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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逢人就说是自己的新娘

    蒲覃x柳亦  忠犬侍卫x落魄千金

    蒲覃生性寡言,因为他五岁的时候被人追杀,躲藏时他害怕忍不住抽咽吸了一口气,父母被发现了,他们死在了他面前。

    后来他在乞丐堆里混着,每天靠翻找垃圾堆里的剩菜剩饭活命。有时和人争食,有时也和狗争。

    他年纪小,身体弱经常被揍得浑身青紫,快要断气。他却没说过一句话。

    蒲覃到底是幸运的,12岁那年他从土匪手里救出了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个小女孩是丞相府的千金。

    这位千金大小姐偏偏还看上了他,小小柔嫩的手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走。

    那双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留下来,我养你!”

    丞相正也头疼,想给女儿选几个死士侍卫在身边,她却一个瞧不上。正好来了一个少年,目光足够锋利,虽然没练过武,但看得出会是个好苗子。

    “你愿意留在丞相府吗?只需保她平安。”

    于是蒲覃做了这位千金小姐的侍卫。

    以前我对蒲覃说过喜欢,他说“小姐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戏园唱的戏好听吗?”

    现在我对蒲覃说“我喜欢你。”他说“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从被满门抄斩后,我就已不是他的小姐。

    不再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我沦为了卖唱的歌女,下贱又不堪。

    他却仍然和我保持着距离。

    一次他对我说“晚安”后,我拽着他的手,扯下了自己肩膀的衣服,露出一片白皙。

    我在他耳边漫不经心地吹了一口气,香吐兰芳。尾音微微翘起,用着别人口中最诱惑的声音。“蒲覃~我好喜欢你。”

    蒲覃是个很纯情的人。以前他看见我的脚都会脸红,几个时辰不出现在我面前,非要我把鞋穿好。说我一个姑娘家不能随便让男人看见脚,只能给未来的夫君看。我躺在他背上在他耳边轻轻道“我现在不就在我夫君背上吗?”

    他的耳朵瞬间红了,脸也红了。还差点把我摔下去了。我不高兴了,为了哄我,他只能晚上给我讲以前不愿意讲的故事。

    现在他分明呼吸已经变得沉重了,却面无表情地和我拉开距离,脸都没红一下。对我道“您不必如此。”

    “呵。”我轻佻地笑“我早就不是以前的千金大小姐。只要在我身上肯花钱,谁让我陪他睡都行。”

    蒲覃皱了皱眉,脸更冷了。“您好好休息。”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盯着他的背影,分外不忿。平常人想让我陪睡,我还不呢。

    我打开梳妆台,里面一片夺目的金银珠宝,价值千金的一大堆。

    良久总结出一句话:蒲覃养不起我。

    大不了...他从从我,我养他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又拒绝我。

    叫我自己好好收着。

    当作以后的嫁妆。

    我当了歌女,就没想着再赎身出去,因为赎身费太贵了,我这一柜子里的都抵不上。可能等我七老八十了,我就清白了。

    清白......

    我弹着琴,一想到清白二字,一走神就弹错了一个音。连忙起身向客人道歉,客人叫饶我非饮几杯酒。我娇笑着赔罪。

    最后我强撑着精神,走了出去。碰见了归来的蒲覃,他一身黑衣,身材健壮挺拔,脸却长得俊俏非凡,五官立体锋利。

    我盯着他的脸,突然扑进他怀里。蒲覃为了稳住我,只能抱住我的腰。

    我的头晕乎乎的,向他撒娇。“你今天又回来好晚。天都黑了。”

    “嗯。”

    “你去做什么了?”

    “买吃的。”

    我才闻到了他怀里淡淡香甜的糕点味。我正高兴,想到什么又不高兴了。

    “你不要再去买这家点心了。”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明明是我扑进人家怀里,又把人家推开。

    我嘟着唇,气呼呼的。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你喜欢。”

    蒲覃话音落下,我的气顿时跑了一半。没什么底气地说“...那...那也不要。我不喜欢了。我现在不喜欢了!”

    我说完就跑了。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红晕。但我心里还是不高兴。微微的酸涩。

    我前天去那家点心铺,看见了蒲覃。铺子的主人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是个清白身,还未有婚嫁。我看见那姑娘对他笑着,满脸羞涩,眼里柔情似水,藏不住的心悦。

    他们站在那,郎才女貌,黑衣和白衣相配极了。

    我差点咬破了手中薄薄的红纱衣。

    每天我都找不到蒲覃的身影,每次他都要去这家铺子给我带点心。该不会就是为了见这姑娘。

    这姑娘够漂亮,又是个手艺人,清清白白。

    蒲覃这种纯情传统的人说不定就喜欢这种。

    哪里像我,每天陪各种男人鬼混,唱歌又弹琴,用脸和身子来赚钱。

    街上人评论我的就是“是只下贱的狐狸精,不能和她对视,专勾男人的魂让他不归家。”有时还真有女人闹到我这来,拽着他丈夫回去。走前又唾骂我几句。“婊子。”

    我不是个清白的姑娘。

    我很脏。

    除夕的时候我这是不放假的,还要陪客人喝酒。

    晚上我喝得又醉醺醺了,慢慢扶着墙走回自己房间。

    月光下,我看见蒲覃靠在窗边,冷风把他完美的轮廓吹得更加冷清,额间一点碎发,飘搭在他的眉上。那细长的丹凤眼深处毫无波澜,冷静一片。

    我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我。

    “在等我?”我笑出声来。

    “嗯。”

    我看他一手提着烧鸡,另一手提着一壶酒。

    我们后来坐在屋顶,看着头顶的点点繁星。我以怕冷为借口,靠在他身上。窃取他的温度。

    我喝不了酒了,却想喝蒲覃带回来的酒。蒲覃又不让我喝。我不高兴了。

    “太烈了。”他解释。

    我还是不高兴。我不高兴从来不要理由。我盯着蒲覃因酒精微微泛红的脸,平日里藏匿寒冰冷淡的眼中似乎也被融化了。

    我微微翘起唇,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不让我喝,我也有办法。

    在他再一次把酒灌进嘴里后,我顺着他嘴角流下的酒,舔了上去。

    我满意了。

    蒲覃脸红了。

    “你做什么...”他支支吾吾。

    我用行动回答了他,吻上了他的薄唇。上面带着酒香味和他的味道。

    清淡的薄荷香。

    后来的片段我不省人事,只隐隐记得我倒在一人的怀里,他的体温滚烫,胸膛里的心脏像快跳出来一样。他无措地搂住我。

    我带着泣音的声音响起。

    “蒲覃...我是不是很脏?”

    “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他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

    估计又是什么“小姐不必如此。”

    后来几天,蒲覃都没出现在我面前,可能是他躲着我或不想面对我。

    我趴在梳妆台上面,任凭别人替我疏头。“姑娘起身罢。这样不好打扮。”

    戏园里来了一个军官,据说是京城里的王爷。点名了让我接客。

    蒲覃每天都很忙,他打了几份工。有时去当小二,有时帮别人摆摊,有时靠着体力搬运东西,有时接榜单上的任务抓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柳亦,想让柳亦另寻他人,在他心里,柳亦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都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姐。

    是他的救世主。

    崇高无上。

    那天被柳亦吻了之后,对方在他怀里一直哭。问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

    他的喉咙艰涩。

    想说自己不配。

    他从平民窟里出来,肮脏低贱。没资格沾染他心中的明月。

    后来的几天他一直在做榜单上的任务。新的任务比以往的难。犯人奸诈狡猾。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

    蒲覃每天工作到晚上,存了几年的钱,终于凑够了柳亦的赎金。

    他想让小姐摆脱歌女的身份,她天天挂着笑,却从没一天真正笑过。他清楚她天生傲骨,不愿低人而下。

    他想带小姐去别的地方,让小姐寻个喜欢她的好人家,他再回自己的家乡。如果小姐还是要和他走,那他就带小姐回去。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娶她。他不想小姐受一点委屈。

    可当蒲覃回去后却发现柳亦没了身影。园里的妈妈说王爷看上了柳亦,把她买了,带她去了京城。

    见蒲覃转身就走。妈妈又道“不必去寻她,她以后日子过得肯定是荣华富贵,公子何必一直耗费光阴在她一人身上,另寻佳人吧。”

    蒲覃连夜赶去了京城。

    一整晚没睡。

    路途间他遇见了土匪,一番打斗之后,他左腿骨折了。只能撑着一节树枝走。

    等去了京城他才发现原来的那一寸地方太小了,京城富丽堂皇,无奇不有,太大了,他不知道他的小姐去哪了。

    他问路人王爷的府邸在哪。

    却招人骗了,骗去了一孤僻之处,把狠狠他揍了一顿,把他身上的钱也拿走了。

    他躺在垃圾堆旁,喘着气。几个穿着晃眼的贵家公子经过,他们笑着打趣。“曾王爷那新入的美人还真是俊啊,那一双眼睛里像含了水一样。让人一看就想把她压在身下狠狠操干。”

    “嗐,这美人王爷可是万分宠爱。美人来了,窑子都不逛了,天天躺在美人怀里。”

    “听说那美人原先是个歌女,勾引人的把戏肯定不少。小狐狸精一个。”

    “......”

    蒲覃听着他们的话,握紧了拳头。却无法去起身动手。

    他们怎能这样说凭他的小姐。

    后来蒲覃终于找到了柳亦,见到了他日日夜夜寻找的人儿。

    对方一身轻薄的纱衣,暴露着娇躯,被一个身穿军服的男人抱着,在他怀里娇笑。

    他想开口上前把她带回去。

    柳亦却看也没看他一眼。

    “王爷,有个乞丐拦在我们面前。”

    柳亦漫不经心地一瞥,僵硬了身体。

    “怎么了,美人?”曾王爷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又拉下帘子,看了看。“美人可是不喜,来人,把这挡路的拖下去。”

    “不!”柳亦惊呼出声。又很快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笑着把柔软的胸脯蹭在王爷坚硬的胸膛上,一边伸出芊芊玉手在上面画圈圈“王爷何必为了一个乞丐动手。让他滚便是了。”

    曾王爷捉住她的手腕亲了亲,眸子暗了暗。“好,本王听你的。”

    蒲覃被人赶走了。几个仆从对他道“谁叫你惹王爷的宠妃不开心。给我打!”

    等把人打得快要奄奄一息他们方才罢手而去。

    柳亦穿着大红喜衣,头上簪了富贵的簪子。唇轻轻抿了抿那张红艳的纸,瞬间染上了胭脂。她如瀑布一样漆黑顺滑的头发还未梳妆好。

    为她梳妆的婢女正去找了首饰。

    柳亦突然感到身后有人靠近她。

    她微微皱眉,却还是一笑。“这么快?”

    她却被人拥住。

    那人一身黑衣,滚烫的身躯。

    丹凤眼里是无限的痴情和思念。

    “小姐...”

    柳亦颤了颤,未动。手捏紧了红纸。

    方才婢女回来后却见这位新娘子花了妆。手指上沾满了红。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紧张的新娘。”

    婢女给她梳着秀发。“娘娘这头发保养得真好。真顺滑。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柳亦却眼里黯淡无光。

    她对蒲覃说“滚。”

    “我不要你了。”

    蒲覃却拥着她不放开。

    她哭了。

    “蒲覃,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要嫁人了。我真的不要你了。”

    “你滚吧。滚得远远的。我不想见你。”

    “你知不知道我要嫁的人是谁?你哪有当今皇上有钱,你给不了我荣华富贵。你养不起我。”

    蒲覃一个人回到了兰州。

    他去了乡下。

    封闭了很久的尘世。

    有天当天去市里买种子。

    他听见一个讲话本和另一个争辩。

    “我这才是真的。”

    “呸,我亲眼见她死的。”

    蒲覃正要走,突然被他们拉住。“小兄弟,你来给我们评个理。”

    “什么?”

    “你竟不知道之前京城里发生的大事?”说书人一脸震惊。“那事都传遍了。”

    “当今圣上被人刺杀。”

    “这很正常。”蒲覃道。皇帝本来就容易被刺杀。

    “赫,这次和平常不一样。听说皇上看上了一个凡人女子,把她娶进了皇宫。可没想到,当夜就被她刺杀。”

    蒲覃的心往下一沉。“那个女子是谁?”

    “这正是我们争辩的地方之一。我听说她是曾王爷那边的人,受尽王爷的宠爱后来送进了皇宫。出了事,王爷那现在也被调查。”

    “可我是打探到了细处。”另一个摇摇扇子。“那女子是个歌女。专门给人唱曲子。卖笑为生。”

    “后来皇帝当然没事。就是被吓破了胆。那女人可疯啊。皇上正吻她,她不知从哪藏了一把刀,一刀从后面穿透了自己的肩膀,顺着刺破了皇上的胸膛。”

    “当天她的头就被赶来了的侍卫砍了下来。”

    “可我听说她是在京城的集市里被砍的头?她死前还在那笑。有些围观的人被吓呆了。一身红衣,红着眼睛,像个女鬼。”

    他们见蒲覃呆怔着不说话。又继续开口。“给你说点有意思的,你在别的地方可听不到。”

    “那女人太漂亮了被带下去后,听说死前还被人侮辱过。就算是人尽可夫的歌女也有点骨气,咬断了那人的下身。”

    “嘿!我听的可不是这样。听说她被人扔尸体时,发现她还是完璧之身。胳膊上的守宫砂还在。也不知道她是留给哪个死绝了的情人。”

    “那砂可以再点上去的。这种女人怎么可能没被男人上过。”

    “现在宫里调查到,这女人以前是前丞相府的千金。被抄了满门。来报仇的呢。曾王爷似乎也是想谋反之势。”

    “嗐,太复杂。太复杂。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对了,小兄弟,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是怎么想的?”

    “......”

    蒲覃再次回到了戏园里。如今的戏园早已没了往年的辉煌。客人稀少。

    那妈妈还是浓妆艳抹,见他来了,倒也不惊讶,叹了口气。进了房里把一个箱子给他。“这是柳亦那姑娘叫我给你的。”

    蒲覃颤抖地把箱子打开。

    里面一片金银珠宝。

    是柳亦那些年卖笑赚来的。

    竟没用一点。

    里面有一张纸。

    上面写道:

    “蒲覃,你这个穷鬼!”

    下一段被人涂涂抹抹。划来划去。墨水糊住了什么都看不见。

    只剩下两句。

    “...以后娶个清白的好媳妇吧。”

    “嫁妆我来出。”

    纸下垫了一块缝缝补补的红纱布。

    这是以前蒲覃和柳亦逛街时,柳亦看中的,拉着他非要买。

    那时他们刚挣了一点钱。

    买了这块布就剩得更少。

    但蒲覃还是给她买了。

    因为柳亦很高兴。这些天她终于笑了一次。晚上她把这块布披在头上,猛得倒在蒲覃怀里,笑得灿烂。

    “看!这像不像那新娘盖的!”

    他们在街上听见有人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几个人架着轿子走,突然一人踩到了石头,轿子一抖。

    新娘子差点摔出来了。

    骑着马的相公连忙把她抱进怀里。把她的红盖头弄好。他们低头似乎说了几句什么,那相公俊脸红了红。

    之后那轿子又无事地继续走了。

    “不像...”蒲覃红了脸。

    “哼!”柳亦嘟着唇。“我说像就像!”

    蒲覃生性寡言。

    一生只有三次打破过规矩。

    第一次,丞相府满门抄斩,他抱着小姐跑,低声不断哄她,擦着她的泪水。

    第二次,他拥着穿着红嫁衣的新娘。说要带她走。任她怎么推拒都舍不得放手。

    第三次,他捧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别人艳羡不来的富贵,他却泣不成声。

    后来。

    皇帝死了。

    据说他夜里常常无法入眠张口闭口看见了鬼,一晚跌进了湖里,再也没出来。

    后来。

    有人把这场有关歌女行刺皇上的闹剧唱成了戏曲。

    供达官贵人们饭后茶谈,消遣作乐。

    有人道,半夜不可去东街那闲逛。

    那花楼姑娘们倒不怕,抚抚袖子笑道

    “我听有人说东街旁多了个疯子,可惜了长得倒是俊俏,捧着个破烂红纱布,逢人就说是自己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