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恋爱人偶(下)
风从双腿间凉飕飕地穿过去,甄楚第一次发觉夏天并不总是暖的。 或者因为他的裙子实在有点短,连膝盖都没盖到,而上身的高领背心又太薄了,罩在背心外面的衬衫过于宽大,没了衣服原本的效用,松松垮垮敞着,完全成了装饰。肩头和手臂处的皮肤藏在衬衫下面,影影绰绰透一点藕白出来。 甄楚把斜在一侧肩膀上的背包带子攥得更紧了点,又侧着头,让假发尽可能挡着脸,努力忽视掉公交站四周射来的视线。假发梢时不时拂到肩膀上,他总疑心是有人从后面拍他,等个公交车也惶惶然。 在床上穿裙子和在外面穿裙子完全是两回事,习惯的衣装犹如铠甲堡垒,荷枪实弹,有专属于它的场合,一旦换下,人就像是赤身裸体上战场,连一阵风声都能让他害怕。 甄楚能对聂雨河放得开,不代表他能对满街陌生人放得开。但他决定努力克服这些不安,因为今天算得上他们第一次约会。 之前的确总是耗在一起,但约会之所以叫约会,肯定要先约好时间地点再见面。甄楚还有半个身子呆在青春期里,还对这些词汇存一些绮念。 他认为,约会见面之前该保留一些神秘感,见面之后则需要一点新鲜感。因此甄楚决定扮成女孩子,这样肯定会让老师大吃一惊,顺便能在外面做点普通装扮下不能做的事。 实际情况可比想象的难。他没预料到一出门就有人看他,也没预料自己会因为这些视线不敢抬头。裙子穿在身上居然这么轻飘飘的,随时可能被风掀起来;充样子的胸罩里面空空荡荡,撞到人就有可能被识破;用来遮挡喉结特地穿的高领衣服让他脖子发紧……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舒服。 公交车姗姗来迟,甄楚靠窗坐,猜测聂雨河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车门开开关关,乘客越来越多,好像又有人在看他,他只好从包里翻出口罩戴着,藏起脸总算自在一点。 记不清路上堵了多久,感谢老天,终于让他下了车。晴好天气,路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约定的时间还没到,甄楚在之前说好的店门口等聂雨河,紧张地四周环视。 他很久没这种胆怯拘束的心情了,仔细想想,自从和老师这样混乱地缠在一起,对于以前很多事情的注意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转移走,多怪的事,腐烂的水果居然也能充饥。 甄楚僵硬地原地等着,以为过了一百年,可拿出手机一看,才刚过五分钟,他有点莫名其妙的不满:约会一点都不好。 身边忽然传来哄笑声,打断他的发呆,甄楚循声看,好几个衣着惹眼的社会青年站在一边说笑,声音很响,视线都向他看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又笑成一团。他不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也不想自作多情去猜测他们,于是往远走了几步,打算拐去身后的商店,又担心聂雨河找不到人。 正在不知所措时,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拍,他喜出望外地回头,却并没看见预料中的人。身后的陌生人冲他笑。 “不……不好意思,”男人晃晃手机,屏幕上亮着二维码,“可以吗?我刚才在公交车里就一直看着你……” 甄楚慌得像怀里揣了个兔子,他根本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也不想说话暴露声音,只好连连摇头。那人还不想放弃,目光殷切地又向前上一步。 “只是加个联系方式,不会打扰你,可以吗?我们来认识……” 不等他说完,甄楚转身就要走,脚下忽然一急,他以为自己要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穿裙子摔个大跤,没想到被好好扶住了。 聂雨河扶着他的手臂从肩膀移到腰上,替甄楚回答那个人:“算了吧。” 语气虽然愉快,眼中的神色倒没那么友善。男人看了他们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开。 聂雨河也不问,就这么揽着甄楚往前走,两个人谁也没开口。他们还从来没在外面动作这样亲密过,甄楚不太适应,走过一个红绿灯,他把聂雨河稍稍推开。 “回去就都扔掉。”他抱怨。“我再也不这样穿。” 聂雨河双手伸到甄楚耳后,摘掉他用来挡脸的口罩,顺便捏了捏薄薄的耳朵。 脸一直裹在口罩里,又被夏天的暑热蒸着,乍一露出来,越发显得脸庞白生生,双眼乌溜溜,让人想起还没滴下来的露水。 聂雨河觉得该哄哄他,可单看他不高兴也很好玩。 甄楚皱眉头,下嘴唇咬得泛白,压低声音说:“没什么好看的!”又说:“如果老师你一开始就在,那个人根本不会过来说话。” 聂雨河比平时心情更好,顺着他慢条斯理问:“那怎么办呢,要道歉吗?” 甄楚脸蛋和耳朵尖泛起红色:“我没有那么说!” 他们两个只是约好时间地点见面,并没有敲定到底去哪,可现在聂雨河却像是有目的地一样领着甄楚往前走。 “要去哪呢?”甄楚往周围看了看,试探性地拉住聂雨河的手腕。街上人来人往,过路人只当他们是普通情侣,没人在意这些小举动,甄楚心里偷偷开心,刚才的不高兴飞到了九霄云外。 聂雨河揩去他眉毛上面凝着的细细汗珠:“这么热,水面上会凉快一点吧?” 说着把两张票用手指夹着,在甄楚眼前晃了晃。 甄楚想起来,森林公园的确在这附近,小时候的家离这边近,他常来玩,公园人工湖上常有人划船乘凉,岸边还能看见漂亮的水禽。等搬了家,几乎就没再来过。 但聂雨河是什么时候拿的票?甄楚接过来看,印在上面的出票时间比他下公交车的时候还要早几分钟,他脸腾地热起来,热过笼罩周身暑气。余光里,聂雨河侧脸的线条英俊挺括,休闲轻便的装束使他比平时显得更年轻。 表达情感对甄楚来说不是很容易的事,但对着聂雨河就很轻松——再难说出口的情绪或是难以概括的感觉都可以用身体来传达,让性爱融化很多问题,可惜这个方法不适于所有场合,眼下就不行。 森林公园的大门已然在望,窗口和售票机排了很长的队,人头密密麻麻攒动,像一群群小小的蚂蚁。甄楚忽然拉紧聂雨河的手腕,踮起脚轻轻亲他一口。 身边有几个游客看见,都不禁笑起来。聂雨河作为被偷袭的当事人,反而不显意外,走进公园门口的商店买了顶帽檐极宽极大的遮阳帽给甄楚戴在头上。帽檐垂下来连视线都挡住了,倒像个顶在头上的门帘。 甄楚想,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扮成这样出门,衣服或许能影响人,也像个贴在脸上就取不下的面具,把他今天弄得像个少女一样,满心都是乱撞的小鹿,但也可能这种心情根本不分男女。 水面果然清凉,野鸭凫在水上,细细理着自己的羽翎,天鹅被日光一映,浑身白得刺眼。等再回到岸上,好像热气也减了一半。等吃过饭,他们两个散步似地慢慢走,甄楚把上午不高兴的事情全忘了,说的话尤其多,几乎把从小到大能想起来的事情全讲一遍,到了最后才发现都是自己在说。 聂雨河静静地,似乎也很愿意听下去。 “所以,老师……”甄楚试探地问,“你也说点什么好玩的事?” 说完他就觉得太幼稚了,用“好玩”这种形容词。但今天他们两个比任何时候都像一对普通的情侣,而普通情侣之间,大概不需要在意幼不幼稚。甄楚甚至隐隐约约想:他们可不可以真的做一对普通的情侣? 聂雨河笑起来,刚要说什么,忽然凑近甄楚,把那顶花朵似的宽檐帽重新给戴上。 甄楚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然后就看见迎面走过来几个人,似乎都是半大的男孩子。他有了点不好的预感,遮阳帽的宽檐垂着,令他视线不清。 “聂,聂老师?”这群人不约而同,声音惊讶,甄楚听出来都是班上同学的声音。在一群球鞋中,他看到到一双有些眼熟的。 这一带网吧不少,男生们大概才从里面出来,见碰上的是聂雨河,也不像见到其他老师那样像耗子见了猫,反而个个热络地说着话。 聂雨河和在学校里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放松些,不遮不掩地主动牵起甄楚的手,坐实和身边这个人情侣的身份。 男生们早就看见聂雨河身边花似的一个人,腿又细又直,身影很是纤细漂亮,但脸被挡着,看不清,又不可能盯着看,因此虽然好奇,大家只是彼此意会,没有多问。等和老师分开,谁也没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事,随便说笑几句就丢在了脑后。 见人已经走远,聂雨河掀起来压着甄楚的帽子,刚要哄他“没事了”,意外地看见一张几乎要哭出来的脸。他货真价实地有些疑惑:那几个孩子没一个看见他,更不可能起疑心,明明刚才还高兴得小鸟似的,怎么短短一会儿就成了这样? 甄楚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这副样子碰上同班同学,实在有点好笑——不止一点。他弄不清自己此刻究竟在干什么。刚刚和那些人打照面,他浑身都是僵的,像一个在冬天落水又被捞上岸的可怜鬼,从头到脚都要结冰,一丁点夏天的热气都感受不到。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可究竟该是什么样子他说不出,为什么不该是这样也答不上。 明晃晃的照面让甄楚很羞耻,这羞耻不同于在学校没人的地方和老师做爱。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偷着进网吧,这是正常的;扮成一个女人,与和自己同性别的老师约会,这一点也不正常,里里外外都不正常。羞耻之后是厌恶,但他不知道该讨厌谁,最终他想: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人。 这么一想就轻松多了。他坐在副驾上,吹一点车窗漏进来的风。这一带道路开阔,又没几辆车。聂雨河停下等红灯,手臂搭着方向盘,甄楚恶作剧地用鞋尖去蹭他的小腿,把聂雨河惹得侧着身子看他。甄楚被瞧得不自在,身子往椅背靠,努力扭着头不看他,下面却还是不闲着,一条腿几乎搭在聂雨河膝上。 当初为了像点样地扮女孩,让聂雨河吃惊,甄楚下了很多工夫,直到此刻,这些工夫才真的得其所用。聂雨河捉着他的脚踝,手掌从光滑的小腿抚上膝弯,弹琴一样摩挲鹅卵石似的膝盖骨。 “老师,变绿灯了……老师!” 聂雨河原本也没打算做什么,放他好好坐回去。车座宽敞,能供甄楚舒舒服服地歪着,他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划划手机,还是没意思。 “你这么想晕车?”聂雨河看了他一眼。 甄楚很听话地把手机放回去,心上又像被猫尾巴挠,于是慢慢俯下身子,脸埋在腿间,隔着裤子用手抚,当事人却没反应,他抬头看了一眼,索性连嘴巴也用上。 手口并用效果显着,该硬的地方很快硬了起来,甄楚越发大胆地把聂雨河裤子半解开,张开嘴巴含住龟头。 湿热的口腔包裹住肉冠,他如愿感觉到聂雨河开车的动作一滞,于是伸出舌头,慢慢地绕着柱身舔,把每一个虬张的筋脉都照顾到,又故意弄出很响的水声来。 车子前进的方向似乎变了。 他有时候坦率得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却很难弄懂他在想什么,聂雨河想,比如刚才,比如现在。而这段时间,似乎后一种情况越来越多了些。 ……而且技术也在肉眼可见地变好。 聂雨河呼吸稍重,甄楚察觉到,抬起脸眼睛亮亮地问他:“老师……舒服吗?” 原本要往市中心的车子反而开远,在森林公园附近找到树木繁盛的地带不难。车子猛地停下,颠得甄楚口中的阴茎吞得更深了点,他还没反应过来,轻飘飘的裙子就被掀到腰上面,聂雨河手指已经伸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