,听人说他妻子三年前得了肺痨去世了,两人有个八岁的孩子,叫岳岐。 映织见过这个孩子,她的布庄和他的宅子一墙之隔,趁他爹不在府上时候,岳岐一个人经常溜进映织的布庄玩耍。 “将军辛苦了,快喝点水罢。”映织示意冬儿把水囊递给他。 他谢着接过,豪饮了一口,咕咚的往嗓子里灌,清水沿着他刚毅的下颚滚进了衣领中。 “眼下情形如何了?”映织趁他擦拭嘴脸的时候问道,眸里掩饰不住担忧。 “不太好,水根本不够,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了,只希望等会能下一场大雨。”岳将军拧着眉,抬眼看向远处的浓烟,眸底一丝嗜杀一闪而过。 “还是不能让村民们进城吗?” “怕有羯贺奸细混进其中,我已命人暗中扮成村民打探消息,如有异动,便当场拿下。” 映织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我让人给村民们送些食物可好?” “自是没有问题,我这就命人安排。”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世子妃有心了,让臣送你回府吧。” 她摇了摇头:“不必劳烦将军,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带了侍卫,可以自己回去。” 映织步下楼梯时,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自己,仰头瞧见岳将军正在站在楼梯上目送她离开,她复又垂下头,道:“阿云还在布庄吗?” “是,我刚刚听阿云派来的奴婢说,岳小公子捡了好几个孤儿,全都送到咱们庄子上了。” “孤儿?哪来的孤儿?”映织微微讶然,在冬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奴婢不知。”冬儿小嘴一撇,愤愤道,“岳小公子也是的,捡了孩子就往咱们庄子上送,把咱们这当什么了。” “能帮则帮吧。”映织安抚的一笑,思及那几个孤儿的事,脸色微微一变,掠过一抹疑惑,“冬儿,让车夫掉头,咱们先去布庄,我得去看看那几个孤儿。” 今夜的天空仍是如傍晚一样暗红,似是连晚间凉爽的空气都夹杂着火苗的气息,映织在自个儿庄里不但瞧见了正与孤儿玩耍的岳歧,还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柳公子,映织瞳孔一缩,目光骤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柳公子对着映织恭敬的俯身施礼,对上映织冷冷的打量,径自走到她的跟前,说道:“我还纳闷这布庄的主人是谁,没想到却是世子妃,世子妃倒是如京城那边乐善好施,特意让岳小公子救济这些孩童,还误将我当成了坏人。” 岳歧满脸通红的跑到她的身侧,不好意思的挠头:“他手里抓着这几个孩子,我以为他是坏人,没想到是我弄错了,这位柳公子发现有个孩子卡在了狗洞里哇哇直哭,才出手相助的,世子妃你们认识吗?” 映织点了点头:“在京城的时候,我曾救了他一命。” 柳公子笑着道:“这几个孩子家今早被烧毁了,一时饿极才钻了狗洞,眼下只有等他们的父母寻来。 略微停顿一下,随后他羞愧的叹道:“实不相瞒,我来这绥城大半月,也没找个心仪的活计,我听说布庄缺个账房先生,早年的时候我曾在钱庄当过一段时间的丈夫先生,对算盘也算精通,不知我可否入的了世子妃的眼。” 岳小公子拉着她的手,低声恳求道:“这位柳公子能算账,还知道好多京城里的游戏,若是能让他留下来陪我们玩就好了。” 映织却道:”听闻柳公子是不是擅长琵琶?” 他微微一愣:“是这样没错……” 映织对着岳小公子笑道:“你若是答应和柳公子学琵琶,我就留他下来陪你玩。” 岳小公子垮了脸,看看柳公子,绞着自己的手指头,显然是舍不得柳公子,他的爹爹甚少陪在他的身边,家附近也没个同龄人,和这些孤儿玩的时候,他们大多又惧怕他,岳小公子想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我学不好可以不打我手心吗?” “可以,每日学一个时辰就好,让你静静心。” 这柳公子形迹可疑,将柳公子留在眼皮底下让人监视着,总好过他在暗处,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羯贺的那几个人第二日就被岳将军抓住,用钩子穿过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挂在城门口,这一事自然传到了男主耳里,男主当天就带着一队人马血洗了羯贺的一个部落,将他们紧紧包围,无论老幼妇孺,全被杀害,等羯贺的人赶去之时,所有的帐篷皆被烧毁,尸体被堆在一块烧成了黑炭,草地上的绿茵被染成了褐色,直至下雨也未能冲走。 这一仗又持续了半年,每天都有伤员被运送回来,然后又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被送走,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布庄里,太子表哥也没有消息传来,连安静雪的信件都没了影,似乎京城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 某天的下午,映织正在布庄里教那些孤儿练字,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的一阵骚动,在吵闹的人声中,熟悉的柔美身影幽幽现身出现。 她梳着妇人的发髻,面颊有些消瘦,却不损她的美貌,仍然让映织心尖一动。 安静雪见到她脸色一喜,提起繁复华贵的绸裙,步履轻快直直走到她的面前,抓着她的手,低声道:“阿织,你让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