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出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把这个小秘境找出来的，”苍泽无意的感叹被凤桐听在耳中。凤桐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照影的事情告知苍泽，囿于此事事关重大，他总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像苍泽这样还未和自己重新缔结契约，最是容易被人窥见心神所思，到时候屠魔剑合道的秘密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苍泽见凤桐踌躇，洒脱笑道：“谁没有一两个秘密？我与照影虽是同胞兄弟，但当初已经逾千载未见，他能够相助就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他若当真落难我必然不会见死不救，至于其他隐情，那就等他心甘情愿的坦诚相告。” 苍泽想了想补上一句，“就算他不告诉我，我也会帮他的，这是兄长的责任。” “不知道我在不在你的责任里呢？”凤桐伸出一指挑起苍泽的下巴，挑眉笑道。 “……”苍泽看着眼前之人沉吟片刻，生硬的回复：“说实话，不在。”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凤桐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为苍泽的回答感到受伤。苍泽见凤桐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没有动摇，嘴上说好听点不就好了么？可他们两个分明都知道，苍泽如今愿意日夜安抚凤桐因残缺而躁动的契约是为了谁。一个高高在上、脾气古怪的古神即便是当场死去，苍泽也不会有丝毫动摇，而谷雨……谷雨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了，”凤桐轻声说，得到了早就心中有数的答案让他舌根泛起一丝苦涩，是该为苍泽坦诚的回复感到高兴吗？还是难过他连骗都不肯骗自己？ “我与谷雨之间无需这么多的隐瞒，”苍泽看着一脸神伤的凤桐，心尖钝痛，“事已至此，我想该说请些事情了。你一直讳莫如深，我想有一部分是怕桐青把你我之间的交流告知他人。正好现在你我都在这个小秘境中，桐青的手伸不到这里，大可把事情说开。” “我不想一直从你身上寻找谷雨的影子，哪怕你真的和他很像。”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如出一辙才对。苍泽心中自嘲。“而你也一直从我身上寻找那只天狼，对不对？”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但谷雨便是我，这点毋庸置疑，并不存在你说的从我身上寻找影子。”凤桐不急于辩解他对苍泽的看法，反而先去开解苍泽。“古神准确来说没有生灵那么分明的魂魄，我们的神魂是一体的。我为了寻找你把神魂压缩成一个本源，其他不重要的分割出去，抛洒向小世界，等那些分魄回归我的本体自然就重新融合，你能说那些分魄不是我吗？更何况当时情况危急，却是寻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不肯放弃，自封了记忆把所有都堵在这最后一次上，仅剩的神魂全部进入小世界。” “至于其他……再等一等，过些日子你继承传承记忆，便知道了。”说到这里，凤桐保持不住方才的冷静自持。许多事是要自己亲身体会过，才能知道其中有多少滋味的。光凭以往的记忆，他还能拍着胸膛，问心无愧地说上一句他对黎炎体贴至极。可他化为谷雨和苍泽走过一遍后，方才知晓往昔自己觉得那些火精听起来莫名其妙、没来由的话，究竟有多伤人心，自己至亲举手抬足不经意透露出的轻蔑，又是何等的侮辱。 凤桐也终于明白了，黎炎分明是个爱闹爱玩的性子，怎么后来却愈发沉闷，也不愿和那些人交往。本以为是被那加了肉虫的果子吓到了，却不知在自己没察觉的地方受了这般多的委屈。 凤桐想到黎炎，心绪不由的低落起来，他本以为苍泽会说些什么，却迟迟等不到回复。 “你……”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不管怎样我都可以接受，”凤桐强自镇定道。 “你能这样说我很开心，这件事是要说清楚的，总比现在藏着掖着日后事发更好。”苍泽心中一叹，上前一步拉住凤桐一直折磨衣袖的手指，带了几分笑意无可奈何地说：“只是我不过是顺便诈你，你怎么就全盘托出了？” 见凤桐还未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苍泽好心提醒，“前几日还跟我说，只用谷雨去过小世界，怎么就全都忘了？” 想要解释清楚谷雨的存在，就无法绕过另一个问题，即凤桐有没有用过其他身份下到小世界过？如果说谷雨是凤桐神魂的一部分，苍泽必然会想是哪一部分？断没有其他分魄留在体内，独独主魂下界的道理。分魄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主魂抵挡伤害和外界侵扰，主魂下界就相当于浑身赤裸，不着防护的置于险境。天下的修士只要有其他的选择，都不会选择把主魂和分魄割离后放到一个注定不能修炼到顶的弱者身上。尤其是像凤桐这样的古神，选择的方式和路径更多，除非他一一试过后发现哪一个都无法寻找自己的想见的人，才会选择这等下下之策。 这下便轮到凤桐默不作声了。 “我是想过的，那个天狼死了这么多年，你是一次一次转世寻到我的吗？这无异于浪费时间。能做出为了让凤族快速找到天狼遗骨而毁灭小世界的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苍泽依着凤桐刚才的样子，也勾了勾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调戏了回去。“照影和我说，敖景想到了天道只对他一人蒙蔽了妻儿的下落。我就想敖景是怎么做到的？生灵死于雷劫之中，甚至了无踪迹是十分常见的事。除非……” 苍泽拉近凤桐，在他被咬到泛白的唇上亲了一口。“除非有人做了那前车之鉴。你过了这么久才找到我，是因为天道对你隐瞒了我的转世，逼你以神魂去找，对不对？嗯？” “你都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凤桐嗓音低沉嘶哑，心里委屈极了。 “你不跟我说实话，万一我会错了意怎么办？万一谷雨不过是你随手用神魂捏造出来的玩意，那我岂不是……”苍泽还未说完，就被凤桐气的用一道劲气打翻在地。 苍泽心知自己是把凤桐气狠了，方才他无异于逼着凤君亲口承认确实有过其他凤子的转世，只消想想小世界凤子的遭遇，就知道凤桐现在没把他送去见阎罗就已经是真爱了。服软的念头刚刚升起，还没再心头过上那么一遍，一句“桐桐，你饶了我吧。”就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凤桐心头怒气顿消，沉浸在刚才那句求饶里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已经……很久不曾听见这般称呼了……他的姓氏对牙牙学语的黎炎太过拗口，教了半天只学会了他的名字，等黎炎长大后再改口两人都不习惯，就这样默认下来。 苍泽也不知自己刚才为何要那般说，撒娇卖乖从来都不是他会做的事，孤身一人闯天下的狼妖没有人可以依靠，心早就变得冷硬，就算被谷雨贴在心口捂化了，也不会用那么娇憨地语气说话。再一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觉得身体恶寒不已。 “那就下不为例了，”凤桐扬了扬头，撇了撇嘴，就此翻篇。 ……算了，管他恶心不恶心，有用就行，只说给凤桐一人听而已。苍泽向来是个实用派，见这招确实管用，便把方才的嫌弃都扔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