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

    姜以松那幢现代风的小别墅建在远离市区的郊外，被青山绿水包围。空气清醒、风景优美。只是附近少有人烟，最近的商店也在十公里外的小镇上。倒是前面那条宽阔的公路偶然会有飙车族开着跑车飞驰而过。前几年他们还在这里举行了赛车比赛引来了许多观光客。喜欢清静的姜以松在忍了三天后终于出手了。那次比赛是他们在这里举行的最后一场比赛。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敢在这条公路上组织大型活动。世界终于恢复了清净。虽然姜以松拥有的只有这幢房子，但周围的土地和房子前方的公路似乎已经成了他的领地。他强烈排斥任何人的靠近，自从他搬进这幢房子后就没有邀请过任何一位客人。

    苏玉大概是第一个，虽然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她扶着姜以松来到门前，用人眼识别打开门锁。一进门，姜以松就推开了她。虽然他身体里的药效已经退下去了，但被道具玩弄过的身子走起路来还是无法保持稳定，让他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姜以松一进屋子就直奔浴室。

    “亲爱的，别那么慌。我知道你有洁癖。用的玩具可都是新买的。绿色安全，无污染无公害，保证不会伤害身体……”苏玉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在商品页面上看到过的介绍词。姜以松“砰”的一声在她面前甩上门，将她关在了浴室外。苏玉勾起了嘴角心情大好，转身在这幢漂亮宽阔的大房子里参观起来。

    确实是相当漂亮的房子。设计和装修都很时髦，屋里的摆设和家具也相得益彰，但看上去总觉得有点冷清。房间里除了必要的生活物品外很少有其它杂物，就好像一幢刚刚装修好入住不超过一个月的新房子。据苏玉所知，姜以松搬进这里至少有三四年了。她慢悠悠地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最大的房间就是姜以松的卧室。他的卧室里私人用品是最多的。靠着墙壁的长桌上摆着一台做功精美的老式留声机，下面的架子上收着满满一整排的黑胶唱片。看上去都是年代悠久的收藏品。床头柜上扔着一本夹了书签的外文诗集，似乎他是每晚入睡前的读物。除此之外引起苏玉注意的就是书桌上的一块手表。那块看上去就很名贵的镶钻手表被端端正正地装在小盒子里展示在她的面前。似乎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盒子表面粘上了一点点灰尘，只有那块表一如既往的崭新光亮，好像每天都有人用心擦拭它。

    光看房间里的物品，姜以松这人的形象和苏玉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自己会在这幢屋子里发现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苏玉失望地耸了耸肩，转身回到了楼下。

    她蹲在冰箱前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小零食。可惜里面都是些需要料理的生冷食品，除此之外就是瓶装的果酒。不同颜色的果酒至少占据了冰箱三分之二的空间。苏玉舔了舔嘴唇，不客气地选了一瓶粉红色的。酒精浓度不高，喝起来好像是桃子味。她顺带点了个外卖，因为这里位置偏僻她还特意打电话请求外卖小哥帮忙送这一单，为此她多出了不少的外卖费。

    姜以松进浴室大概有一个小时了，这么长的时间苏玉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身上的皮都搓掉了一层。她正准备问他需不需要她的帮忙，姜以松就沉着脸从里面出来了。

    他套着一件宽松休闲的大T恤，下身也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短裤。这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打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清秀的大学生。湿漉漉的黑色发丝柔软地贴在红彤彤的脸颊上，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淡的粉红色，比她手中的桃子果酒好看多了。苏玉肯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他没准真的在里面把自己搓了一层皮下来。一想到姜以松在浴室里恼怒地清洗自己的身体她就想笑。但同时他那副柔弱的姿态又让她的心里泛起了一股怜爱。虽然她明白完全不是这样，只是表面而已表面，真是美色误人啊。

    苏玉的眼神让姜以松心中的怒火又烧了起来。等到他看到对方手中的果酒时，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你在喝什么？”

    “嗯？这个？从冰箱里找到的，要喝吗？这个很好喝哦。”

    他知道，这是他的酒，不好喝他还会买吗！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在餐厅里喝了那么多红酒，回来又开始喝他的果酒。到底是有多能喝啊！她是没长眼睛吗，没看到他现在很生气吗？她到底是怎么长那么大的，脸皮竟然会那么厚！

    姜以松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今天他已经失态过一回了，虽然是受了春药的影响，那样气急败坏的模样实在太不像他了。他试图保持理智。但是苏玉突然揽上了他的腰。

    她当然知道他在生气，但是他生气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想做什么还会继续做，不如说她很高兴能够看到对方气急败坏的暴躁模样，因为很有趣。苏玉遵循自己的欲望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就像亲密无间的情人之间那样贴了上去。她怀里的腰肢如她所想般柔软和纤细。明明骨架也不小，可能是太瘦了？

    姜以松瞬间僵住了身子，可能是刚刚才被下过春药，苏玉的触碰让他的身体敏感地颤了一下。没等他做出反应，苏玉就贴上了他的身子，嘴唇互相碰触，温热的酒液灌进他的口中，顺着他的喉咙流进胃里去。

    “咳咳！”姜以松被突然灌进来的酒呛到了。苏玉退后一步，却并没有松开他腰上的手。她正幽深地盯着他咳嗽的样子看。因为咳嗽他原本红彤彤的脸颊上泛了一抹异常的深红，眼角也咳出了点点泪光。泪光消失后，那里就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粉红。像是被春雨打湿的桃花，娇媚的令人心神荡漾。

    姜以松很清楚那是什么眼神，他刚刚洗过澡的身子再次出了一身热汗。他恶狠狠地瞪着苏玉，向后仰去，手指勾住了抽屉的把手。苏玉问他好喝吗，他直接掏出了一把枪，用子弹回答了她的问题。滚他妈的冷静。只要她死了，这个世界上不就没有人看见过他失态了吗！姜以松不打算忍下去了，他要让苏玉今晚就下地狱！

    小林在镇子上的一家快餐店里做外卖派送员。今天晚上临近下班时，突然有位客人下了新的订单。派送地点在人迹罕至的郊外，就算骑上他的电摩托也要20多分钟的路程。老板并不打算接这一单，无奈对方给了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声音还好听的要命。小林决定送完这一单后就直接下班。他带上了外卖，乐滋滋地骑上了电摩托，心中畅想着姑娘的模样。声音那么好听，应该也是个大美人吧。

    小林跟着导航一路骑行在空旷的公路上。这条路太过偏僻，偶尔才会碰上一辆大卡车慢腾腾地从他身边驶过。四周都是杂草，更远一点便是高大的树木。到了夏天，这里一定会有虫子叽叽喳喳叫到天亮。可惜现在是冬天，当他一个人开着电摩托行驶在公路上时，周围安静的可怕。小林心里有些发毛，幸好他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幢十分漂亮的雪白色小别墅。小林不由震惊在这深山老林子里竟然也会有那么漂亮的房子。他放下心来，下车拿了外卖。就在这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那幢别墅里面没有开灯。其次从外面能够看到客厅的那面巨大玻璃满是密密麻麻的裂缝，裂缝中间甚至还镶着两颗子弹。一开始，小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时他才发现那是货真价实的子弹，绝对不是什么装饰品。他看到大门半开着，虽然心知最好先报警。但是他还是好奇地望屋子里张望了一眼。屋子里比外面更乱，子弹留下的痕迹更多。家具散落了一地，地上是什么东西打碎后的碎片，下面还有一滩红色的液体。那绝对是血，绝对是人的血！

    小林惊恐地退后一步。终于想起了逃命。这里绝对是什么案发现场！他回过头时天空中正划过了一道惊雷。一个男人站在他身后的小道上冷冷地盯着他。他头上的发丝有些凌乱，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宽大的白色体恤上沾上了泥泞，仔细分辨还可以看到泥泞下面的暗红色。他垂下去的右手上握着一把黑色的枪。光滑的枪身在电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他缓慢地向他走来像一个前来索命的死神。

    小林觉得自己快要尿出来了。不知道出于职业习惯还是什么，他猛地将手中的外卖递了出来，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大声喊道：“我是来送外卖的，是你点了我们店里的排骨饭吗！”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今天自己一定会死在这儿！小林在绝望中流出了一滴眼泪。

    但是那个男人猛地停住了脚步，一定是太过震惊的缘故。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没听清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你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林开启了疯狂道歉模式，他到底在说什么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外卖的事。他一定会被杀死的，就算他什么都没做，也会因为目睹了案发现场被杀死。为什么他会那么倒霉！他跪下来求他保证自己不会把今晚的事说出去他会饶了自己吗！小林的脑海中混乱一片。就在这时，他的头顶上传来了女人欣喜的叫喊声。

    一个漂亮的女人从二楼阳台上探出了脑袋，虽然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拢在脑袋后看上去十分狼狈。但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瞬间让小林受惊的小心脏稍稍缓了过来。

    “喂，这是我点的外卖。辛苦你那么大老远还帮我送过来！”

    小林愣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回答道：“不不不，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

    女人高兴地笑了起来：“把外卖给那个男人就好了，我会在网上给你个大好评。”

    小林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前面的男人。男人也愣在了原地，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小林突然不害怕了，仔细一看，男人长得一点也不凶，反而是一副温柔的相貌。但是在他转过头来时，小林还是吓得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将外卖递了过去。男人沉默地盯着小林手中的外卖，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喂，亲爱的，我已经在网上付过钱了，你不用给小费了，把钱留着修理家具吧！”

    小林“噗”地一下笑出了声。男人冰冷阴鸷的目光瞬间射到了他身上。他汗毛倒竖，大气也不敢透一下。男人猛地抓过外卖袋子，从嗓子里憋出了一个“滚”。他如蒙大赦般跑了起来直到跳上电摩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他顾不得戴头盔，一踩油门转了个弯。最后抬起头时，女人正笑眯眯地趴在阳台上冲他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

    女人的笑容拥有安抚人心的神奇魔力，他正要点头告别，男人微微侧过身瞥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他再次变了脸色，发动电摩托火速逃离了此地。

    小林不知道那幢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和它扯上关系。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那个女人笑得十分坦然。后来她确实在网上给了他们店里一个大好评，夸奖了他们的排骨饭有多美味，她家亲爱的十分爱吃。亲爱的……也就是那个男人吧，所以这外卖是为他点的吗？那么那晚他看到的子弹、碎片和血迹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难道是夫妻在小打小闹吗……这绝不可能！小林马上否定了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荒谬猜想。这绝对不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那是真的会出人命的！男人眼底冰冷的杀意到现在还会使他在睡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