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
程枫睁开眼，眼前一片雪白，他很快意识到那是医院的天花板，然后他感觉膝盖上沉沉的，低头一看，蒋山正趴在他膝盖上睡着，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程枫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也不想打扰蒋山，便努力伸出裹着厚厚纱布的手忍着疼痛轻轻摩挲蒋山的头顶，用露出的指尖感受着他温顺柔软的头发。 “小犊子，醒了？” 孟诚推门走了进来，大大咧咧把装着苹果的盘子放在床头柜上，盘子与桌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蒋山被这声音吵醒，悠悠张开眼，看到睁眼望着自己的程枫，愣怔了一下，慢慢将脸颊贴在程枫受伤的手上，柔声道， “疼吗？” “不疼！” 程枫咧嘴笑了起来。 “不疼才怪呢？” 孟诚嗤笑一声， “小子，你可知道你这手究竟挨了几刀？有一刀切在手腕上把大动脉都切破了，你差点因为失血过多去见阎王爷！你这手啊以后是别想做外科手术了，我估计学校羽毛球校队你也呆不住了，今后就算努力复健，能不影响日常生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程枫愣了愣，旋即转头向蒋山道， “没事的，只要蒋叔平安就好，孩子怎样了，没关系吧？” “我和孩子都很好...” 蒋山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轻轻用手抚摸着程枫手上厚厚的纱布， “孟诚，我想和程枫单独谈谈...” “好好好，我就不留这里当电灯泡了！” 孟诚举着双手离开了。 孟诚走以后，蒋山仍然垂着头望着程枫的手，程枫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很久，蒋山总算开口了， “小枫，你昏迷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关于我们的事情，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他顿了顿，艰难道， “我这个人确实共情能力很差，也做不到善解人意，你和我这样的人长大，一定活得很辛苦，而且我收养你的动机也很卑鄙，我想如果不是我收养你而是别人收养你，你或许会更幸福...” 蒋山把头垂得更低了，声音沙哑， “如果你在一个更健康的家庭长大，你一定会成长为正常的大男孩，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娶一个年龄相当的优秀女生结婚生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出各种疯狂的事情，为了救我甚至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 一滴泪水滴落在了床单上，程枫心里登时又痛又慌，连忙吃力地支起身子，一把将蒋山搂在怀里， “正常？健康？蒋叔，什么叫健康？什么又叫正常？有多少家庭为了让外人看上去正常装得家庭和睦，实际上内里全是龌蹉的事情？我假如被收养进那样的家庭就会幸福吗？蒋叔，你做我的监护人是我从小到大最幸福的事情，我做出这些并不是你的错，是我失去理智，是我恩将仇报，你怎么能拿我的错误去惩罚自己？” “是啊，这些道理我都是懂的...” 蒋山哽咽着， “可小枫，我还是觉得好愧疚，怎么办？在急救室外我甚至想，要是小枫因为我而死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我怎么可以让那么年轻那么风华正茂的小枫因我而死呢？” “我这不是没死嘛，蒋叔！” 程枫安抚般地吻着他的额头，嘿嘿笑道， “咳，没事儿，手不好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做手术照样能做医生，羽毛球校队更不算什么了，我休学以后就算是退出了。蒋叔你就权当做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是我恩将仇报不知感恩的报应，这么看来已经罚得很轻了不是吗？” 蒋山不说话，只在他怀里轻轻抽动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声道， “孩子是你的，而且是双胞胎，我在H市的时候就已经做B超了。” 程枫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是两个宝宝？我可真能干！” 蒋山见他并不惊讶于是孩子是自己的，脸红了红， “你早就知道孩子是你的了？” 程枫嗤笑了一声， “就王轩那样，能睡到你我才惊讶。” 蒋山被他那得瑟样逗笑了， “那什么样才能睡到我？” 程枫指指自己，鼻子快翘上天了， “这世上只有我能睡到！” 蒋山笑着撩起自己的衣摆，露出微微鼓起的小腹， “我这个肚子也不知道是胖的还是显怀了，总之你先和孩子们打个招呼吧！” 程枫支起身子，把耳朵贴在蒋山的肚子上，好一会儿才温柔地笑了起来， “宝宝们好，我是你们的爸爸，你们要在妈妈的肚子里面好好的，健健康康地出生，我和你妈妈一定会非常非常爱你，我们一定会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家庭！” 蒋山脸上发臊，轻声道， “肉麻又幼稚。” “嗯！” 程枫吻了吻蒋山的肚子， “我会永远永远永远爱你们的妈妈的！” 蒋山慌张把他推开，用衣服盖上自己的肚子，脸涨成红柿子， “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么、说这么恶心的话！” “恶心吗？” 程枫得了便宜还卖乖，委屈巴巴地凑上来， “是啊，一直都是我在单方面腻歪，看来蒋叔你那次说得是真心话，你从来没爱过我，只是当时顺水推舟我而已。” 他摇摇头，强笑道， “不过没关系，只要我爱蒋叔就够了，我不求回应的！” 蒋山叹了口气， “孟诚说你是小犊子真是一点儿都不差。” 然后转过头，飞快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也是...爱你...” 随后迅速背对着程枫站起身， “我去给你打点开水。” 程枫望着蒋山赤红的耳朵，好像一只吃饱的狐狸，露出得意洋洋的餍足笑容，嘴上却乖巧道， “好，要快点回来，我喜欢蒋叔陪在我身边！” 程枫在医院住了几个月才出院，出院那天蒋山请孟诚和他妻子去饭店吃饭，到饭店以后程枫先去了卫生间，解手到一半就看到孟诚走到他身边，解开裤子开始解手，顺带看了他的鸡儿一眼，吹了个口哨， “哟呵，倒挺大，看来大山子挺性福的！” 程枫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转头说， “那天对不起了，孟叔。” “道歉就免了，只是我一直在好奇一件事，我一个天天练健身房的，你当时都能一下把我撂倒，张工只知道坐办公室，瘦弱成那样，就算身上有刀，你也不应该伤成这样，而且，你说巧不巧？” 孟诚挑了挑眉， “这刀也是长眼睛了，竟然全伤在了你右手上。” 程枫抬眸望向孟诚，笑道， “大概张工当时太绝望疯狂了，人在绝望疯狂中攻击力是很恐怖的。” 说完拉上裤链转手要走。 “程枫！” 孟诚转过头， “你就这样一直让蒋山活在你的一个又一个谎言里吗？” 程枫背对着孟诚摇了摇头， “孟叔，你太小看蒋叔了，他是知道的，只是在纵容我罢了。” 说完程枫走出卫生间，老远就看到蒋山正在低头点餐，似乎感受到了程枫的目光，蒋山抬起头和程枫对视，程枫于是朝他展露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蒋山愣了愣，微微笑了笑，低下头开始点餐。 他的耳朵红红的。 程枫于是笑容满面地向蒋山慢慢走去，那个隐匿多年的怪物就这样一点一点暴露在阳光下，然后与程枫完全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