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食

    十一点回教室的时候，王亦杰手中已经抱了一大摞奖状和礼品。班主任非常激动地在讲台上表扬人：“我们班第一参与运动会，就能在整个高一高二年级中拿到第三名，这都是同学们团结一心的结果，现在请体委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前领奖品和奖状！”

    大家都很配合地卖力鼓掌，本来还只是熟悉了名字的五十六人，因为一次团体活动和集体荣誉，彼此的距离都产生了飞跃性进展。

    “辰阳，50米半决赛第三名，200米男子组决赛第一名，1000米男子组决赛第一名，大家鼓掌！”

    辰阳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从王亦杰手里接过三张奖状。

    “两个决赛奖，可以挑两个奖品。”王亦杰侧身对他说道。

    奖品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同学们都相当好奇里面是什么，云澜看着辰阳扫视箱子里的内容一眼，伸手拿出了两本书——，。

    班上刚才还热烈鼓掌的气氛，瞬间鸦雀无声。

    “咳咳，校长为了鼓励同学们积极参与的精神，亲自出钱挑选了1/3的教辅，1/3人生哲理，1/3的个人诗集。”王亦杰尴尬咳嗽几声。

    得奖加分多的，数目多的先选，其他得小奖的人就只有校长个人诗集。云澜看着手里小本的诗集，仿佛见了鬼。

    奖发完了，话也鼓励完了，最后用一句国庆快乐总结了这次运动会。

    云澜把诗集扔进包里，苦恼着中饭和晚饭吃什么。今天住校的同学大多数回家，叶伊琦的妈妈是全职主妇，什么时候回去都有饭吃，其他的，基本就不熟了，也不好一起吃饭。

    “今天又是为食物苦恼的一天。”她小声嘟囔着，不太想让别人听到。

    “家政阿姨请假了。”辰阳突然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

    云澜突然兴奋起来：“你是不是也没饭吃？”这话说的太过奇怪，陈明霖放学路过她座位的时候，顺口接了一句：“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没饭吃还能这么高兴的人。”

    “哼。”她嘟着嘴，扭向辰阳这边，小声问：“要一起吃吗？一起嘛一起嘛。”

    “嗯。”辰阳点头，如果她没有看错，他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那先回去把书包放了吧，我看你那两本书挺重的。”云澜起身，将板凳盖在桌上，磨磨蹭蹭地等他。

    “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们高中管得挺严，如果不避嫌，就会相当麻烦。

    在校门口碰见了一早就跑出教室的王亦杰。他十分热情地和辰阳打招呼：“好巧啊，一起吃中饭吗？”顺便还发现了后面的云澜，“云澜你要回家吃饭吗？你不回去的话，一起？我请客。”

    云澜不太懂他为什么要请客：“你请什么客啊？一起吃饭可以，AA呗。”

    辰阳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被王亦杰打断。

    王亦杰连连摆手，朝她使眼色：“那不行，我得请。”

    三人在校门旁边站着商量，云澜眼尖，瞅见了在文具店里买笔的林曦：“林曦！”

    林曦看他们几个人，顺势走了过来：“你们不回家，都在这里干什么？”说着还多看了几眼王亦杰。

    “你中午要回去吃饭吗？不回去的话，一起在外面吃吧。”云澜问她。林曦家离得挺远，爸妈好像都有自己的工作，她之前不确定林曦会不会就在学校边上解决。

    “可以啊，刚好我爸妈今天都没空接我。”她笑容中透着点羞涩。

    云澜这才松了口气，她一个人和两个男生吃饭不太合适，还是和女生一起比较好，可惜的是，下次可能就碰不上辰阳家阿姨请假的机会了。

    “那我和林曦走了，你们俩自己看着办。”云澜从王亦杰的眼色就知道他想和辰阳说些什么，识相地拉着林曦离开。

    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虽然一直在聊天，但云澜感觉到林曦的兴致不高。

    回家之后，云澜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但就是心里不太高兴，她在客厅摆上瑜伽垫，躺在上面烦躁地刷手机，她点开王亦杰的QQ空间，恨恨地取消了她点的三个赞，还觉得不太爽，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Egret：你怎么就不能学学我看人眼色呢？（微笑）

    最帅的王同学：你看个屁，你们走了以后我饭都没吃成。我都说了请你一起了，你干嘛非要跑掉。

    Egret：求求你当个人吧，我那时看出你想跟他说话，我才溜掉的，先不说你吃没吃上饭，你该说的话说了没？

    最帅的王同学：说是说了，但是我无法理解他简短回答里的深意。（笑哭）

    Egret：来，让你亲爱的父亲跟你一起做这个理解。（滑稽）

    最帅的王同学：我觉得语文不及格的你可以洗洗睡了，我虽然理解能力不怎么样，但我好歹是能及格的人。

    Egret：呵呵（微笑），你就活该吃不上饭在校门口饿着，我再也不救你了。

    云澜把手机扔在瑜伽垫上，气得对网线那头的王亦杰比了一个中指。但她又想起，辰阳还没吃饭，顿时自己心里也有点惭愧。好歹是自己先约的他，也是自己中途跑掉，自己闷得慌也活该。

    她盯着辰阳家的窗子发呆，不到五秒，那窗户竟然对着她打开了。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忘了眨眼。

    “我，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中途拉着林曦跑掉的，你别生气。”她率先打破僵局，手忙脚乱地跑到窗边，给他低头认错。

    “你吃饱了吗？”辰阳突然问她，语气仍然是一派平静。

    “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一直心情不好，根本没关注半饥不饱的肚子，“没，我就老想着我对不起你，没吃几口就回来了。”

    “过来。”辰阳扔下两个字，就关上了窗户。

    云澜坐了半天，秀逗的脑袋才意识到，他是在叫她一起吃饭。刚刚烦闷的心绪瞬间一扫而空，她一下子从垫子上蹦起来，连瑜伽垫都忘了还原，拎上钥匙就跑出门。

    才两层的距离，她却觉得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都是清澈的笑语，一路跑，一路疯狂地咧着嘴角，在辰阳家门口站住时，她笑得都有些僵了。一拉门把手，门竟然是开着的，青菜的香味从屋内传出来。

    云澜带上门，悄悄地在厨房边偷看。窄小的厨房里，辰阳穿着可能是女士的围裙，口袋上点缀着些许碎花，两条袋子系在他劲瘦的腰部，随着他取调味料的动作摆动，锅里是滋滋的油声和小葱的清香。她突然觉得，这幅场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处落日，任何一湾湖泊，都要美丽。

    她搬了个凳子，乖巧地坐在饭桌上，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家格局一样的屋子。干净整洁，墙壁是简练的灰白色，黑色的沙发旁边是木质书架，教科书按照科目摆放在书架的不同层数。和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冷冷淡淡不好接近，但又让她忍不住想了解更多。

    十多分钟后，云澜听见厨房的抽油烟机没声了，便小心翼翼地进厨房，主动把菜端上饭桌。辰阳把两碗饭摆上桌，顺手解开自己的围裙，熟练地挂在门后。

    清炒小白菜，广式菜心，还有现成的茶杯鸡。

    “你跟王亦杰说完话之后，是不是去学校旁边那个菜市场买菜了？”云澜把白菜放进嘴里，细细地嚼了几下。

    “嗯。”辰阳安静地吃着饭，甚至都听不见他的咀嚼声。

    “你还会别的菜吗？”云澜比起肉类，更喜欢蔬菜，这两个素菜都是她顶喜欢的。

    “不多。”

    “下次我来呀，我给你……”她一下子顿住，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会做饭，“我给你煎鸡蛋吃，我煎的荷包蛋可好吃了。”所以鸡蛋就是鸡蛋，鸡蛋究竟能好吃到哪里去？

    “好。”他应道。

    “哇你买的这个超好吃，我下次让我妈也去买回来做。”她尝了一筷子茶杯鸡，眼睛瞬间就亮了，咸香的肉质，漂着几片茶叶的汁水，让人食指大动。

    “拐角第三家。”辰阳回答，手上甚是贴心地避免和她夹同一道菜。

    “记住了记住了。”云澜满脸幸福的表情，眼睛又开始轱辘轱辘地转，“一会儿我帮你洗碗吧，吃你的喝你的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

    “话说我好奇诶，王亦杰神神秘秘地跟你聊什么了？”她咬下一块鸡腿肉，脸上多了一道汁水的划痕。

    “没什么。”辰阳伸手，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擦脸。”

    云澜见他不想说，也没有继续问，乖乖把把脸擦干净了。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她帮着他收拾好了碗筷，又找理由跑去他房间里转了一圈，和客厅里差不多的色调，桌上全是各类教辅，但是没什么生气的房间里，窗台上却有一盆小小的多肉。原来只有两根的侧枝，已经发展到了五枝，小花盆有些委屈它。

    “我之前有一盆，但是好像被我养死了。”云澜对着小花盆左看右看。“你怎么养的呀？”

    “随便养。”辰阳靠着房间的门栏，正午的太阳落在他白色的脚踝上，额前的碎发被拨弄到脑后。

    这个人，不管做什么动作，都能美成一幅画。

    在房间里转够了，她歪头看他，轻笑几声：“麻烦你这么久了，我回去啰？”

    “嗯。”辰阳点头，即使房间离门口才两步路，他还是送她到了门口，贴心地还帮她开了门。

    “行了，你别一会儿还跟我冒出句一路顺风。这就几步路。”云澜把甚至还准备送送她的辰阳推进门里，心口灼热一片。

    她在他的台灯座上，看到了那一小罐红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