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启

    初秋校园里的银杏叶金灿灿的，随着一阵阵风吹往下窸窸窣窣的落着，李季圆很喜欢秋天。天气不冷不热，风吹过掀起一地的树叶发出的吵闹声，在李季圆孤寂的世界里，掺杂着唯一的声响。

    傍晚的余晖堪堪的照在李季圆的脸上，虽然是从农村来的人却生的白净。要不是拿着扫帚走路时扭着腰晃着屁股，任谁都误认为他是个乖巧可爱的男孩子。

    临近周末同学们都急着往家赶，跟他一起值日的男同学也不例外，把要值日的活通通丢给他便早早回去，李季圆被欺负惯了，习惯性的受着。

    已经高三了，难得放一天假，李季圆也开心得紧，只要做完这些就能回家，一想到他也可以回家了便开心。他其实并不是想回家，只是回家哥哥会回来，他想哥哥了。

    他快速的把一堆干树叶扫成一团，却又按耐不住，玩心顿生，两只脚踩了上去。就这么一个人，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有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张文博，今天没来学校所以放学也没人等他，他反而不用赶时间，两只脚同时离地再落下，玩的不亦乐乎。

    沈子尧跟着妈妈办完转学手续，从政务大厅的门往外走，就看到一男生在那踩树叶，沈子尧心里略生鄙夷：一个男的还学女生踩树叶玩，娘炮！这垃圾学校，接着一脚踢飞了脚边的树叶。

    李季圆过足了瘾就把垃圾处理了，沈子尧本来都要走了，一个闲来无事的转身看到刚刚那男生正扭着屁股的往垃圾桶方向走去，沈子尧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这男的走路怎么还扭屁股，恶寒...这学校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就没有个正常人？他以后就要在这么个破地方呆一年真是想想就烦。沈子尧快速的往她妈妈停车的地方走去，赶紧求求他妈，说不定转学这事儿还有转机。

    李季圆收拾好东西，把教室的大门轻轻关上。他没什么好收拾的，父母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平时也没什么零花钱，文具也没有。每天就两根笔，为了省点零花钱，留着笔杆光买一大盒的碳素笔芯。

    他跟往常一样向家方向走，路过平常爱吃的烤鱼丸，掏出藏在校服衣角的零钱买了两串。他的校服兜常年都是破的，虽然兜里没几块钱，但总总有人没事儿找事儿的欺负他，他们会借有什么东西又丢了，掏光他的兜，然后在他尖细的叫喊声中，把那一块几毛的带出，还嫌弃他这么寒酸就这么点钱，然后随手扔掉。他们并不是为了钱，就是以捉弄他为乐趣，听到那女气的呼喊，像个异类，凑在一起面带嫌恶的嘲弄他。

    李季圆从小到大没少受过这样的捉弄，对于他们这拿都拿不出手的几块钱，李季圆却不得不在乎。他专门把校服兜剪开了一个小洞，有什么钱就蜷着塞进去，等想用的时候再费劲的掏出来。没关系，只要钱还在他就不嫌麻烦。

    他之所以老是在这个小摊前买鱼丸，就是那个姐姐人真好每次都等他慢吞吞的掏钱，也不追，也不恼，不像其他的小贩。还满带笑脸的安慰：“弟弟，你不用着急，姐姐这也没什么客人跟姐姐说会儿话。”

    李季圆边掏钱边和姐姐聊聊他学习，聊聊姐姐的孩子如何如何调皮，姐姐一点也不会嫌他说话声儿细，不像个男孩。每到这时李季圆会带着平时隐藏着甜甜的酒窝冲姐姐笑，脸很秀气白白的讨人喜欢

    学校门口有好多卖零食的小摊贩，李季圆平时虽然嘴馋但没什么钱，就看着别的同学买，自己就赶紧往家走，眼不见心不烦，心下安慰自己，看不见就不会想吃了。

    都二十一世纪了说起来可笑，李季圆一个高中生身上有十块钱都算好的。因为家离得近，这边靠的菜市场，父母平时卖点菜讨生活，也不需要搭车用不着什么零花钱。临着租了两间十几平的小仓库，这边的套间贵得很他们可住不起，只能租两间小的仓库能避雨就行了，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

    平时李季圆住一间，哥哥念了研究生有时回来就和他一起住。哥哥从小学习就很优秀，李季康这个名字的奖状贴了满满一墙，爸妈的朋友有时候会来串门，他们就拉着朋友炫耀他们的大儿子。对另一墙的奖状却熟视无睹，李季圆一到这时都会悄悄躲开他们，去摘爸爸刚拉来的菜，一会儿还得卖呢，他得忙活儿起来。

    走进菜市场一路上的行人为了一日三餐忙忙碌碌的身影，各人忙着自己手上的事，倒衬不出李季圆的不同。他走路还是习惯性的扭屁股他控制不住，十几年的走姿他习惯了，虽然总是被别人嘲笑，可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李季圆兴冲冲的跑回家，李季康果然回来了。虽然爸妈不在意他，但他还有哥哥。父母没时间管李季圆，李季康从小带他，从洗尿介子到冲奶粉，李季康什么都干。他心疼这个有生理缺陷的弟弟，有时候爸妈偏心给哥哥炖了鸡腿，李季康总是偷偷给他留半个，说实话李季圆觉得哥哥比父母要更亲近些。

    李季圆屁股不自觉的扭着，提高音量，朝正在帮爸爸搬菜的李季康喊到：“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季圆觉得自己相对于平常声音很大了，但对于正常人来说那就是一般的音量。李季康没听到继续忙，李季圆走过去拽他哥哥的衣服，李季康转身　“原来是小圆啊，这么快就放学了？”

    李季康胡乱擦了下手就去摸李季圆的头顶，发质软软的也不怎么出油又蓬松，手感俱佳，李季圆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亲昵，攥着衣服手更紧了些　“我们明天过周末，你明天下午走吗？”

    “不走，哥哥能陪个话痨聊一晚上咯”

    “哪有！我话很多吗？”李季圆怪不好意思的说着。

    李季圆平时没什么跟父母说的，他有什么事都找他哥，李季康也很宠爱弟弟，听他什么也跟他讲，当然别人欺负他的事一个字也没跟哥哥聊过，不能让哥哥担心。

    “李季圆别打扰你哥，上一边儿呆着去！”妈妈忙着收摊嫌他碍了事吼他，李季圆虽然平时也帮忙但他做事很慢，没有李季康干活利索。父母嫌他帮不了什么忙，收摊的时候干脆不叫他。他也只能洗洗菜有时候能帮妈妈做做饭。

    李季圆不再打扰哥哥连忙回自己房间放下书开始写作业，哥哥回来了晚上还要说好多好多的事情，不能让作业耽误自己跟哥哥聊天。

    李季圆写字很漂亮，确切的说蛮秀气，细细小小的字映在纸上，每一行都写得格外工整，字如其人再合适不过了。等晚上吃过饭，爸妈早就去邻居家串门了，他们这些农民虽然思想不先进但贵在心地质朴，所以在哪也有几个朋友。

    李季康搬着小板凳跟他讲大学校园里的种种，讲科研上不太顺利又被导师责备了。李季圆乖乖的听着，这些都是他为之向往的生活。

    李季康看着这么可爱的弟弟，虽然走路是有点不太像正常人，但他不在意，他向李季圆宽着心：“小圆，等你上了大学，同学们都会有包容你，他们不会歧视残疾的学生，不会对两个同性在街上手拉手就指指点点。每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不必刻意关注这些。马上高考了，努努力考到哥哥的学校来，好吗？”

    “我一定会的！”李季圆笑着他有信心，还有这么好的哥哥给他加油，他一定会考上的。

    李季康走了后，李季圆又开始继续上课。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士，只见他上课上到一半，领了位同学进了教室。李季圆透过刘海偷偷瞄向那个新来的男生，长得很帅的样子棱角分明的那种，人也高快赶上班主任了。

    沈子尧淡定的向他的新同学做自我介绍，李季圆前面是一个女生，平时在班里担任宣传委员杨曼菁，叽叽喳喳的特能说，李季圆挺讨厌她的，她平时没少捉弄他，杨曼菁拉着她同桌的女生偷偷的说“咱班终于来帅哥了，这人好帅啊！你猜他有没有女朋友？”

    李季圆把头低了下去，这些和他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沈子尧的到来一般人都在小声的吵嚷，大部分都是女生，弄得他看着求导公式半天没写出来，李季圆干脆把笔缓缓放在了草稿纸上，扭头看向窗外同样叽叽喳喳的鸟正在搭巢，快冬天了是得造个窝住。

    屋外的风景看起来显然比室内好多了，李季圆悄悄的看着，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沈子尧做过自我介绍就坐在了后排，前排是班上的女神，刚一坐下全班的女生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前桌的杨曼菁接受不了似的哭嗓着叫唤“他怎么坐在许芮晗后面啊～哈～这不公平，他怎么就不能坐在我后面。”

    杨曼菁同桌扭头看了李季圆一眼“就是，坐在我们这里多好，后面坐个娘娘腔弄得没人敢挨我们了都。”

    两人数落着李季圆的不是，李季圆便把头埋得更低，他只装作没听见就好了。下课铃一响，杨曼菁便和同桌向后扭了过来“李季圆，你去跟沈子尧要个微信。”

    见李季圆没动，杨曼菁同桌恍然到“你忘啦？他现在还用的是他爸的老年机。”他们两个大声的嘲笑他用的手机老旧，这是事实。李季圆紧紧握紧书包里的手机，脸上却面无表情。

    哥哥说过给自己换手机但换下来的都被爸妈先用了，他们需要收钱，需要买东西，而他什么也用不着，他连朋友也就张文博一个，打个电话就行。

    杨曼菁看李季圆沉浸在自己的时间里发呆，“听见没有，我手机给你，你快点去！手机别给我摔了啊！刚换的苹果”

    杨曼菁的嘲弄早就吸引了好多同学同样看笑话的目光，李季圆要想安静的过完这一天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他小心的拿起这部昂贵的手机，走起路来都格外小心，又尽量控制自己的屁股别扭，所以慢了点。

    杨曼菁那伙人又开始笑，铺天盖地的笑声压在李季圆头顶上，李季圆脸色发白，他就知道这屁股肯定又扭了。

    沈子尧冷眼看着那群人的恶作剧，而捉弄的主角正是那天报道时看到的那个踩树叶的男生。正娘里娘气的扭着腰往他这里走，沈子尧刚来就派这么个二椅子跟他要微信，怎么？看不起他吗？他眯着眼看正扭着屁股的这人，表情越发凌厉。

    李季圆拿着手机二维码在沈子尧面前站定，小心的伸到他面前。沈子尧接过手机扫了码放在自己桌上，杨曼菁她们激动的叫着“他扫码了哎！看到了吗？扫了！”

    沈子尧在一片欢呼声中，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正看着他的娘娘腔脸上，李季圆被打的一个踉跄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晕乎乎的撑着手站起来，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捂着右脸。

    班里的同学也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他们平时捉弄他有时候也会打他，但沈子尧跟他都不认识，刚来就上手，这人不太好惹。班里的男生冷冷的看着，同时也在心里琢磨着沈子尧。许芮晗也被吓到了，担心的捂着嘴。

    李季圆接过杨曼菁那部昂贵的手机，沈子尧的指尖碰到李季圆手掌的瞬间，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连忙转身，此刻也不管屁股有没有在扭，快速地回到座位上。杨曼菁目的达到了也就不会再骚扰他了，李季圆不是没被人打过，他低着头眼前的刘海将自己的表情牢牢盖住，没关系，没关系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季圆平时上午都不喝水的，今天却觉得喉咙实在发干。他知道自己走起路来很难看，可他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连口水都不能喝，他拿着水杯，脸上顶着被沈子尧打的发红的掌印。

    他反而大大方方的往外走，他走路没什么声音，个子也比正常男人矮，一六八的身材甚至都没前桌杨曼菁高。李季圆绕过一堆似有似无看自己的眼神，掏出兜里的卡接了杯温开水。

    班里人都被沈子尧那一下弄得暂时没人找李季圆麻烦，沈子尧站在门口两手交叉环着看那娘娘腔扭着屁股朝里走，怎么打了那娘娘腔他像是没什么影响。

    李季圆尽管被打了还是该上课上课，他再没离开座位半步，刚被打的时候自己还是有点心急了，怎么还出去打水，现在上厕所又避免不了会嘲笑他...

    李季圆慢吞吞的向厕所走去，沈子尧坐在最后面注视着墙角那人动作，因害怕撞到别人走路时身体也老是缩着，屁股不厌其烦的来回扭，摆动有肉的臀部随着走路一上一下，活像个卖屁股的妓女，沈子尧也想不通干嘛老是忍不住看他屁股，可能就因为他是个二椅子仅此而已。

    “沈子尧，你有课本吗？我可以把我的借给你。”许芮晗转过身小心的问他，语气中带着小女孩的娇羞

    “好啊，谢谢美女了。”沈子尧修长的手抓住女神许芮晗递过来的课本，冲她不羁的笑了笑。他关注个男人干嘛，他该关注眼前这个女生才是，沈子尧脑海里兜兜转转的酝酿着自己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