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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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阳娱乐的前台常常可以收到很多匿名的不匿名的送给老板顾长夏的情书和礼物,自打他的照片出现在公共平台之后就开始有这些东西了,前阵子开机仪式的几张照片又让这种宛如追星一般的送礼热潮更高涨了一些。 顾长夏不喜欢别人拆自己的快递,但他也不可能什么礼物都照单全收,所以他一般会嘱咐前台最近有什么信或者快递送过来是可以拿到他办公室的,而其它他没有提到的东西,前台会再确认一下发件人,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会丢掉。 钱源早上上班的时候路过前台就发现好大一束玫瑰花,他打趣了小妹两句:“小玫,哪来的这么大一束玫瑰花啊?你的追求者送的?” 小玫赶紧摆手:“我哪有那魅力,这是送给顾总的,他没跟我提过,应该是那个追求者偷偷送的,我正打算丢掉呢。” 钱源摇摇头:“以前见有送手工巧克力的有寄情书的,这么大一捧玫瑰花还是第一次见。” 他出于好奇走过去看了看玫瑰花里插着的爱心形卡片,那上面除了一个手写的“徐青”落款以外没有别的表白。 徐青?哪个徐青?是我认识的那个徐青吗?之前抓了偷老板钱包的女人?片场的女武替? 钱源有点惊讶。 这个大项目都是他主要负责跑的,他每回都跟着顾长夏去视察片场,在老板身后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老板对徐青一向比较友好,每次去都会跟人家打招呼,也知道最近不知为何老板对徐青就像对陌生人一样看都不看一眼。 不会两人其实私底下是情侣最近吵架了吧?那徐青送花来是为了赔罪?要是都不告诉老板就直接丢掉会不会影响他们感情啊?老板也28岁了,之前也没见他有过女朋友,好不容易来一个,要是给气跑了还得等多久才能再找到新的啊。 搞不清老板为什么待徐青一会儿友善一会儿冷漠的钱源这边已经从脑内风暴了一场感情纠葛到老母亲一样操心起老板的终身大事了,总归试试看,老板不要在丢掉也不碍事。 他便抱起那捧玫瑰花对小玫说:“这个先别扔,我抱上去给老板看一眼。” 顾长夏跟钱源到达公司是前后脚,他刚在电脑前坐下来就听到敲门声。 “进来。”他平静道,知道这时候来的肯定是钱源,但一抬头就先给老大一捧玫瑰花吓了一跳。 顾长夏现在不仅对女人,连对男人都有点戒备,第一反应厉声道:“你干嘛?” 钱源艰难地从这一大捧玫瑰花后面探出头,解释道:“老板,这是徐青给您送的玫瑰花,放在前台了,我给您拿上来。” 不知是徐青这个名字有魔力还是怎么样,顾长夏刚刚戒备非常的表情不自觉松弛了很多。他皱眉:“不是说我没吩咐过的东西丢了就行吗。” 钱源立即知道老板对徐青没意思,赶紧道:“好的,我现在就把它丢掉。” 顾长夏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先自己张开了:“等等。” 钱源顿住脚步:“?” 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顾长夏咬着牙指指办公室的角落:“先放在那里,晚上让清洁阿姨拿去扔掉。你过来,看看这个文件。” 半个小时后,钱源听完吩咐拿着一堆文件出去了,顾长夏打开电脑准备工作,目光却不自主地往角落里那一大捧无人问津的玫瑰花上瞟。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讨厌徐青侵犯过自己才在片场对她视而不见的,毕竟说到底,无论如何都是她救了他,他无论如何应该感谢她。是她让事情变得没那么糟,顾长夏至今不敢去想,如果那天王浩得手了,自己会怎么样。 只是啊,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徐青究竟有怎样的看法。 那个他藏了28年的秘密猝不及防间为人所知晓,且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保证它不会被更多人所知晓。他应该感到恐惧,却因为发现者是徐青而感到放心,但同时又困惑于自己这信任来得过分轻易。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青,理智告诉他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但每当恶心的记忆倒卷回潮,能让他平静的却永远都是那个女人,每当他想起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她的手指、她的抚摸、她的亲吻,每当他重新回忆她抓着小偷的手冷冷说“别让我再看见你”、她蹲在自己面前说着“吐出来就好了”、她坐在床沿对他说明状况,她在餐桌边撑着腮眼睛亮亮的夸他好看,他就觉得那些阴暗潮湿的记忆都逐渐远去了,像是褶皱被抚平,竟然让他感到某种奇异的安全。 他有时会想象她是如何踢开门把趴在他身上的男人踹开打晕,如何把他抱回家,想到这里他便会因为自己当时的狼狈而感到羞愧和脸红。他希望他能够……要是能够……再好看一些,再体面一些就好了。 他不知道,只是因为做了一次,对萍水相逢的女人有这样的依赖,正常吗? 这段时间顾长夏的脑子总是一团乱麻,这些难以开解的东西过于混乱让他比起解开谜题更想不去看也不去听,在他还没有弄清他应该怎样对待徐青前,最好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最好一切都保持在轨道上。明明让他静一静更好不是吗? 她却总是推着他前进,他不去,她就自顾自靠过来,像是逼他给出一个答案。 顾长夏把视线从那捧开的热烈的玫瑰花上撕开,撇过头去不再看它,就像是不想再听徐青无声的询问。 我还没准备好。我不知道我想怎样。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 钱源以为徐青送一次玫瑰花也就算了,连顾长夏也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徐青居然雷打不动地连送了半个月。 钱源上次看得真真的,那捧玫瑰花果然被顾长夏留到了晚上下班,他就好像它完全不存在一样,任由人把它抱进来,又任由每日打扫的清洁阿姨把它拿去丢掉。 钱源深谙“老板没有明确说‘不’的东西就是‘是’”的真谛,虽然第二天再在前台看到一大捧艳红玫瑰时对徐青的举动感到惊讶,但还是把它抱进了老板的办公室,仍然摆在跟昨天相同的角落,而顾长夏仍然对此不置一词。 从那以后这些事甚至不用钱源来做了,前台小妹在把快递拿上来时就会顺手把玫瑰花送上来,好像那个办公室的角落从来都有一捧玫瑰花似的,晚上清洁阿姨会把那玫瑰花拿走丢掉,好像那也是她工作中很寻常的一部分。 等十几天下来全公司的人都习惯了的时候,突然有一天玫瑰花却不再送来了。 顾长夏一大早走进办公室,视线一扫总觉得缺了什么,发现今天办公室里居然没有红红的一大捧,总觉得哪里不适应。 他一开始以为是送花公司晚了,或者小玫有别的事要忙没有拿上来,但等到中午也没见那捧大家都很熟悉的玫瑰花和花上只写了“徐青”两个字的爱心卡片,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开始有些许焦躁了。 他其实有点想问问怎么回事,但又觉得拉不下脸来。他本来也不想收徐青的玫瑰花,也不想回应她的追求。玫瑰花没送来就没送来,他本来就不要。说不定徐青厌倦了,厌倦了更好,这不就遂了他的愿,不要再往来了吗。 但他总觉得有一口气哪里不够顺。 这种哽住一口气的感觉在下午钱源上来的时候有了变化。钱源这次手上也拿了东西,但不是玫瑰花了,而是一个礼品盒,颜色是淡雅的白底竹叶,印着烫金暗纹,小小一个只有巴掌那么大,看起来很精致的样子。 钱源把这个礼品盒放在顾长夏的办公桌上,退后两步等待顾长夏的指示:“老板,这是徐青小姐送的。” 就这么一句话,顾长夏哽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突然就消散了。他板着脸把礼品盒打开,看见里面透明的盒子里躺着两枚精致的青团,每个只有两个指节那么长,圆滚滚地躺在印着金边的垫纸上。 “听说L城的特产之一是青团呢。”钱源本着红娘做到底的原则,硬着头皮插了一句解说。 顾长夏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不置一词,只是把盒子重新盖上,推到办公桌的最角落,就像没看到那东西一样跟钱源说起了宣传招标的事情。 “看来这礼物也逃不过晚上被阿姨拿去丢掉的命运啊。”钱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徐小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次的礼物持续时间比玫瑰花还要久,眨眼又是二十天过去,的拍摄已经过半,顾长夏在片场还是对徐青视而不见,徐青也从不上赶着套近乎,只是每天下午三点,同样包装的两枚青团从不间断。 于是那礼品盒又成了公司新的习惯,它简直像是顾长夏办公室新的装饰物一样,从下午三点到晚上七点,什么时候进去都能看到它牢牢地霸占着顾长夏的桌角。清洁阿姨见顾长夏从来不吃,觉得这么好的点心直接丢掉实属浪费,便总是晚上带回去吃。 第十五天,阿姨和她的家人吃青团都厌倦了,决定不如明天把新的青团送给别的朋友吃时,她打开礼品盒,发现其中一颗青团上有被咬了一口的痕迹。 清洁阿姨每天打扫顾长夏的办公室,当然最清楚他的感情进展状况,虽然没有见过徐青,但对这个雷打不动送东西的小姑娘还是很有好感,而且她的签名看上去有种大马金刀的豪爽,总让人想着这会是个很开朗的姑娘。 阿姨在心里偷笑,哎哟哎哟,顾总的未来女朋友啊,加油加油! 接下来三天,那青团从小小的一个咬痕,到咬了一大口,到少了一整个,第十八天时,阿姨晚上再来做清洁,桌上就只剩下那个空空荡荡的礼品盒。 但第二十天的时候青团又没有了。 顾长夏这天下午三点没在桌上见到熟悉的礼品盒时突然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名怒火从何而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到前台:“今天徐青没有送东西来吗?” 小玫帮顾长夏连收了三十五天礼物,这天不知为何突然断了也很慌,她诚惶诚恐地道:“顾……顾总,没有啊。要不然……我打电话问问?是不是甜品店那边派漏单了?” 那天顾长夏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徐青的礼物,第二天他也没有收到徐青的礼物。 顾长夏晚上没有睡着,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无情地烧灼着他,让他上不来下不去,无法浇熄又摆脱不了。 顾长夏受够了躺在床上烙饼,他虽然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还是站起来走到阳台上,把手搭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某点。 顾长夏想,徐青果然是在耍他,之前就是这个套路,现在又是这样。如果要追的话就坚持得久一点啊,不过是三十五天而已,不过就是他三十五天没有回应而已,这样就厌倦了?还说什么喜欢他,不过才三十五天,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 顾长夏渐渐卡住了,他皱起眉头,不是很明白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是为何在短短三十五天内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嘿,你还记得吗?你一开始不收她的礼物,你一开始厌烦她总是逼你做出回答,你一开始想的是……不要靠近我。 那你现在是焦躁什么? 顾长夏的目光凝住了,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随意地盯着虚空哪个点发呆。他去过那个地方,他知道那是哪里。他一直盯着的是……徐青家的方向。 “你要是就这样厌倦了的话,徐青。”顾长夏咬牙暗道,“我们就此作罢。” 徐青的动作比顾长夏以为的还要快。 顾长夏以为她要么是彻底对自己失去兴趣,要么是打算晾他几天打心理战,但没想到不送甜品的第三天,徐青就直接找到炽阳娱乐来了。 其实徐青本来想昨天来的,但临时被戴可儿紧急求助动作,给李导瞧见又叫她补拍了几个场景,所以没来成。她确保今天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的追人大事了,以防万一连手机都调成了静音,这才走进炽阳娱乐。 前台的小玫打电话到楼上办公室的时候顾长夏正好在办公室,没有开会只是在办公,听说徐青居然就这么出现了也非常惊讶,惊讶的同时又有点说不清楚的松了一口气。 公司里的其他人对这个连连送了一个多月礼物都没被顾总扔掉的大胆追求者神往不已,听说女主角本人居然亲自露面顿时都激动得不行,眼看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干练又美又飒的女人跟着小玫上了楼,都不免星星眼:“啊啊啊,徐青就是这位吗?太A太漂亮了吧!感觉跟顾总站在一起气场也完全不输啊!顾总你到底收不收小姐姐,你不要我们要啊!” 小玫客客气气把徐青带进顾长夏办公室就自动自觉地关上门退出去了,顾长夏只是扫了门口一眼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一副很忙的样子。 徐青没穿高跟鞋,办公室厚重的地毯更是完全吸走了她的脚步声,顾长夏等了一会儿没见徐青的动静,正想抬头看看她要干什么,徐青的声音就直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把他的心跳惊漏了一拍:“顾长夏,我们谈谈。” 顾长夏借着清嗓子的动静恢复了镇定,他抬眼看着已经走过来只跟自己隔着一张办公桌的徐青,冷冷道:“谈什么?” “谈情。”徐青双手撑着桌子倾过身去,“追了你三十五天,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哦?什么三十五天?”顾长夏挑挑眉。 徐青:“十五天的玫瑰花,二十天的青团,一共三十五天。” 顾长夏嗤笑一声:“给我送东西的闲杂人等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一一递到我手上。你说的那些东西,应该都扔了吧,反正我是没见过。” 顾长夏说完就盯着徐青,企图从她面上找到伤心或者知难而退的表情,但显然徐青完全没有被顾长夏满身尖刺的样子吓倒,她勾勾唇角:“是吗,那看来是我那天的表白还不够清楚,才让顾总觉得我也是‘闲杂人等’中的一员。” “那我就再说一遍,您可得听仔细:顾长夏,我喜欢你。”她更加往前探身,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顾长夏的办公桌上,离他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这次您听清了吗?我就在这儿,等您的回答。” 顾长夏觉得自己应该拒绝的,为什么不拒绝?只要一句“我不喜欢你,滚出去”,世界就清净了。哪怕徐青救过自己,也根本没有他必须要以身相许的道理,她救了他,她上了他,那天晚上他们就算两清了。 但是那种三不五时跳出来坏事的怒火好巧不巧又热烈地烧了起来,几乎把顾长夏的理智烧没。他突然有种不管不顾的冲动,只想把面前这个女人充满压迫感的表情彻底击碎,叫她不要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简直称得上是妖媚的神色,最好能叫她哑口无言,叫她灰溜溜的离去。 说了不要靠近我! 他咬着牙直视徐青泛着褐色的眼眸,一字一顿:“徐青,你可不要搞错了。我不是什么失了身就要赖着人家负责的女人。” 徐青本来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顾长夏,听到这话停顿半晌,却极其突然地侧头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是清爽的微笑来。就像顾长夏那样,她也盯着他漆黑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地回答:“顾长夏,有件事情你也不要搞错。我也不是什么上了别人就自以为一定得负责的男人。” 她“呼”地一下往后退开,顾长夏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干嘛,就见徐青绕过了他的办公桌,一只手伸过他的头顶强硬地扳着椅背将转椅转过来让顾长夏面对自己。 顾长夏很不适应这种强硬,这让他回忆起糟糕的事情,但徐青却与王浩那个变态不一样,她只是让顾长夏转过来,然后,很突兀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听着,顾长夏,这些与那些全都无关。”徐青捉住他的两只手握在手里,顾长夏挣了一下,但徐青的力气大得出奇,“我就是喜欢你,单纯的喜欢你。” 她仰着头看他,窗外的阳光穿过拉开的百叶窗照亮了她褐色的眼睛,顾长夏的手被徐青握着,他一垂眼就看进徐青的眼里。那里极清澈,亮晶晶的,是很纯粹很美好的眼睛。 “不喜欢我的话,可以拒绝。什么时候不喜欢,什么时候就分手。”徐青说,“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试一试,好吗?” 顾长夏闭上眼,恍惚间似乎听到命运的齿轮在轰隆隆旋转。好像他坐着的椅子也在旋转,他脚下的地板也在旋转,整个世界都在缓慢但不容忽视的旋转,只对他的挣扎视而不见。 他忽然有点哽咽,几乎是想哭,但最后没有。他吞咽了一下压住那种哽咽,像鸵鸟一样仍然闭着眼睛不愿去看徐青,徐青也就这么一直蹲着,她温暖又粗粝的手包着他的手,耐心的等他一个答案。 半晌,顾长夏终于启唇,向这不能违抗的命运缴械投降:“只是……试试。”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徐青的轻笑,还未来得及睁眼,温暖馨香的气息便如雾气一般裹了上来。女人不喷香水,身上是清爽的沐浴露与洗衣液的味道。她先是缓慢的靠近,轻柔的接触,然后,不容拒绝地探入。 女人站了起来朝他压去,却仍然握着他的手叫他不能躲开。顾长夏被吻得向后仰头,被动承受她的索求,最后终于喘息着,任由她在他的口腔中恣意游走。 就在顾长夏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徐青终于往后退去,他睁开眼,模糊了生理泪水的视线里有光芒被切割的闪亮,看得不是太清楚。 他听见徐青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并着一个湿润的,快乐的,微带情欲的轻吻落在耳垂,还得寸进尺地轻啮了一下:“我真的很喜欢你,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