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梦中身(插播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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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晓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小小少年。垂髫小童,粉雕玉琢,玉雪可爱,抱到学堂里即便怯懦得讷讷说不出话,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都能讨得先生的一颗糖吃。 唐夕的脸在稚童和少年之间来回变幻。 好像前一秒,还是唐晓晓牵着他的手离开幽深冷宫,将已经故去多时的帝王妃嫔尸身和寒露殿垮掉一半的匾额甩在脑后。 腿短无力的小团子跌跌撞撞的跟着她,始终紧紧攥着她的手指,不肯喊一声累。她问他叫什么,团子只会口齿不清的叫着姐姐——这还是唐晓晓刚刚教会他的。那天夕阳西下,唐晓晓摸了摸团子的脑袋,“姐姐叫唐晓,那你就是阿夕。” 下一秒,小团子就变成了躺在床榻上命悬一线的少年。几个年龄段的唐夕面容反复闪现,终是变成了穿着明黄朝服背负金龙的那个阴晴不定的帝王模样。 一股错综复杂的愧疚涌上唐晓晓心头。她看着小团子跟在她身边慢慢变成一个大团子,追在她身后一叠声的叫着姐姐姐姐,却从未提过一句他病死在冷宫中的生父。 他不提,自然旁人也不会去提。一个庶子送进宫中不知恪守本分为皇夫分担便罢了,偏还想着抢夺皇夫身上的宠爱。那么即便是死去了,也不会有人注意。 父后楚尧来看望唐晓晓时总是能碰到唐夕,仔细去看,还能发现两人眉眼间的相似。男人俊美的脸上温柔含笑,唤他“细仔”,唐晓晓便会郑重其事地纠正他,抱着楚尧手臂撒着娇,“爹爹!你怎么又忘了?他叫阿夕啊。” 小团子只傻乎乎的笑着,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变成了越国帝后送给掌上明珠的第一个宠物。 没有人会在意宠物的出身,宠物起了什么名字,只有唐晓晓一个人在乎。她带唐夕走出冷宫,学着母皇的样子给他讲故事,喂他吃东西,吵上宗人府去为唐夕要回来一块属于他的刻名玉牌,将自己的一切分给他一半,抱着他沉沉睡过每一个寒夜。 只是,年幼的她很快就发现有些事物是不能分享的,比如她的太傅、她的太女袍服,和简帝,她的母皇。 母皇从来不喜欢唐晓晓和唐夕缠在一起。随着年岁渐长,便会每每见到时让宫人拉唐夕去玩耍,把她一人提溜进书房或者演武场,恨铁不成钢似的点着她脑袋,指甲上的蔻丹是灼灼朱红,“我唐家女儿,怎么能成日与后宫男子厮混一处?仁善孝悌是好的,但也分是对谁。” 唐晓晓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母皇,这蔻丹还是阿夕提起来要给您做的呢。” 简帝就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形影不离的日子很快过去。唐夕被送入学堂和皇室子弟一同念书,唐晓晓念了几年书,聪慧日渐显露,很快就领着伴读在太傅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偷偷考了会试。没几日,母皇震怒来寻唐晓晓,没听她解释就是一通暴打。 但最终还是如了唐晓晓的意,送她进了国子监。终于离开皇宫,如游鱼入水的少女压根没发现,有个小小身影倚着宫门,正目送她远去。 花花世界,万种精彩。转瞬就是北狄入侵,三处边关各自告急。父后几年前在青州燕山之战受的伤尚未痊愈,几位名将各守一方,眼看着偌大越国竟是无人可用。 唐晓晓少年意气,一腔热血沸腾请了虎符。刚从母皇殿中出来,唐夕就扑上来拽住她的袍袖,哭得白嫩的脸上涕泗横流,呜呜咽咽的叫她别去。 简帝的声音阴沉沉的从殿内传来,命侍卫把唐夕带走,十二岁的唐夕哭着在铁塔似的侍卫手中挣扎,第一次违抗简帝的意志,在殿门外大喊大叫,“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要姐姐去!我,我可以替姐姐去的。陛下,求您让我去!” 唐晓晓哭笑不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阿夕。”她示意侍卫退后,抱住长大了许多的团子,“要乖乖听话,等姐姐回来。”长到十二岁,能说出愿意代姐姐上战场的孩子谁会不心疼? 唐晓晓离开时指了自己的侍卫跟着他,生怕有人趁她不在欺负她的弟弟。可千防万防,哪料到这小孩子那般不乖,那般能跑,一跑就是两年。 她领兵那年虚龄十五,正是初知人事,和成如意浓情蜜意,怎料一去便是两年。边关战事吃紧,大军点兵匆忙,唐晓出发时带走了一批老兵,后续又补征了两批兵丁,唐夕便是这时混入的营中。 唐夕什么都不会,十二岁的孩子本该只知道吃糖读书,了不起能打一场蹴鞠、玩两把花枪,但战场上可不是凭花哨能出头的地方。 他在唐晓晓不知道的地方,一步步从小兵混成了她帐下传令哨兵,不用以一当百,重要的是机灵识字。 边关苦寒贫瘠,夜里卷起的大风都像裹着沙石。战火连绵不绝,断断续续烧了两年,第一年冬日里京都传来皇夫楚尧病重的消息,那时候唐晓晓正守在城墙之上,遥望远处虎视眈眈的狄人帐篷,等待秦策押运来冬天的最后一批粮草。 等杀了这批豺狗,她就回去看父后。 唐晓晓这样想着,可一仗接着一仗,输输赢赢,她的伤口也好了又添,她终究没有回京都。 那年秋日连绵的暴雨,再次让燕子江水位暴涨,京都的消息送达时已是深秋。越军刚从北狄手中夺回一城,前锋军城外扎营,只等乘胜追击。京都的信,像在秋雨里染了血。 唐晓晓攥着写着皇夫薨逝消息的信纸,在帐中站了整整一夜,如意从身后拥着她,温暖的体温也捂不热她冷到发抖的身体。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如意带了嘱托折返回京,她便又变成了那个冷酷的主将。唐晓晓将中军交给蔡文胜,自己点了两千轻兵,假作逃兵一路深入草原。 骗开北狄王帐的那一夜,梦中全是黑沉沉的暗影。她怀着满腔悲意和痛楚,只想取狄王项上人头。 她赢了,也输了。 杀到狄王面前时,跟唐晓晓一同来到草原深处的两千兵士早已十不足一,她已经抛却了不知道蔡文胜什么时候能带中军赶到的忧虑,只一路向前。草原人垂死挣扎的弯刀劈开她的右手小臂,右腕几乎齐腕而断。长剑当啷落地,巨力直欲将她劈成两半。电光火石之间,身后跟随唐晓晓一路的矮小传令兵不顾一切扑上来为她挡住了刀锋,弯刀斩入胸腹,血喷在她脸上时,唐晓晓才忽然发现,那是唐夕。 诈破北狄王帐的一战,最终将北狄人杀得心生惧意,北狄王族一夜覆灭,残部逃入草原深处。这本是一场大胜,如果不是太女唐晓伤了手再拿不得剑、小王子唐夕身受重创从此弱不禁风的话。 她想她是欠了这个弟弟的,因此有求必应。 只顾着为唐晓晓治手的随军医师被臭骂一顿之后,终于舍得给唐夕用上为公主留着的续命灵药,唐夕这才慢慢好起来,不再高烧着迟迟昏迷不醒,只是一张小脸面无血色,看得人心揪不已。 唐夕的性子本是别人给他什么都会说好,从不敢麻烦他人的。被唐晓养了几年,又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两年,现下重伤在榻上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竟晓得了用讨要东西转移话题。 “我想要松子糖、玫瑰酥、酥梨炸泡螺、黄金奶包子……”唐夕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他快睡着了,唐晓晓坐在他床边满口答应。 只是行军路上,多年兵祸的幽青二州,又哪里去给他找这些小吃。但唐晓晓依然为他许诺,只等回到京都,他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摘来。 唐夕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阿姐,你做太女,会被母皇多抱一会吗?” 唐晓晓不免失笑,弯下身子去拥抱陷在被褥间面如金纸的少年,“阿夕想做做看太子吗?” 我的弟弟,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 梦境里黑沉的雾气慢慢裹住了唐晓晓的双眼双耳,周边一切慢慢淡去,她握着唐夕的手不曾松开,只听到耳边惨叫和痛哭声忽远忽近的传来,熟悉又陌生。 躺在床上绷带沁血的少年也渐渐变了袍服,他握着唐晓晓的手,手指勾了勾她的掌心,“阿姐,怎么了?” 唐晓晓单手捂着额头,纷纷杂杂的声音让她头痛欲裂,“你有没有听到……”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到唐夕神秘的一笑,竖起手指压在唇上,“嘘……你听。” “咚……咚……”连绵不绝的钟声和哭号让唐晓晓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她攥紧唐夕的手,却看到少年裹着明黄的朝服,躺在母皇的龙床之上。 “阿姐。”唐夕嘴唇一张一合,身下海浪一般涌出铺天盖地的血水。 竟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