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

    他想着，这一次发生关系，不过是虞尧的一时兴起。

    然而这次事情过后，他和虞尧的关系，却越来越复杂。

    虞尧依旧时常对他恶语相向，使唤他的时候也比以前多，万离山几乎每节大课间都会往一班跑。

    除此之外，他课余时间几乎都会被虞尧叫走，连午饭晚饭时间也不例外。

    因此每次大家看见虞尧和他的朋友，都会看见他们的后面跟着一个清瘦安静的人影。

    于是很快年级便传开，说虞尧身边多了个哈巴狗，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事实上，与其说万离山是虞尧的哈巴狗，倒不如说像一个时刻照顾恶棍少爷的“丫鬟”和“保姆”。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万离山收拾好书本，匆匆离开教室。

    教室里的人见怪不怪，八卦之余却多了点讥讽。

    穿过走廊，万离山逆着人流来到一班。

    虞尧刚从教室出来，高挑修长的身影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他加快脚步，走到虞尧面前，还有些气喘。

    虞尧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把外套扔给他。

    万离山猝不及防，面前视线突然变暗，鼻息间多了股淡淡地冷香。

    他把衣服拿下叠好放在手里，听虞尧一起的朋友说：“哟，今天土山挺快嘛。”

    另一个人嘻嘻哈哈的搭腔，“哈哈哈哈，能不快嘛，毕竟虞尧可不等人，慢了指不定得挨揍。”

    这种话万离山这些日子每天都听，他没说什么，等虞尧走后，才沉默的跟在后面。

    来到食堂，万离山率先走在窗口取餐盘排队选菜，虞尧就独自迈开长腿往常坐的位置走去。

    这个食堂是虞尧经常来的，装横偏西欧宫廷风，灯光是偏舒适的暖橘色，很有格调。

    里面的菜也很贵，有很多都是万离山没见过的西式简餐和东南亚菜，摆放成一排一排，种类繁多，是自助选择然后排队刷卡的。

    万离山其实并不想在这里吃饭，也和虞尧提过这个事，然而结果除了惹虞尧生气外，什么都没改变。

    把打好的菜端到虞尧面前，虞尧的朋友也陆陆续续打好饭过来，有人调侃说：“喂土山，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下次也顺便给我们打了呗。”

    万离山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好。”

    他说完就低头坐下。

    虞尧眯缝着眼眸，看向万离山的眸光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然而在场的人都没注意到，还有人附和：“啧，土山不愧是土山，又乖又听话，怪不得虞尧总叫你。”

    “附议！感觉你虽然土不拉几的，但做事挺靠谱的，下次来我宿舍，帮我收拾下卫生，我给你辛苦费哦。”

    万离山抬眼看他，小声说：“宿舍？”

    这些人可能是跟万离山相处了一段时间，渐渐地觉得他也并没有虞尧说的多讨人厌。

    虽然平时偶尔也会顺着虞尧的意思起哄嘲讽两句，但总归也止于此。

    况且他们发现虞尧虽然总是对万离山说些难听的话，经常使唤他，但见识过虞尧以前真正打压一个人的才知道，那手段和现在比，简直残忍太多了。

    “反正你随便收拾收拾就行，跟我住一起的那煞笔太邋遢了，看你穷成这样，多给你点吧，一小时五百行不？”

    万离山睁大着眼，连忙摇了摇头，“太……太多了，而且不用给钱也行的。”

    “哈？那不行，否则小爷我不是就成了压榨贫困生的坏蛋吗，反正我才不要欠人情，还是土包子的人情，这不太跌面了吗。”

    有人听了毫不客气的嘲笑他：“哈哈哈哈，你有点自觉好吧，狗比一个，笑土山你没少笑，现在装什么好货啊……”

    万离山在一旁听着他们插科打诨，沉默之际突然想到这次月考的成绩。

    虽然以前在镇里他每次都能考第一，但来了这里之后，却只到年级中游水平。

    而在几门科目当中，最拉他分的，就是英语。

    面前这个男生是国际班的，他了解过，国际班的学生以后大多都是要出国读书的，非常重视英语，每次英语老师都会时不时提到他们的成绩。

    想到这里，他有些紧张。

    “那个……”万离山小声打断他们：“你可以教我一下英语吗？”

    “哈？”

    男生明显愣住，随后说：“虽然英语对我来说是小意思啦，但土山你确定不找虞尧？我尧哥英语可是每次都考满分，口语超级牛批哦！”

    万离山顿住，明显感到震惊。

    他不知道虞尧成绩原来这么好。

    在他以前的学校，英语几乎没有人考过满分。

    他起步晚，靠着努力才学的勉强过关，然而来到这所学校，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想到这里，万离山抬眼去看虞尧。

    奇怪的是，虞尧也正看着他。

    双目对视，竟是虞尧率先偏过头，还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

    神色间似乎有些得意，唇角勾起的轻浅弧度和傲慢模样，像是在说，知道爷的厉害了吧，知道了还不快跪下来求我。

    但心思简单的万离山可没有看出来，全当虞尧是讨厌他。

    想到此，万离山抿了抿唇，眸光黯淡一分，但还是说：“真厉害。”

    然而在下一秒，他又对着刚才的男生说：“你能教我吗？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还可以帮你打饭……”

    虞尧：“……”

    那男生刚准备说那行吧，却突然瞥见一旁虞尧冰冷阴沉的脸。

    后脊没来由的一凉，直觉让他感到不妙，话到嘴边的说辞立马一转：“啊不行，我没时间。”

    万离山眼里期待的光暗下，但还是轻声的说：“好吧。”

    然后他就埋头吃饭。

    若是此时万离山抬头看一眼虞尧，就能看见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冰粹寒光。

    而这样的虞尧，是在万离山每次遭罪之前，都会从虞尧脸上看到的。

    六班最后一节语文课换成体育课，巧的是，一班正好这节就是体育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万离山在六班就被隐形孤立起来。

    刚开始班里还有人给他搭话，虽然话里语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傲慢和怜悯，但总归没有什么实际的恶意。

    或许是后来总是跟虞尧待在一起，一个是学校话题人物，一个是贫困资助生，一些话传来传去就变了味。

    又可能是特殊又另类的人，本身就会受群体排挤。

    一开始只有少数人针对万离山，慢慢地大家就都接受了这个现状，以至于到最后，大多数人都有意无意的参与进来。

    “土山，你去器材室把排球拿过来。”本是体育委员的工作，却被他以命令式的姿态说出来。

    “好。”

    万离山换好学校发的运动服，就小跑着离开。

    “欸欸，在帮我带瓶水。”

    “那帮我也带瓶，要可乐，冰的。”

    又有两个男生大声朝着万离山离开的方向喊，然后边做热身运动边说：“哈哈哈别的不说，让土山跑腿效率还真高，还是有点用处的。”

    “你说他会不会都后悔来博南了，就他一个山炮，每天也不说话，哈哈哈哈估计挺自卑吧。”

    另一个人耸耸肩，“就让他跑跑腿帮帮忙，至少比在农村养猪好吧，而且人家不也攀上虞尧了吗？只要虞尧以后稍微可怜一下他，都能捞到好处吧……”

    这时有人听闻插了句嘴，随口道：“谁说不是，不过他真的太山炮了，连电脑都不会开，上次计算机课他坐我旁边，哇真的什么都不会。”

    “我也知道，老师在平板上布置课堂作业，他都弄不来，快笑死我了哈哈哈…”

    “这么一说我太同情虞尧了，不过虞尧怎么脾气这么好了，忍了这么久都还没把人赶出来。”

    “哈哈哈哈，谁让土山讨好人的功夫好啊，毕竟有一个免费苦力……”

    三三两两的人交谈八卦着，似是加入的人多了，这个话题人物在他们眼里就会变得越来越难堪。

    然而讽刺的是，他们谁也没有想过认真的接触万离山。

    于是那些人云亦云的谣言，在他们耳里就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而这一切的过程，都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人的眼里。

    虞尧靠在墙上，两手插在兜里，避光的视线昏暗，将他深邃立体的五官照的模糊不清。

    他斜睨着眼，长睫掩住眸里闪过的一抹危险冷光，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方向。

    万离山从器材室推出装满排球的箱子，又冒着炎阳去买了饮料和水。

    想到虞尧好像也要上体育课，他最后还是决定在多买瓶水。

    推着排球来到体育馆，万离山看着另一边的体育委员，准备过去，正迈开脚，面前就多了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虞尧换上了运动服，整个身形更显高大挺拔。

    万离山看愣了一瞬，但随之看到虞尧脸上的阴沉表情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脑海里闪过一遍今天和虞尧相处的时段，万离山没有找出自己哪个行为惹虞尧生气了。

    但虞尧现在的表情，让万离山不免有些紧张。

    “虞尧，”万离山硬着头皮打招呼：“听说你们这节也是体育课。”

    虞尧没说话，而是眯着眼睛看他被太阳灼红的脸。

    过了好半响，像是忍住要骂人的话，冷声说，“你在做什么。”

    没料到是这个问题，万离山愣了一会，才说：“去器材室了，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让我做吗？”

    说完他心里松了口气，猜想应该是虞尧刚才没有找到他，所以才生气的吧。

    谁知这时虞尧冷笑一声。

    刚好那边体育老师吹了哨子，让学生集合，万离山虽然很在意虞尧怎么了，但还是急忙推着排球离开，“虞尧，我们要集合了，等解散我在来找你。”

    他说完就离开，虞尧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背影，那边的万离山站好位置，还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

    虞尧嗤笑一声，眼里没有半点笑意，转身就走，“煞笔！”

    万离山看着虞尧离开的身影，神色黯然，呢喃道：“还是生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