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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司墨

    仙桃大会过后,神仙们都在议论那个被送上来的司墨,关于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的猜测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可以让人信服。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明天上朝就可以知晓结果了——哪怕是官方的说辞,那也比各自在这儿瞎猜靠谱——但那帮日子清闲了太久的糟老头们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彦甫在外头打听了一圈传闻回来,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忍不住跟正坐在树下搓团子的老爹吐槽:“爹你是不知道那帮老爷子脑洞多大哦,连司墨是孟姨私生子这种话都敢说,也不怕孟姨知道了怎么折腾他们。”

    不过正在努力把团子搓圆的八襄神君似乎对这些八卦并不感兴趣,他更关心自己的团子做的咋样,于是随便胡诌了两句,捡起一颗先前搓好了以后裹了红糖和芝麻的团子往儿子嘴里扔:“老头子就喜欢和老婆子掐架,管他们做什么,来张嘴,看好不好吃。”

    那颗团子大概是昼筝搓的时候太用力,里面的馅儿漏了大半,红糖又裹得太多,所以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可被噎了个半死的彦甫看着他爹一脸狗腿子般讨好的笑容,却说不出半个“不”字,于是只好摸着良心夸赞到:“好吃,爹做的都好吃。”

    “呕!”从一开始毫无存在感的久违可算是被蜜里调油的两个人齁了个透心的腻,此刻终于放下了正在包馅儿的木勺要出来替天行道了:“毛毛你的良心被自己吃了吗?就你爹搓的那恨不得只有糯米粉的团子给狗吃都不要,你还能装着陶醉说好吃?你是真捧场还是假傻啊?生的你都能硬咽下去,真爱啊你俩?”

    彦甫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叔到底说了啥。

    倒是昼筝跟久违打了上千年的嘴仗,脑子转的速度跟得上,张口就呛他:“怎么了,就许你找不到老婆的瞎叽歪,还不许我们秀恩爱了啊?看不惯滚出去,你不吃这碗狗粮自然有人吃。”

    久违摔了勺,破口大骂:“这是我家!你让老子滚出去?!”

    “等等等,你俩别吵啊……”彦甫试图从中阻拦,只不过换来的就是两个小孩一样的长辈同时甩过来的两把眼刀。彦甫捂着中刀的胸口退出戏台,“好好好,你们吵你们吵……”

    就在两个人吵着吵着要开始动手的时候,救星终于回来了。

    “你们两个!给我放下!”后院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道鹅黄色的影子风一般卷了进来,从昼筝手里夺过放团子的盘子,给了两人一人一脚,“老娘千骗万骗才把老头的瑞兽牵去磨了糯米粉!知道事后老娘被念叨了多久吗!敢给我浪费、浪费!”

    彦甫偷偷扒拉到跟在后面进来的七阳神君淮上的身边,小声质问:“你们怎么才回来,我爹和我叔都快把房拆了……”

    淮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含殊不肯给金丝蜜,春棠磨了许久都没用,最后是我们要走了,久别偷偷拿了一罐子塞给我们的。”

    “唉,女人都是麻烦事物,一个比一个难糊弄。”彦甫感慨了句,就着淮上的手拆了陶土罐的封,惊叹一句“好香啊”伸手勾了一点出来偷吃,还问淮上要不要。

    淮上摇摇头,刚想提醒他别再偷了被看见了,结果就飞来一个盘子,给彦甫砸了个眼冒金星。

    那边名叫春棠的女子刚把一盘子歪七扭八的团子扣了昼筝满脸,这边转头就看见小狼崽子在偷吃,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快就地烧着了。“你说说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啊?没一个能干正事儿的,整天就知道捣乱,要你们做什么用,啊?!”

    于是大老爷们儿们一人挨了一脚,乖巧地围在了石桌跟前,虚心向春棠仙女讨教团子怎么搓。

    这年头,就算是在天上,想整口吃的也是不容易啊,春棠感慨着,恨不得剁掉昼筝的狗爪子,“你能不能轻点!你看馅儿又漏了!又、漏、了!你个王八犊子滚一边儿去!再浪费老娘弄死你!”

    彦甫老惦记着那罐金丝蜜,包着馅儿眼神就老往那边飘,恨不得整个人都栽到一大缸金丝蜜里头去,撑死才好。

    淮上捡起彦甫包好的团子认认真真地搓,只可惜手艺实在差劲,唯一能称赞的就是没有露馅儿——比起昼筝那王八犊子已经好很多了。

    久违倒是个无师自通的,在春棠回来之前就兢兢业业搓好了一盘卖相还不错的,此刻正在拯救被昼筝搓废了的团子。

    春棠面对一群没用场的大老爷们儿实在窝火,一脚把昼筝踹去生火,这边又一巴掌把彦甫拍去擀芝麻,最后肩负起了一手包馅儿一手搓团子的艰巨任务。

    “哎,久违,你等会儿捡四十个搓的好的,我单独下一锅给老头送去。”春棠眼看团子就快包完,放下了手机的活儿准备去看看水烧开没有,临走前这么叮嘱了久违一句。

    久违应了声,还在教淮上怎么把团子搓圆,“知道了。你看要这样,照着你那个搓法,肯定是扁的……咦,等等。”他看着淮上搓完最后一个白胖团子,拿了个盘捡团子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春棠这是要给人开小灶,想来想去这小灶应该是给老君开的,可就老君那糟老头的肠胃,先不说能不能塞四十个,就算塞完了,那还不得被折腾死?“春棠你这是给谁送,老君能吃四十个么?糯米不好消化,你别折腾得他老人家追着揍你。”

    昼筝在那头蹲着扇扇子,呛了一脸灰,一听这话,嘴上不留德地瞎掰到:“肯定是棠儿给哪个小情儿留的,啧啧啧,让我们白做了苦劳力,却便宜了别家的小子,真是女大不中留,唉!”

    春棠端着碗从屋里冲出来,照着昼筝又是一脚,劈头盖脸地破口大骂:“有的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就让你搓个团子都做不好,老娘忙前忙后说过什么了吗?好好生你的火,不然立马滚!”

    “棠姐消消气,我爹就那副德行……”彦甫原本扒在桌边直勾勾地盯着金丝蜜罐子,此刻见春棠过来了,便露出了狗腿子般讨好的笑容来:“啥时候下锅哇我都饿了。”

    春棠知道他惦记着那罐蜜,却又被他一句“棠姐”哄得高兴,戳了戳他的脑瓜,啐了句“没出息的,你什么时候不饿”,转头朝久违解释到:“谁管老头,分他五个尝个鲜算是对得起阿辰磨面了,剩下的是给司墨的。”

    “司墨?”忽然之间,一院子大老爷们儿忽然都像是长了耳朵一般,齐齐转过头来望着春棠。

    春棠不以为然地拾掇着乱七八糟的桌面,端着盘子准备下锅,临了像是恩赐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般,随便诌了几句:“老头说司墨在地府待久了阴气重,弄点人间烟火气给他冲冲,叫我做了团子给他带点。”

    “我的姑奶奶,于是你就这么大手笔,把我们的劳动成果这么大方拿去给人家?平日怎么没见你对我们这么大方?”久违帮着春棠往锅里下团子,白眼翻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再说他不是阴曹地府来的么,人间烟火气冲个什么,还不如叫老君给弄点药冲冲。”

    春棠撇了撇嘴,用大勺在锅里搅了两圈,盖上锅盖,瞪了眼久违:“你怎么这么多话,反正包这么多也吃不完,本来就打算给各家分一点的。至于为什么要拿人间烟火气冲,老头解释了半天,我也就听了个囫囵,好像是说这司墨原本是个人,生魂在地府沤久了,沾了不少阴气,然后什么乱七八糟的,又说是孟姨担心他回了人间惹事儿,就给洗濯洗濯灌了碗汤送上来了。好像还是孟姨家的什么外戚,我也在想孟姨在底下待了那么多年,上哪找个外戚去……”

    昼筝听完春棠的话整个人一哆嗦,迅速同彦甫交换了个眼神。

    “你俩这眉来眼去个什么劲?”春棠就站在昼筝边上,他歪头跟彦甫“抛媚眼”被逮了个正着,春棠拿筷子戳他脑袋:“别给我生坏心思,说四十个就四十个,剩的少了大家都少吃点,听见没?”

    原本昼筝被她点名心里一紧,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端倪,正想破了脑袋找借口,结果听见后半句,立马松了口气,讨好地应到:“好好好,姑奶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

    那边帮着彦甫擀芝麻的淮上半天没说话,这会儿实在看不下去,幽幽来了句:“岔了辈分了。”

    院子里的人听了这句话,顿时笑作一团。

    “唉你说淮上,平时不吭不哈的,一张嘴能把人给呛死。”春棠捂着嘴笑了半天,招呼着人端碗过来吃团子。

    大老爷们儿们和天界第一仙女吃饱喝足了就往久违家地板上一躺,互相打着嘴仗,推阻着不愿去洗碗。

    就在春棠看着昼筝和久违要动手了的时候,忽然一拍脑瓜,“哎哟,我把司墨给忘了,他还在老头那躺着呢,这会儿该醒了。”

    望着春棠着急忙慌地去涮锅刷完重新烧水的猴急模样,瘫在地板上揪着昼筝领子的久违忽然感慨到:“你说,要以后谁娶了棠丫头,那一定得是祖上损了八辈子阴德吧。”

    “嗯……也不是这么说,我们棠丫头什么都会,娶了肯定享福,不过娶归娶,降不降得住还另说。”昼筝抻直了腿,身了个懒腰,“赶紧嫁了吧,趁着老子还有钱,包个大红包,不然等我哪天落魄了,实在没法,也只好把毛毛包进去陪嫁了。”

    彦甫滚在一边抗议到:“爹!你怎么不把自己陪嫁了!”

    “就爹这老油条,倒贴人都不愿意,还是你这样青年才俊的小白脸模样招人喜欢。”昼筝丝毫不愧疚,大言不惭地瞎掰,直到彦甫滚了过来,骑上他身子,掐着他脖子叫他再说一次,他才立马狗熊地求饶:“爹错了爹错了,哎,别掐,吃的太撑,等会儿吐出来了……”

    久违默默挪到了淮上身边,揉了揉肚子,“明知道毛毛一点就炸,这老不死的成天满嘴瞎话……”

    淮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偏头看着滚到一处的两个人,始终没移开眼。

    久违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就算给他十条命他也不敢揶揄淮上。一方面是从没听谁传过淮上动情的八卦,一方面是他打不过淮上,怕玩笑没开好,被一巴掌揍到地府去。

    于是久违只好陪着淮上看父子混掐,盼望着他俩能快点结束战斗,解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幸好那厢春棠煮好了团子装盒,开足了马力的大嗓门朝这边吆喝了一句:“你们谁陪我走一趟?”

    一时间,整个后院就那么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