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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恶魔的天使老攻(十八)

    对于赫莱尔来说,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虽然几次死里逃生,最后还被守护过的居民当作王城的叛徒,但他本应有的愤怒却被西奥多的拥抱和亲吻化在肚子里,直到现在也提不起气来。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赫莱尔靠在西奥多的胸膛,抓着他的手捏来揉去,“我是说,送他们到石堂城后。”

    “韬光养晦。”西奥多说,“神域之树是维罗蒂西亚交给师父的,她是精神位面的树木女神,对物质位面非常着迷。她所有的力量化为那颗种子,只有在危急时刻才能种下,那些花……你也看见了,只是树木长势太好,日后复国会很麻烦,凡兵伤不了它分毫。”

    “嗯,我陪着你。”赫莱尔与西奥多十指紧扣,望着璀璨的银河,轻轻唱道,“在赛法亚湖旁,是我美丽的家乡。这里天空澄澈,处处花儿芬芳……”

    “这是黎明小镇的情歌?”西奥多在赫莱尔耳畔问。

    “嗯,一直想唱给你听……”赫莱尔俊脸通红,继续吟唱:“太阳升起的时候,将爱梅拉山照亮。那青葱密林之下,住着我心爱的情郎。”

    凌晨时分,一个学徒小跑到树下,示意交接守夜,看见树上的西奥多抱着熟睡的赫莱尔,那画面极具美感,宛如一黑一白两位天使抱在一起,身体如雕塑般完美,脸庞精致得令人屏息,小学徒瞬间睁大双眼,看着这绝美的场景发呆。西奥多嘴带笑意,修长的食指抵在唇上,学徒这才收了心神,面红耳赤地跑了。

    之后三天的长途跋涉,赫莱尔一直跟在大部队后方,每到饭点的时候,卡洛克便会让野兔带上食物给赫莱尔。夜深人静之时,赫莱尔则像只雏鹰,蜷缩在西奥多温暖宽厚的怀里休息,那是爱梅拉山中的地下室、野外树林、王城旅馆都不及的港湾。而白天赶路的时候,从悲伤中康复的居民又崇敬地问西奥多:“晚上似乎听见你的歌唱,如圣歌般抚慰人心,可以教教我们吗?”

    西奥多对他们的厌恶也已经在赫莱尔的温存里消退,他高举阿哈利姆神杖,像茫茫大海中永远屹立不倒的灯塔一般走在前面,悠悠吟唱着:“他的双眼明亮,笑容真诚爽朗。就像赛法亚湖的波澜,就像爱梅拉山的碧浪。我愿为他歌唱,将爱恋送到他身旁。轻轻的我的爱恋,愿抚平他寒冷的忧伤。”

    “月亮落下的时候,为大地披上白霜。那苍茫夜色之中,流浪的心不再彷徨。它会跟随启明星的指引,找寻他沉睡的方向。”

    “我要为他歌唱,在麦田里倾诉衷肠。深深的我的爱恋,像阳光一样辉煌,像月色一样坦荡。”

    那歌声仿佛穿越了亿万年的时光,从宇宙奇点到大爆炸,从无拘无束到四大法则,从流沙的庭院到蓝宝石湖畔,无数光景在虚空中飞速穿梭,又如飓风般席卷至赫莱尔耳畔,跳动的音符带来了一些不属于他的回忆,令他感觉已度过了永恒孤寂的岁月,却在星光流转后,赫然发现自己还跟在难民身后,视线如一眼万年,穿透井然有序的长龙,看见向往的背影,而那强壮可靠的身体似乎受到感应,蓦然回首,包容星辰宇宙的蓝色双眸温柔回望,诉说着亿万年的时光。

    四天后。

    “前面就是石堂城了。”风暴烈酒探路回来,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石堂城也出事了?”西奥多紧张地问。

    “嗯。”风暴烈酒点点头,“就在王子进城后的晚上,石堂城的领主叛变,不,那位领主其实早已死亡,顶替他的是剥皮双子的走狗,血魔史德利古尔。血魔开城把恶魔大军放了进去,军团指挥官特蕾丝汀带领石铜军团奋力反击,杀出一条血路,军士几乎全军覆没,最终特蕾丝汀杀死了血魔,取得胜利。但……”

    “但石堂城现在人心惶惶,自身难保,恐怕无心也无力接待我们。”西奥多面无表情地说,“王子活下来了吗?”

    “嗯,有陈在,那小子很好。”风暴烈酒喝了一口刚添的酒,继续说道,“进城去吧,只是我们的人恐怕得帮助他们做战后修复,男人……或许要充军,这不是特蕾丝汀的意思,而是……”

    西奥多点了点头,国破家亡,男人自该上战场浴血杀敌,女人和小孩则留在城中打点。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在看见石堂城的那一刻,赫莱尔还是忍不住打了个趔趄。那曾经辉煌的钢铁之城破败不堪,城墙倾圮,房屋倒塌,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忍不拔。除了在战争中死去的勇士,所有幸存的人都在努力修复家园,除此之外,不少与特蕾丝汀交好的外族人也自发赶来,帮他们重建石堂城。

    “当心脚下!”三个嘈杂的声音同时响起,“伙计,你差点就被炸上了天!”

    风暴烈酒的脚距离地面只有一根手指头的距离,他心有余悸地摘下帽子,朝旁边的三只……小矮人打招呼:“斯奎,斯布林,斯布恩,伟大的工程师们,很高兴见到你们。”

    “噢,你好!风暴烈酒,你还是老样子,把美酒当水喝。”三个工程师叽叽喳喳地说,“让你的跟班们当心点,走那条路进城,别乱跑。”

    “好的,感谢你们的忠告。”风暴烈酒戴上帽子,领着大部队拐了个弯。

    “当心了伙计!”城墙破出的洞口中探出一个戴着护目镜的矮个技师,钩爪从他手上疾射而出,捞住坠落的石块,“你们是从王城来的吗?”

    “是的,瑞托崔普,我的朋友,我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风暴烈酒扬了扬手中的酒囊,钩爪一阵风似的将酒囊带到技师手上。

    “哈哈——风暴烈酒!你还是老样子。”瑞托崔普笑起来就像机械部件在摩擦,“不错的酒,晚上别忘了找我喝一盅!鲍什那老家伙也在,喂,老鲍什!”

    “我在这!噢,风暴烈酒!”叼着烟斗的长胡子矮老头从另一个洞里探出头来,“好的!晚上一起喝酒!现在……咳咳,有点忙!喂,你们这些机器人,快去干活!”

    一支更小的机器人军队从洞中涌出,伸出钢铁双臂修补城墙,效率比人类高出不少。风暴烈酒边走边介绍:“这是勤劳勇敢的矮人一族,平时轻易不出山,看来特蕾丝汀真是给过他们很大的恩惠。噢,看那儿,狙击手也来了。嘿,卡德尔!晚上一起喝酒!”

    不远处哨岗上,一个全副武装的白胡子老头摘下伪装用的头盔,朝风暴烈酒招了招手,说:“你刚到城门我就看见你了!这次可得把你喝趴下!”

    告别卡德尔,风暴烈酒继续说:“卡德尔是矮人一族中最优秀的射手之一,枪械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以精准击打三里以内的任何东西。”

    西奥多点了点头,他从不以貌取人,在看见这些矮人的时候便心知肚明,他们一定是各自领域的顶尖高手,就像来历不明的新手佣兵赫莱尔,竟然三番两次将王城遗民从恶魔手中救下,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随后西奥多跟着风暴烈酒去面见特蕾丝汀,血魔死后,石堂城的战旗被满腔怒火的女将军接下,她正在招兵买马,势要将深渊的魔物大军赶尽杀绝,那气势就算是饱经沙场的风暴烈酒都无法匹敌。而在他们见到特蕾丝汀的刹那,无人不被她训练新兵的手段所折服,这个身体强壮、面容英气的女人穿着一身百斤重的铠甲,却脚下生风,毫不留情地教训那些懈怠的新兵,她的声音充满力量,回荡在率先收拾出来的宽阔校场上:“你们今天偷懒,明天在战场上我就得给你们收尸!你们要么裹好尿布滚回家,要么拿出必死的信念追随我,石铜军团的英魂会保佑你们的!”

    与此同时,趁着布店老板没注意,赫莱尔顺走了一件宽大的布袍,在柜台上留下五枚金币,他收好翅膀,穿上长袍后背上鼓鼓的,只得戴上兜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另类。他先走到城门附近的民居,梅布尔正在缝制军靴,看见赫莱尔的瞬间,她高兴地蹦了起来,抱着赫莱尔说:“赫莱尔!太好了,你没事。看见王子殿下来的时候,我就担心得不得了。”

    梅布尔擦了擦眼泪,进屋去给赫莱尔端水,她的父亲去铁匠铺帮忙锤锻兵器,母亲加入了女人们的种植大队,料理城中的农场,哥哥则进入军队,婚事暂时搁置。赫莱尔喝着甘甜的井水,笑着说:“等打完仗,让西奥多给你哥哥证婚,他……”

    “啊——!西奥多大人!”梅布尔眼里闪烁着少女的崇拜,“听说他也来石堂城了?他可是王城排名第一的美男子,老天,我得叫上朋友们去看看他。”

    两人又聊了聊,赫莱尔留下五十枚金币,趁着梅布尔转身的时候走了。他又跑到塔克家,塔克夫人正大开家门,赈济难民们,比尤拉和妹妹穿着朴素的长裙,分发面包和奶酪。

    “比尤拉,嗯,乔凡娜,也给我一点吃的吧?”赫莱尔排了会儿队,撩起兜帽看着乔凡娜,“嘿,你长大了,小公主。”

    “赫……赫莱尔!”比尤拉手中面包坠落,被眼疾手快的赫莱尔接住,她提着裙子绕过木桌,抱着赫莱尔哭泣,“你没事太好了……父亲的行脚商说王城全军覆没,我……”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赫莱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孩,只好摸了摸比尤拉的头,“好了,别哭了,塔克夫人在吗?”

    比尤拉带赫莱尔进屋去找塔克夫人,她正和女仆们一起烤面包,虽然王城遗民足有三万人,但石堂城在大战中也失去了不下五万人,此时百废待兴,大量农田闲置,西奥多已经安排适龄青中年前往交接,男子则应征入伍,接受特蕾丝汀的训练。

    塔克夫人等人尚未与王城难民取得联系,自然不知道赫莱尔被当做恶魔的事,只说他变化很大,不止是外貌,更多的是气场与气质的变化,就好像突然从少年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赫莱尔在塔克夫人家帮了一天的工,吃过晚饭便忙不迭地跑了,路过一片丛林时,一只圆滚滚的兔子蹦了出来,摇了摇尾巴,跳出两步,又回头看他。赫莱尔便知道这是卡洛克在找他,于是跟着胖兔子左绕右绕,最后在一间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赫莱尔!”福勒斯特推开门走了出来,紧紧抱着赫莱尔,他直感觉这几天被抱的次数比一辈子加起来都多,福勒斯特哽咽着说,“你没事吧?身上的刀疤呢?”

    于是赫莱尔就在卡洛克微蹙的眉眼下被福勒斯特扒光了衣服,留下一条内裤,皮肤和翅膀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那些伤疤全都消失不见后,福勒斯特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木床上,捂着脸说:“太好了……我……当时我昏死过去,不知道情形那么惊险……赫莱尔,一定很疼吧?如果我……如果我再强大一点……”

    “别哭别哭!”赫莱尔看着今天的第五个泪人,简直苦笑不得,“你看我这不是全好了吗?伤也没了,皮肤和肌肉都很健康,还有翅膀,我可以飞很高很远噢!”

    福勒斯特破涕为笑,三人挤着坐在狭小的木床上,聊了聊这几天的事。被魂之挽歌打晕后,福勒斯特与卡洛克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黎明,手握阿哈利姆神杖的西奥多用光之冲击波治疗了他们,又浑浑噩噩地去组织难民逃亡。进入石堂城后,西奥多先是跟随风暴烈酒去拜访了一城之主特蕾丝汀,只对行军打仗感兴趣的女将军显然不在意三万难民的安顿问题,她大手一挥,把西奥多和王子打发给手下的官员,让他们自行投入生产,她只负责带兵。

    王城正规军在恶魔入侵时几乎全灭,临时组建的民兵根本不具备任何战斗力,脱颖而出的福勒斯特与卡洛克则被抓壮丁,负责训练弓兵和斧兵,虽然双斧并不是一种受欢迎的武器,但眼下武器供不应求,大部分民兵的武器还是自家用来做农活的工具,斧头算是其中杀伤力较高的一类,所以勉强先练着,等武器发下来再另作打算。

    作为新的光之大魔导,西奥多暂时接管石堂城的光明教堂,学徒们继续在这里修习,另有十几位幸存的魔法师,不分年龄、性别,在城中广收门徒,传授法术,以待未来的战事。专属于王的圣骑士们全部存活,一共十人,陈晋升圣骑士长,负责贴身照顾、守护王子。

    年轻的王子不断明示、暗示西奥多,希望能尽早加冕,好以王的身份统领军队。而西奥多先是佯装不知,后来又以劳民伤财为由暂时搁置,这导致王子的处境十分尴尬,学院派的神职人员与魔法师都是西奥多的下级,佣兵团向来不听王室指挥,骑士团所剩无几,光凭十位圣骑士的力量,恐怕连几百民兵都打不过,王子便有种被架空的感觉。

    赫莱尔借着夜色前往教堂,驻守此处的神父与光之守卫在恶魔大军入侵时,依靠光之灵泉保护了附近的非战斗人员,不过在恶魔前赴后继的填补下,神职人员召唤出的守护结界最终被打破,光之灵泉被亵渎,变成一滩散出黑暗气息的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