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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奔我而来

    梅子把早饭放到床头,扶起陆一凡。

    陆一凡艰难地挪动身子:“谢谢。”

    “秦筝和周子安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说话间,得知陆一凡苏醒的秦筝就慌不择路地赶回来,他还未来得及洗澡换衣服,头发也乱蓬蓬的,甚至脸上还带着伤,就闯进陆一凡的病房。

    陆一凡倒是精神很好,还打趣道:“小筝,你去捡垃圾了吗?”

    秦筝扑上来吻住他,因为用力过猛碰到牙齿,两人都尴尬地笑起来。

    因为怕伤到他,秦筝吻得汹涌热烈又小心翼翼,深情而克制。

    陆一凡睁开眼,发现秦筝也一直睁着眼。两人以四目相对的方式在接吻,谁都舍不得闭眼,要把爱人的样子深深印刻进脑海最深处。

    陆一凡抚摸着秦筝脸上的伤,蹙起眉。秦筝轻柔的吻一路向下,隔着纱布埋在他颈间,陆一凡发出舒服的轻哼声。

    “对不起。”秦筝闷闷地说,“我来晚了。”

    “不。”陆一凡捧起他的脸,温柔地吻去他额头上的血渍,“刚刚好。”

    秦筝端起床头的早饭,舀着粥一口一口喂给陆一凡:“凉了吗?我再去热热?”

    陆一凡摇头,又想到什么,笑容敛下来:“小筝,有人找了你的麻烦吗?”

    “没有。”秦筝立刻否定,笑容毫无破绽,“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替你摆平的。”

    看陆一凡还是忧心忡忡,心事重重,秦筝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三个月都不能动,工作要怎么办?”

    “可以远程办公,现在远程办公也很方便的。”

    陆一凡抬起头,看向秦筝:“不如你帮我吧。”

    秦筝一愣:“我?”

    “对。”陆一凡的样子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认真地又重复一遍,“你帮我打理公司,我也放心。”

    “我不行的。”秦筝立刻拒绝,“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陆一凡握住他的手,目光闪动,含情脉脉,柔情百转:“小筝,我需要你。”

    秦筝当下就如同加了女友buff的纯情男生。他知道自己不是经商那块料,一直想独善其身,但现在爱人需要他,他怎能置之不理,置身事外。

    他头脑一热,心一横,答应下来:“好吧。”

    两人把病房当课堂,陆一凡现场培训秦筝怎么当老板。秦筝一丝不苟地听着,记不住的就拿纸笔记到本子上。

    他比自己写时还认真,听完陆一凡的讲授又上网查资料做功课,吃饭睡觉时也在记那些复杂的专业知识和专有名词。

    他是一个心有谋划的人。不管写时的谋篇布局,还是做人做事,都全力以赴到完美。

    他的脑中在下一盘棋,瓜剖棋布,过关斩将。每一步都深入敌阵,走得胸有成竹。

    棋布错峙,一字定局。局势乍然逆转,白子将黑子重重包围。

    要想不再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只有自己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掌握别人的命运。

    日与夜轮轴转。办公桌上的文稿一页页减少,烟灰缸里的烟灰一撮撮增多。

    秦筝拿起桌上的文稿,扔给梅子:“这些,全都返工重改。”

    白花花的纸张在空中纷纷扬扬飘散,犹如一场大雪。

    一张纸从听风颤抖的手中飘飘转转落下,掉在地上,是一张法院传单。

    秦筝拿起法院判决书,指间的烟咬进嘴里,稀薄的烟雾中,他的嘴角扬起来。

    城市无边无际,高楼林立拥挤,地铁和公路犹如动脉,复杂错落。它们匆匆忙忙送走黑夜,迎来白昼,熙熙攘攘的喧嚣声升起来,万物苏醒。

    秦筝迷迷糊糊睁开眼,陆一凡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洗漱。

    转眼间,他已经代替陆一凡一个月,工作也从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变得游刃有余。每天他的生活都是公司医院两点一线,也渐渐适应这种高度紧张的快节奏生活。

    回来时,陆一凡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给他削苹果。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陆一凡把苹果给他,在他嘴边犒劳一个吻。

    秦筝心满意足地咬着苹果:“为你,多辛苦我都愿意。”

    陆一凡体贴地为他拿肩捶背,捏腰捶腿,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让秦筝腰酸背痛,双眼昏花。

    “今天你就不用去了,我可以远程办公,你休息休息。”

    “老...”秦筝顺口而出,又顿了顿,改口,“宝贝你真好。”

    陆一凡皱了下眉:“怎么不叫老婆?话都到嘴边了。”

    秦筝尴尬一笑:“我觉得这样挺好。”

    秦筝的小心翼翼,让陆一凡闷闷不乐。他让秦筝抬起头面对自己:“小筝,在我面前不用掩饰真实的自己。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我也是。”秦筝附和,“不管是之前傲娇的老狐狸还是现在的小娇妻,我都喜欢。”

    “嗯?”陆一凡眉一挑,秦筝嗅到了危险,“你说谁是小娇妻?”

    “我是,我是。”求生欲十足的秦筝立刻改口。

    陆一凡冷哼一声:“那你撒个娇给我听。”

    秦筝抚额:“宝贝,你别为难我了。我怕你会尴尬到脚趾扣地。”

    陆一凡优哉游哉地靠在床头,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口气命令道:“快点,我想听。”

    秦筝无奈,酝酿许久,才羞赧又别扭地凑到陆一凡耳边:“老婆~你喜欢我这样吗?”

    陆一凡哈哈大笑,笑得太剧烈牵动面部肌肉,疼得他倒抽冷气。

    秦筝赶忙查看他脸上的伤口。陆一凡边疼边笑:“我觉得我像在逼良为娼。”

    秦筝不爽地嘟囔:“我都叫了,你也得叫。”

    “叫什么?”陆一凡故意逗他,“叫老婆吗?”

    “叫老公。”秦筝强硬道。

    “诶。”陆一凡大言不惭地答应,“老公在这儿。”

    秦筝在他颈间完好的皮肤上咬了一口,陆一凡疼得嘶了一声。秦筝恶狠狠威胁:“等你伤好了我再收拾你。”

    下午,窗外下起小雨。陆一凡躺在床上小憩,秦筝倚在床边看书。

    墙上的钟表滴答走着,应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秦筝手中,陆一凡的手动了动,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正全神贯注看书的秦筝。

    “小筝,扶我起来。”

    秦筝抬头:“怎么不多睡会?”他扶起陆一凡,把软枕垫在他身后。

    “我要工作了。”他拿起床头的笔记本,坐在床上办公,“你不累吗?你也睡会吧。”

    “我把这本书看完。”

    陆一凡看了一眼:“你看的什么?”

    “。”秦筝晃晃书皮,“从医院阅览室里拿的。”

    “讲的什么?”

    “两个疯批的爱情故事。”秦筝言简意赅,“比起那种崇高的感情,我好像更喜欢这种互相折磨。”

    “我也想看。”陆一凡来了兴趣,“你念给我听吧。”

    “暴君把他的奴仆折磨得好苦,他们并不站起来反抗,却把怨毒发泄在比他们更下贱的奴隶身上。”秦筝声情并茂地念着,“希克厉凶猛的气焰低下了一些——我心甘情愿地听凭你把我作践到死,只要你觉得好玩。”

    “凯瑟琳.恩萧,只要我还活着,愿你也不得安息,你说我害了你,那么缠着我吧!被害的人是缠着她的凶手的。我相信,我知道鬼魂是在人世间漫游的。那就永远跟着我,你永远跟着我,采取任何形式,把我逼疯吧!只要别把我一个人留在没有你的地狱里。”

    “我低头看这间屋里的地面,就看到她的面貌在石板中出现。在每一朵云里,每一棵树上——在夜里充满在空中,在白天从每一件东西上都看得见——我被她的形象环绕着。最平常的男人和女人的脸,连我自己的脸都像她,都在嘲笑我。整个世界成了一个惊人的纪念品汇集,处处提醒着我她存在过,而我已失去了她。”

    陆一凡听得入了迷,不由躺下去,静静闭上眼,沉浸在秦筝讲述的那个世界中。

    “她的容貌是柔和的,眼睑闭着,嘴唇带着微笑的表情——天上的天使也不能比她看来更为美丽。”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打在窗户上,风帮秦筝翻着书页,跳动的雨丝似乎漾在他满溢柔情的眼睛里。

    世界只剩雨声淅沥。欣喜而缄默。

    陪护久了,对于他们的关系,医生和护士早就洞悉,只是心照不宣。有时护士来换药,撞上两人来不及掩饰的亲昵举动,也司空见惯。

    护士一走,秦筝就迫不及待上床,和陆一凡相拥而眠。

    陆一凡虽然身体受伤,但还是性功能正常的男人,每天朝夕相对和肢体接触让他百爪挠心,心痒难耐。秦筝累得呼呼大睡,他却睡不着,不自觉地蹭他的身体。

    生理反应让秦筝从睡梦中转醒。他微微睁开眼,朦胧的眼中翻腾着欲海,里面有陆一凡的倒影。

    欲海很快掀起惊涛骇浪,汹涌得把两人都淹没其中。

    秦筝回应他一个几近窒息的吻,肌肤相亲一发不可收拾,他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毫无章法又小心翼翼地抚摸,陆一凡喘息浅浅。

    然而秦筝还是很快收手。他把陆一凡搂到胸口,下巴抵在他头上,平复体内的欲火:“睡吧。”

    “为什么不碰我?”

    “我舍不得。”秦筝补偿地吻了一下他的唇:“乖,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做。”

    陆一凡欲火焚身,难耐地蹭着秦筝,秦筝强硬地箍住他乱动的身体。

    “我们都一个多月没亲热过了。你不难受吗?”

    “为你,我多久都能忍。”

    “但是我忍不了。”

    秦筝哄他:“宝贝,等你伤好,我好好补偿你。”

    陆一凡嚣张道:“那我每天都要。”

    秦筝笑起来:“好,让你榨干。”

    闹铃声响,两人一起醒来。陆一凡帮秦筝穿上外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我昨天托梅子买了你最爱吃的甜点,里面还有我削好的苹果,你都拿走。”

    秦筝吻了一下他的唇:“你再睡会儿。”陆一凡亲到他嘴角的疤。

    他伸手心疼地摸了一下。

    “去医院修复一下吧。”

    “不用。”秦筝照了照镜子,自我感觉很良好,“我觉得有疤很帅,很有男人味。”

    陆一凡好笑:“你才多大,就追求男人味?”

    “我不想再做你的小男孩。”秦筝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我想做你顶天立地的男朋友。”

    繁重的工作交给秦筝一个人应对,陆一凡当然放心不下。每天见他满脸疲倦地回来,陆一凡既心疼又不忍,同时缠绵病榻的烦闷焦虑和身体的病痛也让他睡不安稳。

    每晚一闭眼,就是商场之上的利益角逐,尔虞我诈。

    没有硝烟的战火在他心中生生不息,永不安宁。

    噩梦侵蚀的陆一凡冷汗如雨,不安地扭动身子,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小筝...小筝......”

    半梦半醒的秦筝翻个身,本能地把他圈在怀里:“我在这。”

    陆一凡猛地睁开眼,映入眼中是秦筝熟睡的脸庞。他所有的紧张不安霎时荡然无存。

    秦筝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抚:“别怕,我在呢。”

    他割碎了黑夜,承载着所有月光,犹如无数次那样站在他身前,为他遮挡一切明枪暗箭,用坚定无私的爱把他带出冰冷忧惧的黑夜梦魇,还给他一个充满希望、光明幸福的梦境与未来。

    陆一凡冰凉的手指,抚摸上秦筝孩子般的睡颜。

    黑暗中,他感受到凹凸不平的、刺痛的触感。那是秦筝嘴角的疤,也是他心上的疤。

    月光从他微翘的嘴角上溢出来,流光溢彩。

    陆一凡伸手抓住那束光,紧紧合拢掌心。

    再也不放开。

    出院的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夏季的日出总是特别早,朝阳带着一天的暑热像微黄的信纸蒙上大地。秦筝就站在树下,眉眼弯弯,嘴角擒着灿烂的笑意。

    光影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叶,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洒下一片斑驳。

    他大步走过来,白色衬衫随着动作轻扬翻飞,迎面的风吹起他的头发。

    “欢迎回家。”

    有阳光跳动在他眼中,鲜活而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