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和mama一起睡觉

    第八章

    叶小舟很有眼色。

    也许是图灵高中给他的下马威太大，也许是早在之前的人生中他就已习惯被人轻视、欺负，就算不想跟着解松柏和许行二人，他也还是忍气吞声，坐到了这间学校最出名的食堂——这儿比米其林三星也不逊色——他真的在米其林兼过职，不用想也知道一顿饭要花多少钱，他在心里计算自己的账户余额，万一“解哥”要他请客，他能不能拿得出钱。当看到菜单，叶小舟就知道答案是不能，这儿的一道牛排就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解松柏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把许行的也一道儿点了，正想让侍者离开，想起今儿不止他们俩，又扭头问叶小舟：“你想吃啥啊？有没有啥过敏的？”

    叶小舟道：“解……哥，你点的那些，就吃不完了吧。”

    解松柏挥挥手，说：“那行，就先这些吧。……哎，许行你干啥呢，我就在这儿你还一个劲儿看手机，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我可告诉你啊，我还没和你分手的打算呢。”

    许行：“……”

    叶小舟：“……”

    许行道：“我妈，问我午饭吃的什么。”

    解松柏啧啧道：“真是亲妈，你都高三了还这么管着你呢，那以后你离了巢他可咋办。哎，我早上和你说的你想过没，要我说，与其让你妈在你去了军校之后空虚地自己找alpha，还不如你现在给他找一个呢，那好歹你还能把把关，看看对方人咋样。”

    许行放下手机，不悦道：“早上我没理你，你别得寸进尺啊，再说我妈，我和你翻脸。”

    解松柏摇头道：“妈宝男真可怕啊真可怕。不是我说你，个儿也这么高了，年纪也不小了，咋还这么粘你妈。哎，真是，完美的人和物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存在。”

    他消遣够了许行，知道自己再说许行真的要朝自己脸上来一拳了，就把目光放到一边的叶小船身上，叽里呱啦地和他说个不停。

    叶小舟：“……”

    许行拿起手机，看母亲的消息。

    许楚玉：【宝宝，今天要不要上晚自习呀？那得九点半下课了吧？要不要妈妈去接你？】

    许行：【嗯，要上。不用，我自己回去。】

    许楚玉：【真的要那么晚呀？那等你回来，都要睡觉啦。妈妈一天都见不了你几次了呀。】

    许楚玉：【那，晚自习一定要上吗？我们小行学习那么好，为什么还要上晚自习？早点儿回来，陪陪妈妈，不行吗？】

    许行：“……”

    许楚玉发来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是一只眼里含泪的大白鹅，抱着自己的腿蜷缩着，看上去委屈极了。这是许楚玉的惯用伎俩，装可怜，装委屈，装温柔，真正的他，绝不是这样的。许行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上当了，不要再被他操纵了，再这么下去，你真的要变成任由他拿捏的傀儡了。

    解松柏道：“咋回事儿啊，和你妈聊天儿表情也恁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儿基金亏了五百万——你不会真的亏了吧？今儿好多基金可都跌的挺吓人的，你原先买的哪些来着？喂！许行，你好歹搭理我一声啊。”

    叶小舟：“……”

    他心想，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就算别人不理他他也能叽叽喳喳地自言自语半天，这或许，也归因于得天独厚的脸皮和那张絮絮叨叨的、不经大脑就能吐出一堆烂话的嘴吧。他感到厌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来。

    许行对解松柏的话充耳不闻，手指还放在屏幕上，思索自己该怎么回复。在这个空隙，许楚玉又接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不是装可怜的，就是撒娇的，每一个表情包看上去都很可爱……可爱的许行没办法冷硬地说“不”。

    太可怕了，他想，许楚玉，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操纵着他的一切情绪和心理。

    恰好，食物陆陆续续被送过来，许行狠下心，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

    许行到了停机坪，远远地，就看见母亲在耀眼的灯光中朝他招手。你看，他的母亲，是个多么可怕的人物。许行咬着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母亲面前的，只知道今晚的风很冷，而许楚玉为了好看，还是穿的很单薄。他冷着脸，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

    许楚玉弯着眼睛道：“宝宝，妈妈不冷的呀。真是妈妈的好儿子，知道心疼妈妈啦。”

    回去的路上，直升机穿梭于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之间，就像一只生着羽翼的钢铁大鸟，他看着母亲在绚烂的灯光和黑暗的阴影之间显得比平日还要妖孽的脸，握住他冰凉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也给他一半，让他也热起来。

    回到家，许楚玉还是不肯离开儿子身边，就像这一天的分别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折磨，就算许行洗澡，他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还振振有词地道：“那你又不肯不上晚自习，妈妈一天能和你见面的时间连一个小时都没有，不珍惜怎么行？还有啊，难道只有妈妈不舍你的吗？你一点儿都不想妈妈？宝宝，你真让妈妈伤心。”

    许行正仰着头让热水冲刷自己的脸，闻言睁开眼睛，看向母亲，明知道他这番话掺杂着真心和做戏，也没办法置若罔闻，“我以后，不会上第三节晚自习。”

    许楚玉眼睛一亮，显然很高兴，但又不肯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故作矜持地道：“妈妈可没有这个意思呀，你的学业和前途，当然是最重要的。妈妈只是认为，我们宝宝学习已经这么好，没有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晚自习上，有那个时间，你明明可以做更多事，不是吗？”

    许行：“……”

    当夜，许楚玉穿着睡袍敲开了儿子的房门。

    他“不好意思”地道：“宝宝，妈妈今天看了一部丧尸电影，觉得有点儿害怕，自己睡一定会做噩梦的……妈妈和你一起睡，行吗？只有今晚，明天晚上，就算你要妈妈和你一起睡，妈妈也不会答应。”

    许行：“……”

    他让开门，让母亲进去。

    许楚玉高高兴兴地跳上了床，两条又白又直的大长腿在墨绿色的床单上显得那么刺眼，许行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么白，总会让他想起在纪录片中看见过的白蟒，那两条腿绞在他身上的滋味儿，或许比真正的蟒蛇的绞杀还要让他窒息，让他恐惧。他关上门，喉结动了动，从另一侧上了床。

    许楚玉很自觉地靠在儿子怀里，阖着眼，说：“明天早上，你要是比妈妈醒得早，一定要先把妈妈叫醒，知道吗？”

    许行感到诧异，他没想到，母亲说的“一起睡”真的只是“一起睡”，这和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可是大相径庭，他还以为许楚玉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的裤子扯下来。他看着母亲的脸，拍拍手，关了灯。

    许楚玉对儿子的心思一无所觉，他靠在许行怀里，真的睡着了。

    许行：“……”

    现在睡不着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母亲的脸，只能感觉到母亲紧紧地靠在他怀里，一点儿缝隙都不肯留。奇怪的是，许楚玉并没有光着屁股到他的房间来，他身上还穿着睡袍，甚至连上了床都没脱。这件睡袍是丝质的，很软，也很光滑，可许行还是觉得奇怪，这真的是他的母亲么？在家里，他可很少见许楚玉的衣裳好好儿地穿在身上，怎么现在忽然转了性子，把睡袍的带子系这么紧？

    过去，母亲宽衣解带、把奶尖儿往他嘴里送的时候，许行还想过他真的该好好儿穿衣裳，不要成天把奶子给他看，可这会儿母亲真的这么做了，许行又觉得浑身哪哪儿都不舒服，就像做错了一道数学题，积分区间明明是零到一，他却在下一个等式中写成了一到二，这感觉真的让他浑身都不对劲。

    许行闭上眼，竭力忽视这异样的感觉，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上课，他必须保持充足的睡眠。

    可一股暧昧的幽香在他鼻端萦绕不去。

    许行动了动，去闻母亲头发的味道，也许是许楚玉用了新的洗发水儿，或者精油，他一贯都很喜欢那些有香味儿的东西，许行从前也被迫接触过不少千奇百怪的味道。但这次他闻到的味道和过去那些味道迥然不同，这究竟是……什么味道？许行屏息凝神，竭力分辨，可越是这样，他就觉得越迷惑，他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香味，到底是草木的气息，还是……

    他想着想着，也睡着了。

    睡着了的许行不知道，在睡梦中，自己是如何将母亲搂在怀里，就像搂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