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只差最后一步了。 宋戈低着头,佝偻着身体,跟随商队接受出城检查。 “这好像是个新面孔,没见过呀。” 守城的官兵视线在宋戈身上停留了一会,还是有些在意。 “军爷,这是我老娘弟弟家的小侄子,原本给贵人家当奴才的。前不久贵人家马疯了,踢死了好几个。别看这小子人小,但有把子力气,他给贵人把拉住了马,这脸却让马踢毁了。他家贵人也是个好心肠的,这不是听说漠北有神药能治这伤,就叫我给这小子带上了。” 商人善会看人颜色,又是能言会道的,隔着袖子隐秘地塞了一块银子给守城的头头,“不成敬意,请兄弟们喝杯茶。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啧,行吧,这小子看着也不像那作奸犯科的,你们过去吧。” 官兵颠了颠手里的分量十足的银两,一挥手放了行。 商队终于缓缓启动,有序地从城门经过。宋戈的一颗心才算是堪堪落了地。 漠北啊,阔别了这些年,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宋戈的望着关外那辽远的雪山,目光悠远。 “急报!大将军有令,即刻关闭城门,禁止通行!大将军有令,即刻关闭城门,禁止任何闲杂人等通行!” 从身后的关里传来踏踏马蹄声,有人手里挥舞着急报大喊。 说时迟那时快,宋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是先动了,她反手抢过商队护卫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向关外冲去。 “快拦住她!” 有一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马蹄传来,来人一身白袍银甲银盔,胯下一匹百里龙驹。 他面白无须,脸上的轮廓深邃而分明,是极男人的长相。 男人看起来大约40左右的年纪,官职应该不小,通身的气派也是极英武威严的。 “顾!平!溪!” 宋戈终于回头,喊男人名字时仿佛要嚼碎似的。 “搭弓,射杀了这马。” 顾平溪和宋戈隔着城门遥遥相望,但宋戈只是停了一会,便架马欲逃。眼前触手可及的漠北界碑,那是她这几年飘飘忽忽的梦,是她要魂归的故里。 顾平溪终于下令。 “咻!”不知是谁失手,放了箭矢。 带着弯钩的铁箭直直扎进宋戈肩头,把她从马上射了下来。 艳红的血洇湿了宋戈的肩头,顾平溪第一次暗恨自己的视力这般的好,能把远方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狠狠地纠在一起,第一次对国君生出了那么一丝的怨怼。 商队的马本就不是什么良驹,被弓箭一惊,便不顾地上的宋戈,转身冲着漠北跑了去。 “是谁放的箭?我可曾下令放箭?!” 手下人也是第一次看见一贯平易近人的顾平溪发怒。 他头一次在人前失态,一双眼都是红的,拳头咯吱咯吱直响,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把放箭之人军法处置。 “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有人从队列里站了出来,跪在顾平溪面前。 “不听调令……军棍三十。可有异议?” 顾平溪最后还是闭了眼,手慢慢张开,转过了脸。他好像不像看到那军兵,又好像在掩饰眼里的情绪。 “无。多谢将军。” 宋戈慢慢起身,捂着肩头,这次她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抿着唇,步履蹒跚地向漠北界碑走去。 不过几步,就已是天旋地转,她本就因为四处躲藏忍饥挨饿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我心安处……是吾乡……漠北……此心安处是漠北。” 她五指张开,虚空中向前抓着空气,想要抓住漠北的界碑。 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人把她轻轻抱起,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