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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修月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觉着心口发闷,刚抵达闹市,喉口一甜,心血涌了上来。修月强忍着没吐出,避开人群,用缩地术回到了玉泽山。

    只是这次回来依然没有好转,玉泽山的灵气没有立刻返回他的体内,这才确信是自己出了问题。

    蛇精的魔气还没有消散,修月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看着秀美的玉泽山心中感慨,想来这一天终是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修月怕凌云魄他们出事,顾不上自己即刻飞回了山上。

    “修月!你可算回来了!”胡漓正坐在床上给凌云魄运气平稳心神。

    床上的凌云魄锁着眉头,发着呓语,在梦境中愈陷愈深。

    胡漓焦急地说:“修月,这小子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别急,有救。” 修月按住胡漓,又见凌云魄眼底发青,问,“怎么还中毒了?”

    “怪我,应该早些赶到的,要不然也不能被蛇精毒伤。只是……山里怎么会有入魔的妖精?”胡漓想到了什么,抓住修月的手腕,要去探他的内府。

    修月躲开,说道:“我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跟以前一样,屏障破了个洞,有妖精趁虚而入罢了。”

    胡漓将信将疑,说:“别骗我?”

    修月噙笑说:“我何时骗过你?不说这些了,救他要紧。”

    胡漓又看向床上的人,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修月撩开粘在凌云魄脸上的头发,说道:“简单,叫醒他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胡漓问。

    修月回道:“嗯,不过不能根本铲除,恐怕还会再犯,之后的事只能等他醒来再说。”

    “好。”

    修月正打算取来毛笔画法阵,却见桌案上已经画好了一个,修月指着问道:“这是你画的?”

    胡漓瞄了一眼,心里突然发虚,说:“嗯,先前画的。”

    “你没叫醒他?”修月歪头问。

    胡漓难堪地说:“没敢叫醒他,我怕方法不对,火上浇油就不好了。”

    修月点点头,叫胡漓近跟前儿来一起入阵。

    胡漓站到修月身侧,有些尴尬,又问道:“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修月摇摇头,说道:“这孩子入梦极深,快要被心魔吞没了,趁他神智还在,去梦中叫醒他为妙。”

    胡漓只好点头应是。可他还是紧张,不是为他自己,是替凌云魄尴尬。要是修月看见自己的徒弟在梦中猥亵他,醒来以后凌云魄可还有脸面?

    唉……眼下从梦境中拉出凌云魄要紧,也顾不得其他了!

    胡漓以为睁开眼会看到什么难言的场景,看到的却只有狰狞的火海,烧得天空发烫,炙热的空气在周身扭曲。

    “这是怎么回事?”胡漓皱起眉头。

    修月也蹙着眉,他挥袖劈出一条路来。

    “凌云魄在那儿!”胡漓说道。

    只见凌云魄置身火场,跪在一个身形模糊的人脚下,那人正执剑抵着凌云魄的脖子。

    “凌云魄!”胡漓喊道。

    没有任何反应。

    “走!”修月说着在前面开路,胡漓紧随其后。

    越往前走四周的景象越清晰,仿佛置身炼狱,处处都是求救哭嚎的人。

    “你也想死吗?哈哈哈哈!”一个七窍流血的小厮尖叫着扑了过来。

    “小心!”胡漓挡在了修月的身前。

    没等胡漓出击,那鬼魅般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修月拽住胡漓的衣袖说道:“你不用紧张,这是凌云魄的梦,伤不到他人。”

    “啊——”凌云魄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二人疾步来到了凌云魄的身边。修月与胡漓对视了一眼,蹲了下去,手将将碰到他的肩膀,凌云魄就害怕地缩成了一团。

    梦中的凌云魄小小的,还是十岁那年的模样。

    胡漓突然有些心疼他,不管是捉弄他也罢,还是因为他,跟修月吃醋也罢,这几年早就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人了。即使他妄想修月,胡漓也很难生起气来,甚至有些同道中人的唏嘘感。

    “不怕,不怕……”修月小心地拉过凌云魄,抱住了他。

    小小的人在修月怀中发抖,看着实在可怜。

    “……我害怕!”凌云魄感受到了修月传来的善意,像小鸡钻母鸡翅膀下寻求温暖似的,不住地往修月怀里躲。

    修月抱得更紧了,他抚摸着凌云魄的脑袋,嘴里念叨:“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呼噜呼噜耳,吓一会儿;呼噜呼噜后脑勺,根本没吓着。”

    “噗哈哈哈……”胡漓不合时宜地发出笑声。

    修月皱眉看他,问道:“你笑什么?”

    胡漓捂住嘴,尽量憋住笑意,忍笑说:“你是他老娘吗?”

    修月轻拍着凌云魄的后背说道:“应该是他的爹才对吧?”

    “……”胡漓看着修月认真纠正他的模样摇头失笑,“孩子他爹,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叫醒他?”

    “现在。”

    修月看着怀中的凌云魄,晃了晃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凌云魄?徒儿?我们回家好不好?”

    “家?”

    “对,回家。”

    凌云魄沉默了一会儿,可怜地说道:“可是我的家没了啊……”

    胡漓也蹲下来,戳戳他,说:“是你师父家,你现在不过在做梦而已。”

    “……师父?”凌云魄抬起头来。

    “嗯,你师父。”胡漓说。

    凌云魄呆傻地说:“是哪个师父?”

    胡漓挑眉,对修月说道:“干脆打醒他得了,个没良心的!”

    修月劝他别急,凌云魄却突然散发出怨气,惨叫出声。

    “这又是怎么了?”胡漓懵了。

    凌云魄猛地挣开修月的怀抱,向他们身后冲了出去。他的身形变回了十八岁的模样,凭空化出一把宝剑,带着杀气向一个身影提剑追了上去。

    凌云魄与他梦里的虚影打了起来,只是每一招都被虚影化解,伤不到虚影的一丝衣角。凌云魄愈打愈急,乱了步伐,被虚影一剑刺穿了心脏。

    “真是疯了!”胡漓正要上前,修月却拦住了他。

    修月解释说:“虽然梦里的幻影伤不到他人,但是梦的主人可以,他现在失了心智,你若上前怕是会误伤你。”

    修月说罢,闪身到凌云魄身前,口念清心经,掌击他的灵台,凌云魄一口瘀血喷在了修月的身上。

    这一击将凌云魄的神智打清醒了,修月和胡漓也回到了现实,床上的凌云魄同样咳出了一口血。

    胡漓擦擦冷汗,叹道:“还真是非要打一掌才肯醒。”

    修月在胡漓身后脚步虚了一瞬,他甩甩头强行稳住心神,坐到床边。

    凌云魄悠悠转醒,只是觉得眼皮沉重,睁不大开。

    他眯着眼睛,好像看见修月的脸逐渐贴近……忽然,他唇上一热,猛然睁开双眼,都快斗鸡眼了才看清眼前真的是修月!

    他不敢乱动,生怕还在梦里。

    修月吸走了凌云魄体内的毒素,凌云魄被重石压身的感觉才逐渐消失。可是修月没有立刻离开凌云魄的唇,反而用舌头撬开了他的齿关深入了进去,凌云魄彻底僵住了。

    胡漓知道修月在帮凌云魄洗髓,可是心里还是酸酸的。

    洗髓也不一定要嘴对嘴啊……

    他脑中又浮现了凌云魄梦中的场景,叫他心神一荡。

    须臾,修月离开了凌云魄的唇。

    凌云魄这才掐了掐自己的脸,有痛感!

    “你没在做梦!”胡漓哂笑。

    凌云魄坐起身看向修月,见他唇上沾了自己的血,顿时面颊泛起了红晕。

    “师父,你……”凌云魄刚要说什么,修月一个眼神示意使他住了口。

    方才修月向他口中送入了一个丸状的东西,入口无味,只是有些温热,修月逼他吃下后,体内便涌入了一股暖流。

    修月扶他躺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静养几天,下山去吧。”

    胡漓和凌云魄皆是一惊,胡漓拉住修月的手腕,急道:“下山去哪?”

    修月冷若冰霜的面容使胡漓心里打颤,总觉得修月有事瞒着他,修月从来没对着他俩摆过这样的脸色。

    修月任由胡漓拉扯着,语气平淡地说:“他若想解开心魔,那便下山寻一个结果去。”

    胡漓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想是修月误会凌云魄的心魔是导致他家破人亡的那人了。

    实在是……个挨千刀的!凌云魄的心魔就近在眼前啊!

    但他怎么可能替凌云魄说出口?

    凌云魄爬起来,跪在床上,颤抖着声音说:“师父,徒儿,徒儿……”

    凌云魄喉头发紧,念叨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漓。”修月移开视线,对胡漓唤道。

    “嗯,我在。”胡漓紧张地握紧了修月的手腕。

    修月说道:“你陪他下山去吧。”

    胡漓指尖一颤,问道:“为什么?”

    修月用另一只手拨开胡漓的手,说道:“你陪他好有个照应。”

    胡漓还是死握着他的手腕,问:“那你呢?”

    修月冷淡地说:“我会去找你们的。”

    胡漓稍稍放松了心神,可还是不放心的说:“你别骗我!”

    “你弄疼我了。”修月挣不开手腕,无奈地说。

    胡漓依旧抓着,像是听不到满意的答复他誓不放手的意思。

    修月漠然道:“我不骗你。”

    沉默了一阵,胡漓放松了力气,修月这才轻松地离开了胡漓的手。

    “我有些乏了,胡漓你帮我照看一阵,我两个时辰后再来。”修月叮嘱完,头也不回地向房门外走去。

    胡漓的手攥成了拳,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对着修月的背影喊道:“你不会不要我们了吧?”

    “……”修月顿住了脚步。

    胡漓说完也觉得自己实在卑微……

    修月回头,还是冷着一张脸,起唇回道:“我没那个意思。”

    胡漓看着修月离开的背影,内心凄凉,总觉得就算追上去,修月也有办法抛弃他。

    两个时辰过去了,根本不见修月回来。

    凌云魄在修月离开后又昏睡了过去,只是气息平稳,没有心魔发作的迹象。

    修月绝对有事瞒着他。今日有魔物闯入本来就不正常,修月还刻意不让他探他的内府。他也怀疑过是玉泽山的灵气出了问题,但是他检查过,明明跟往日里没什么区别,修月说的漏洞应该是在他回来后就补好了。

    除了修月突然变冷漠的态度他就根本查不出任何问题,所以这一切只能向修月寻求答案。

    胡漓再也坐不住了,看了看凌云魄,料他暂时不能发作,便起身寻修月去了。

    胡漓没在房中找到修月,立刻急了,修月的气息十分淡薄,胡漓在府中寻了一圈也不见他的身影。

    胡漓拍拍自己的脑门,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闭着眼感受了一阵,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胡漓满怀希望地向着山洞而去,见到熟悉的樱桃树,胡漓忐忑地放轻了脚步。

    他从来没深入过山洞,还是狐狸的时候修月只领他在洞口处待过。

    往深走他才知道这山洞暗藏玄机,石壁被人凿开藏满了书籍,几案、石凳、石床,处处是人生活过的模样。

    令他欣喜的是,修月就躺在石床上,淡淡的光晕包裹着他,就如初见时那样。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修月的身旁,用眼睛描摹着他的脸,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修月阖起的双眸微微颤动,不一会儿,修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修月,你醒了?”胡漓笑着说。

    修月还是无波无澜的神情,淡淡地说:“嗯,何事?”

    胡漓无言,只是看着他。

    修月皱眉想要咳嗽,却只是捂住了唇咽了下去。

    “我在看你是不是修月,会不会叫谁顶替了?”胡漓笑道。

    修月看着他,问道:“你得出结论了吗?”

    胡漓苦笑着说:“很可惜,你是修月。”

    修月又是想咳嗽,他连忙捂住嘴,可这回没忍住,他一咳嗽染湿了袖子,只好攥紧衣袖藏在了身后。

    胡漓见他如此实在忍不住了,把他藏在背后的手拉了过来,素色的衣袖被鲜血染红,刺得他眼角发酸。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胡漓怒吼。

    “怎么样?”修月问。

    “你怎么救的凌云魄?你给他口中渡了什么?你是怎么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胡漓一字一句的质问,生怕修月听不懂不给他答复。

    修月从石床上下来,抱住了凌云魄,安慰他说:“这些我还不能回答你,跟凌云魄下山去吧,我答应你我会去找你们,我只是在这里调养一段时间罢了。”

    胡漓听他说罢,也抬手揽住了他,侧首吻了吻修月的脖颈。

    修月在他的背后施咒,胡漓便停止了动作昏睡了过去。

    修月把胡漓送回房中后,叫来了依旧是孩童模样的小虎,跟他在山洞中筹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