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比赛结果对你很重要吗很重要。

    “追吧。”容白把狙收到了空间里，然后换上了一把冲锋枪。

    艾西尔瞟了他一眼：“还用得着你说？”

    然后，棕发少年跳下了树，召出了越野摩托。

    看着那辆熟悉的酷炫座驾，容白觉得又有点晕。

    …

    风驰电掣，两人快速地冲过了大桥。经过了布满弹坑的桥面，经过了越野车的残骸，在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燃油焦味和血味。

    这里就是海岛的西北角，因为靠近海岸线所以地形也比较平坦，容白就没有带头盔。

    他把兜帽拉低，遮挡住腥咸的海风，不再看那些废墟和残骸。

    靠近海岛的边缘土壤湿润而粘稠，轮胎碾过时会留下长长的拖痕，更何况是一辆即将报废的越野车。

    顺着痕迹，容白和艾西尔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一辆熟悉的越野车。

    毫不意外，里面空无一虫。

    “右边！”艾西尔突然喊了一声，容白一听迅速撤开。

    一颗子弹直直射来，被容白躲避之后钉入了树干之中。

    “没想到艾西尔居然会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结盟，真是可笑。”　一个嘲讽的声音传来。

    容白和艾西尔回头，看到一个红发的高大雌虫正提着枪站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站在他一左一右的虫子明显以他为首。

    艾西尔皱了皱眉，但是口气依然恶劣：“是你啊…手伸这么长，小爷和谁结盟关你屁事？”

    【111：这就是草莓骑士团的团长吗？！以前都没见过真虫，好像和艾西尔还认识？？】

    【吃瓜群众：看他脖子上的芍药花，是首都莫西家族的嫡系吧…惹不起啊惹不起，怪不得草莓骑士团之前闹出这么多乱子，最后都被摆平了】

    …

    卡莫拉冷笑了一声：“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他的话音刚落，毫不留情地就是几发子弹，旁边的两个小弟也瞬间跟着一起向容白和艾西尔扫射起来。

    艾西尔和容白从两边跳开，分散了位置。

    两个小弟的战斗力一般般，卡莫拉早就心知肚明，他移动位置躲入掩体之后，又扫射掩护，两只虫子猛然冲向艾西尔的位置！

    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艾西尔直接拿着枪把这两虫射成了筛子，但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已经受了枪伤，却还没有减速，眼睛里泛着诡异的红光，向他扑去！

    容白看见那两只诡异的虫子，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躲在暗处的卡莫拉突然连续地向艾西尔发射子弹！

    艾西尔此时正在解决那两个不死不休的诡异虫子，装配了消音器的枪支发出的子弹直直地朝他背后射去——

    “小心！”容白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去把艾西尔拉开到一边，召出一面高级的防甲挡住。

    “铛——”子弹一触碰，护甲的表面瞬出现裂痕，竟然是直接报废了。

    艾西尔也自然是看到容白给自己挡下了子弹，心情莫名复杂了一瞬。

    “走！”容白直接把少年拉到自己身边。趁着这个空档，那两只虫子瞬间朝他们逼近！

    “别被他们抓到！”艾西尔看着那两只眼冒红光的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容白大吼道。

    但是已经晚了，那虫子不知何时变得尖长的指甲向容白划去！

    白发青年的肩膀被划伤，血浸透了衣料，他闷哼一声，脚步不停，拉开和那两只虫子的距离，快速拉着艾西尔跑向了那个有越野车残骸的树前跳了上去，就像在守桥时一样，示意着艾西尔上来。

    棕发少年身形灵敏地跳到了树上。

    两虫坐在树冠上，少年抿了抿唇，说：“…你中毒了。”

    “死不了。”容白几乎是被划伤的那一刻，就知道那只异常的虫子身上带有某种毒素。

    …不过比起排位上遇见的那只苍蝇的瘟疫之毒还是差了点。

    白发青年喝了一口治愈药剂，虽然不能驱散毒素，但也暂时的缓解了一下疲劳和肩膀的疼痛，他盯着不远处正在快速逼近的两道虫影。

    那两只虫子顺着血味很快找到了艾西尔和容白所在的大树。

    “装备件好点的护甲。”白发的青年看着那两只虫，对艾西尔说。

    然后等他们到达树下时，容白朝下面的越野车直接丢了一个火弹。

    从刚才就发现了…虽然这两只虫不畏疼痛，不死不休，但似乎智商特别低，就有点像前世恐怖电影里的那种丧尸——估计只有肉身毁灭才能淘汰了。

    考虑到虫族坚硬的外骨骼，容白直接炸弹引爆越野车，争取一下把他们两个都干掉。

    ——也算物尽其用了。

    “砰！！”火弹爆炸直接触发到越野车的油缸，强大的热浪瞬间蒸腾，巨大的爆破声中还夹杂着机械碎裂的声音，四周稍微矮一些的树丛都被火星烧成了飞灰。

    【系统：目前存活玩家数量：3。】

    至于容白和艾西尔在高大的树冠上，受到的波及并不算太大。

    “…你连这个都想到了吗？”艾西尔看着容白，小声而又有点闷闷地问了一句。

    白发的青年周围飘散着一些火星和灰烬，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双冷酷的黑眸竟显得惊心动魄。

    被声浪冲击，容白的耳朵有一点嗡嗡的，一时间没听清楚少年的话：“…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艾西尔很快就恢复了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说“这不还有一只虫吗，我们快去找吧！”

    ————

    海岛的最西北角是一片海岸，铺满了白沙，四周还分布了不少礁石，直面的是深邃的大海。

    “果然…没用。”卡莫拉藏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他感觉到放在两个手下身上的精神联系已经断开了，烦躁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花纹。

    即便用上了“怒尸”秘术还是没能解决他们…不过，刚刚听见了巨大的声音，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应该也是受了重伤吧。

    但是还没等卡莫拉思考好下一步该怎么做时，密集的枪声在他耳边响起！

    “砰砰砰砰砰砰！”枪声接连不断，感觉开枪的虫子似乎是根本无法确定敌人的方位，只是在盲目地扫射。

    但卡莫拉还是谨慎的抬起枪，避免有流弹击中，听枪声，开枪的虫子应该在他东北方向几百米处。

    …需要尽快转移到其他地方。卡莫拉转身决定迅速离开这个掩体。

    可是，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该结束了。”

    红发的雌虫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白发青年端着枪，他的头发身上的迷彩服沾满了血和灰，看上去分外狼狈，但是他却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压迫力十足。

    卡莫拉要疯了。

    …这只虫子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不可能、不可能啊！虽然目前处于A＋，但有S级潜力的他，怎么会在有虫子逼近时感知不到？！

    【战术撤退：艾西尔用枪声掩盖了snow的脚步声，这波配合玩的六啊！】

    【PP：天了噜，草莓骑士团真的要被灭团了】

    【吃瓜群众：这可是莫西家族的嫡系虫啊…】

    …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卡莫拉也不想其中的更多细节了，因为他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气到疯魔，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逼到这种程度。

    突然，他又神经质地笑出了声来：“…snow，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会玩炸弹？”

    红发雌虫拉开了外套，里面的战术背心外居然捆了一圈黑色的榴弹！

    他丧心病狂地大喊：“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他身上绑了炸药！！”正不断靠近的艾西尔看到卡莫拉的动作，简直心脏也停跳了一瞬，竟然是没多想就向着两虫冲去。

    “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

    容白看见卡莫拉引爆炸弹时，就知道这么短的距离和时间，他是躲不掉的。

    在爆炸火光中，他看见了一个总是带着意气的少年的脸，但是他那些桀骜的表情却都消失了，微微睁大的双眼略显慌乱。

    【系统：“绝杀圈”已刷新。】

    【战术撤退：缩圈了缩圈了！居然还能再缩！】

    【猛雌CC：我去它雌父的虫都炸没了还缩个鬼的缩啊！！】

    【魔法小七：…等等！他们还没死！你们看海上！！】

    在巨大的爆炸气浪过后，蔚蓝的海面上漂浮着两只虫影。

    ————

    当容白稍微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正和艾西尔一起，手臂搭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树枝上，在海里飘着。

    艾西尔显然比他醒得早，脖颈上的光脑投影出了目前安全区的范围。

    地图最西北角的蓝色海域，用发光的白线画着一个极小的圈。

    原来…这就是最后的天命圈。

    两虫在海水里大眼瞪小眼。

    【魔法小七：果然是snow的奇怪体质又发挥作用了吗？大难不死但却有了更魔鬼的发展】

    【111：哈哈哈太倒霉了啥玩意儿啊最后缩圈居然缩到海里了】

    【吃瓜群众：好趴那大家就在海水里和谐友爱地聊聊天然后看谁先被毒雾毒死好啦】

    确实。在海里枪都哑火了，而且巨大的阻力也很难搏斗啥的，打个锤子。

    而且在爆炸的时候，这两虫也都受了重伤。

    然后，气氛就突然变得平静且养老了起来。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意识也终于都回笼了，容白看着少年的侧脸，很认真地说。

    艾西尔瞟了他一眼，状似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在只有两只虫之前，我们姑且还算是队友吧，而且…也算是你刚刚给我挡了一枪还被抓伤的补偿了。”

    少年说得轻飘飘的，那张总是得意忘形的脸不自在地扭到一边，露出了发红的耳朵。

    “不管怎么说，谢了。”容白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别扭，只是真心实意的又道了谢。

    “怎么总是谢谢谢谢的，你烦不烦啊？而且现在我们还不得不漂海里浪费时间，想退游戏都不行，无聊透了！”棕发少年的呆毛一晃一晃的，满脸不耐烦。

    容白不说话了。

    反正没架打，艾西尔肉眼可见地萎靡了，兴致缺缺，似乎是随口问了容白一句：　“喂，白毛，这场比赛的结果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白发的青年没有用“嗯”之类的单字回复，眼眸中总是朦朦胧胧的冰雪雾气好像被驱散了，也可能是被海水洗刷了，显得格外明亮。

    事实上，每一场比赛的结果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只不过这场比赛他花了太多的心力，终究是不想空手而归或者屈居第二的。

    …毕竟一出游戏舱自己大概又要连续晕个好几天，估计直接要被格瑞抬走了。

    中尉大人或许会担心吧，又给他添麻烦了。

    感觉到白发青年有些出神，感觉好像在想什么和他无关的东西，艾西尔莫名不爽：“你这呆子海水进脑子里了吗？和你说话还能发愣呢？”

    “…抱歉。”容白下意识回复，这一路上他对艾西尔的毒舌也算领教了，时不时被刺一两句都是常有的事，就当作面对熊孩子，自动过滤了垃圾话，就当给二哈顺毛了。

    只要不是归结于敌人的行列，容白其实很难对谁真正地生气，艾西尔的挑衅在他看来就像个脾气不太好的小学鸡，伤害程度比在孤儿院受到的嘲讽还不如。

    更别提他的灵魂还是已经被人类社会毒打多年的沧桑成年人。

    在没确定好走代练接单的道路时，他删了容月的手机号独自去了一个陌生城市，在那里他发过传单，干过洗碗工，也在超市里搬过货架，也一个人在天桥下的长椅上闭着眼睛浑浑噩噩地等到天明…对于来自现实的嘲笑、漠视、冷待，他经常感觉到麻木，只有当手真正放到键盘上时，凝固住的血液才会再次流动，那些仿佛失去了的情绪才会再一次出现。

    …所以说这是为什么呢？

    大概也和前世留下来的后遗症有关，每次情绪波动过大，心脏就会很痛，就要吃很多的药。

    虽然这一世得到了一副健康的身体，但是习惯却已经浸入了骨髓之中，难以根除。

    艾西尔嘴角抽了抽，看到这虫子道完歉之后又继续发呆，顿时感觉到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明明之前拖着一身伤还要和他硬刚，甚至还瑕疵必报地还了他一枪，一副总是把什么都算计在其中的样子，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狂拽的狠角色。但自从确立了临时队友关系后，一起相处到现在，这白毛无论是怎样的被捉弄、被他骂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他算是也发现了——这虫其实就是个面瘫呆子吧！

    算了，既然这场绝杀对白毛这么重要，自己就勉勉强强地让一下这个呆子吧，反正又不是真打出个输赢，而且也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匹配赛。

    也不算丢脸…吧。

    棕发少年皱着眉头，眼神闪动，好像在经历着什么重大的心理斗争。

    “这圈缩得那么变态，谁拿到绝杀只是比谁运气更好而已，和实力一点关系都没有。”艾西尔突然骂骂咧咧地说，补充了一句“小爷对这样的输赢一点都不在意。”

    此时座岛屿都被雾气缭绕，灰绿色的毒雾开始涌向这最后的安全区。

    棕发少年放松了绷紧的肌肉，放任毒雾侵蚀身体。

    “嗯。”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声音。

    “…对了，那个秘密你还没告诉我，等到下了游戏、你要记得…”艾西尔觉得眼皮有点打架，呼吸也有点不顺畅。

    “好。”

    “白毛你不要得意，你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下次约一架！我直接把你干得躲到雌父怀里哭！”少年虽然说话还是中气十足，但是他的脖子渐渐浮现出几条不祥的灰绿色线状。

    “行、行吧。”容白难得地被艾西尔的话呛到了，但是思绪莫名发散。

    …这个时候说自己没雌父是不是太煞风景了？

    其实他也看出来，这少年似乎是不想和他争了，这和脾气毛毛躁躁的熊孩子让出心爱的玩具一样难得，虽然说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两个也确实不好打架就是了。

    “…哼。”

    最后，少年半眯着眼睛，从鼻子里轻轻发出一个声音，似乎像是没办法支持住身体了一样往后仰倒。

    容白下意识地靠近握住少年的腰，但是手刚握上去时，眼前就映过一阵红光，少年脖子上的项圈数字从荧绿变成血红。

    他的手上一轻，怀中的身躯化为光点消散，然后他的耳边传来了像礼花炸开般的音效和熟悉的系统播报声。

    【系统：玩家剩余数：1。】

    【恭喜“snow”获得本场比赛的｛绝杀｝！】

    容白直播间里的气氛激动得像是在过联盟解放日。

    【我凑我凑虽然有点魔幻但真的赢了！！】

    【说snow　nb就完了！！！】

    【艾西尔是不是后面还约战来着？！傍上大腿了呀！！】

    【艾粉狂喜！！那只要蹲着snow就可以逮住艾西尔那个鸽子精了哈哈哈哈哈】

    因为最后两只虫子还是没有打起来，对于容白拿了绝杀的事，艾西尔的粉丝似乎也不是特别在意，反正这不算在武力上被打败。

    先不说snow和艾西尔还有短暂的队友之谊，还有之前snow定住艾西尔那一波的手法真的神鬼莫测，弹幕纷纷猜测这个小主播说不定有特殊的来历，对于容白的实力还是挺认可的，所以对于这个结果接受度还是很高。

    更何况艾西尔是个缘播怪，平时能见到虫影就不错了，snow如果能把虫拉出来一起开播那他们反而还要再感谢他…

    于是，容白又吸了一波艾西尔的粉丝，他的数据急速上升，粉丝数量增长的速度比坐火箭都快。

    在平静的海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青年的白发被水打湿粘在了眼前，在水中缠绕飘散，因为带着面具，没有虫子可以看出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反应似乎并不算高兴，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平淡了。

    他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执行了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一切的情绪也随着结果的浮现而沉寂。

    头顶上苍茫的天空，湛蓝的波澜海水，掩映的巨大树木，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化为数据的乱流。

    和以往的每一局游戏一样，过程也许有激动、喜悦、痛苦、悲伤的情绪体验，到了结束时却怅然若失，最终麻木。

    巨大的疲惫感传来，容白缓缓合上了眼睛，等待着意识从游戏脱离出去。

    他缓缓松开手，一直紧握着的一把闪着寒光的军用匕首沉入了虚化的海底，变成一个再也没有谁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