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选择；黑脸
下午第三节还是自习，天色又阴沉起来，苍穹一整片的灰，苏绵望着窗外，使劲想从天边边瞅出一点点亮光，以佐证她对放学后转晴的希翼。 她不时偷偷摸出手机，检查来电、短息、微信，然后失望、颓丧地将手机塞回。 从中午，她加她爸温凉微信好友，她仿佛手机不离身、期盼来自某特定对像来电、短信的苏蔓上身，身心焦燥，坐立不安； 那个叫【夜凉如水】她备注为【长发温凉】的ID，不发一言，安静如永夜。 为什么不能像隔壁班，那个因英语竞赛认识的男生，不时给她发点什么？ 她焦燥透了；瘦削胸骨里窝着一团起伏不定、热热酸酸胀胀。 需要一个短信、一个来电，一个出现，风散她的焦燥。而距离和那个人分开，不过两三个小时？ 后桌俩男生印证着无聊起来万事可打堵的男生宿舍定律，“我赌放学下雨，一个枪腿。” “我赌不下雨，阴转晴，两个枪腿。”苏绵转身加入。 那俩没答腔，面面相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高冷学霸苏绵今儿怎么了？ 四个枪腿一百块了诶！男生咬牙，“赌！” 她又看向窗外，多了份念力盼别下雨，天晴他会开大机车来接她放学？ 郑扬敲敲她桌角，“上午英语卷你没交，放学前交，要我的答案吗？我拍下来了，发给你？” 对她昨天坐大机车、形象大变，郑扬没什么反应，她当然也没有，揉揉依然微微晕疼的太阳穴，淡定如惯犯。 “谢谢。快好了。”她中午边吃饭边赶的，温凉坐一边斜歪脑袋看，有些微兴灾乐祸。 “不急。我有解暑汤，喝吗？林润那有一次性杯子。”这会子，郑扬看她的眼神有了些变化，但她琢磨不出是什么。 过完这个没有假期的夏季，他们高三，再一年，各奔东西，作为班长，他极称职，她点头，“谢谢班长，倒点给我。” 衣兜嗡嗡嗡震响，郑扬扫了她一眼。他们不禁带手机，全靠自觉，海量题卷已挤压掉他们的玩兴，哪怕电玩摆在面前，也没人敢下场玩。 她朝郑杨尬尬讪笑，摸出手机，来自【长发温凉】的语音信息。她心【咚】地的重重一跳！ 他好像只习惯发语音？她撇嘴，真不好的习惯。 盯着那四十几秒的语音信息提示框，焦虑不安终等来的信息，她患得患失地，迟迟没偷偷插耳机、按下播放键：信息只是说放学来接她吃饭？还是说给她找到房子？交了租金，他要连夜回去工作？以他买机车的效率，这并非不可能。还是说服跟他走？ 四十几秒，不可能只说吃饭！ 最终，她按下语音文字转换键：【苏绵，R大附中，随他们高三啊一年，到时回来高考，省内同一套卷，没任何呃影响，省重点高中，比你现在这个强。就这样，跟我走，我在楼下，接你回家收拾东西。】 她怔怔看着这条附在语音信息提示框下面的转换文字信息，忽略了里面略强势的意味，忽略了按此实施，她要在高考前一年适应完全陌生学习、生活环境…… 她回复：【这边学校同意？你怎么说服他们？】 屏幕很快跳出语音回复提示，她插上耳机，耳机是中午他从大背包里掏出来给她，降噪蓝牙，红色精致小挂耳传来他冷凉微带讥嗤腔调，“说服什么？他们能确保你租房独住安全，可以不同意放人。” 她：…… 一中苏绵：【我住哪？】 她按下信息播放健，耳机里传来上扬的轻嗤，“我还会缺你住的？”她连听了两遍，缓缓回复：【我有条件。】 ……，一阵冷场，她全身绷紧。 【长发温凉】：“说！”言简意赅，语音信息提示：1秒。哼，秒男，她腹诽。 苏绵：【每天，早、中、晚，给我发信息或打电话。】 【你什么毛病？】他飙出了句文字回复。 她勾起唇角。 ……，又一阵冷场，她不急了，把手机推回兜里，缓缓环视教室。 耳机里传来信息提示音，温凉一贯凉冽腔调，不辩喜恶，“还有什么？一块说了。” “和你住……”她发了条使劲压低声、只有两秒的语音，听不出疑问句式还是祈使句式。 …… “成交。截止、关门。和老师聊完下来。”温凉的语音信息刚播放完毕，后桌男生戳她，“老师来了，好像直看你，啊，你完了。” 她只告诉了同桌李紫涵，其它的微信里说吧，当面说短暂离别，太伤神，很快就回来高考，收走抽屉里两本字典，背着大书包下楼，怔茫茫抬头，才发现一溜儿同学挤在走廊目送她，这一刻，阴沉沉天里，一排俯视的青春小脸，是能刻入记忆深处的。 郑扬、王蕴跑了下来，追上她。 “我看到昨天那个人来办公室了。”郑扬挺懊恼的，“哎，就不能……” 温凉没开大机车来，戴着棒球帽，站在一辆停在老师车棚前的黑色大SUV车门边，望向他们，他们也齐齐看了他一眼，保安竟让他把车开进来？ 郑扬：“到时地址发给我，老黄交代了，我给你寄卷子题册。” 她点头，闷闷地说：“谢谢。” “诶，你等等林润啊。”郑扬回头看向楼梯口。 王蕴看她，“你去R大附中，你目标R大吗？” “还不知道呢。”她是真没想好，下意识望向温凉，温凉朝她指了指车门。 楼梯口传来一声【砰】，闪出林润身影，估计从几层高台阶跳下来，吭嗤吭嗤跑了过来，却在离她几步远停下，喘着气怔怔看她。 王蕴和郑扬退后几步。 家长会上自以为淡妆的苏曼，还是给同学老师们留下印像深刻，知道她单亲的老妈妈般的老黄，应该嘱咐过郑扬王蕴多亲近她。 她长时间霸占年级、班级第一，班里二至四名交椅，王蕴、郑扬、林润轮着坐。王蕴和郑扬，一直想把她拉入这个小团队，两对，一起刷题、出外玩耍，刚刚好！ 如果说这个枯燥得不得了的尖子班，有班草的话，当仁不让就是体委林润。并非绩差体育生，而是成绩拔尖又体能出众，阳光短发浓眉鼻梁直挺，这时，高高站在那，眼眶发红看她。 她眸光一一从懊丧的王蕴、郑扬脸上滑过，真好的同学！ 最后她再次看向林润，他追她、示好得洽到好处，得体、妥贴，如果她不是给自己划了一道绝不早恋的禁线，不固步自封，她应该会接受这个优秀阳光男生？为什么不呢？ 如果她正恋爱着、或者恋爱过，她这个好学生，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冲击得溃不成军？她是不是完全能一步一步实现她的人生规划？人生路是不是会更坦途些？ 她看着王蕴，瘪嘴捂脸哽咽，“王蕴，你呢？目标哪？” “一起R大吧！我妈就R大医学院的。”王蕴看她，“苏绵绵，你不知道，你是我们的、纲，纲举目张。继续冲！”王蕴不喜欢那个突然出现的渣男爸，真为苏绵好，不能在这关键时候带她走，“继续冲，苏绵绵！” “好，等我回来，还考第一！”学习可能是她唯一能自主控制的事情。 “我第二。”林润沙哑地说。 她打开书包，翻了翻后，从衣兜里掏出那两个红色精美蓝牙小挂耳，一个给王蕴，一个给林润，压低声音：“林润，不是绿茶，我是说真的，男女间有纯友谊。你相信吗？” “信！”林润和她一样，瘪嘴捂脸，当众就这么蹲下去。 她转身，边走边嗬嗬哭，走向大SUV旁的温凉，这是她的选择。她哭得像个刚得知压岁钱被取消的小孩，频频抬起手背，抹着怎么也抹不干的咸涩湿液。 “苏绵！”林润起身喊，“回来还考第一！” 郑扬：“回来还考第一！” 王蕴：“苏绵绵，冲！” 温凉拉开后座车门，自己钻进驾驶座，她上车后，他才重重【啪】一声关车门！脸黑得像块碳！ 【轰】的一声重油启动，“耳机五千多，你寻思怎么，买来赔我。”他黑沉脸，声音冷得能结冰吧？“附中也没放暑假，那就春节打工去，算上利息，年化率……” “温凉，你是我见过最啰嗦、三八、无聊的男人。”她打断他。 三十出年，第一次当面听到这样的评语，他摘下棒球帽甩在副驾，长发没披散下来，被卷成一个小鬏，安份的卧在后脑勺。大概今天来见校领导、老师，不好张扬披头散发。 直到在大豪华房车上，父女隔着个小客厅，各自躺靠一边小床，谁也不鸟谁。仿佛得手就变脸的渣男、或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