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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番外 中(花正骁,剧情)

    花正骁似乎是在心中斟酌着什么,一向果断爽利的人,神情有些罕见的纠结。他抓住顾采真的手轻轻握了握,下意识曲起一根手指顺着她手背的线条摩挲了一下,惊觉自己的小动作后,又立马想要不着痕迹地偷偷收手,却被深知他个性的后者反手一抓,那根意图临阵退缩的手指,顿时被擒了个正着。

    抓住了,就跑不掉了。

    抓住了,就永远是她的了。

    这样很具有前一世阴暗面的念头闪过,顾采真不动声色地把它驱逐出脑海。安抚花正骁,又像是安抚自己一样,握住他的那根手指,如同握住穿破时光的一把刀,又像是握住垂入地狱的一根蛛丝,不敢用力,怕伤了他,也伤了自己,但放手也绝不可能。

    花正骁并不知晓这些前尘往事具体几何,但对于顾采真异样的情绪变化,他却有些敏锐。他不禁看了她一眼,容貌明艳的女子在寒冬月色下,表情自然地冲他一挑眉尖,好像刚刚也只是习惯默契下的随手动作,她本人似乎没有多在意,只是不解他忽然的沉默,语带询问地叫了他一声,“师兄?”

    她已经迅速把自己从过往记忆的情绪泥沼中拉拔出来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她有现在,还有未来。

    花正骁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感觉错了。他有些疑惑,因为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他没有喜欢过旁人,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属的人都会这样,像是对一切变数都充满无畏的笃定,又好像总有些无法确定的不安。他心知顾采真大约的确有什么心事,但她不说,他也不打算问。他还记得当初两人之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前,她持续很久的无端逃避的态度。他再也不想见她那样,那个人仿佛不是她了一般。

    她此刻的笑容令他心安,他勉强保持神情镇定自若,然而那根修长的手指被攥在另一个柔软微凉的掌心,无端端地就指尖发麻、热了几分。

    花正骁吸了一口气,再去看她,准备开口,结果这一低头,目光直接撞进一汪带着笑意的秋水,他的心跳顿时乱了拍,又不想被她看出来。但他不争气的嗓子再度不受控制的有点痒了,“咳咳,大晚上,惊动哥哥嫂子或者旁人都不好,明天白日我们再回来吧。”

    顾采真没有异议,只是“嗯”了一声,随即问,“那我们去哪里过夜?”

    花正骁拉着她的手,又清咳了一声才说,“客栈。”

    顾采真拉长了尾音“哦”了一声,满面笑容,惹得她轩昂俊美的师兄不得不用有些不悦的神色,来掩饰内心忽如其来的不自在,“你在哦什么?又在笑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导致语气听起来简直有点凶,可顾采真轻轻松松听出了其中的色厉内荏,她攥着他的那根手指,从指节捏到指尖,在心里感叹这人真会长,连指甲都生得令她喜欢,她上辈子怎么就会觉得他哪哪儿都不顺眼呢?

    所以她上辈子死了嘛,眼瞎,瞎死的。这样想着的顾采真,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

    “我笑,有人到了家门口也不回去,就想拐着师妹去外面住店。师兄啊——”她仰头一脸探究地看向他,眼神过于无邪,问得万分诚挚,“你是想,对我做什么回家之后……不方便做的事吗?”

    花正骁闻言脸上轰然一热,“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明明都是你对我做了那些……”他倏然收声,开始庆幸没有人察觉他们的存在了,不然就这么尴尬暧昧的对话要是被人听了去,他简直可以当场自戕了。

    顾采真居然听得津津有味地点点头,还对他这说了一半的话进行点评,“是我,没错。”

    这莫名其妙甚至带着点小小得意的语气是什么意思?!花正骁脸上的热度持续不下,手腕小幅度甩了下,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未果,导致他明明占理,语气却奇奇怪怪的有些底气不足,“你住口。”

    “嗯,我不说了,我们走吧。”顾采真见好就收,爽快得让花正骁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心里更加不得劲,想要扳回一城的心理也越发强烈,虽然手指被人握住使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发软,他的语气却硬气得厉害,“待会儿到了客栈,开两间房。”

    这哪里是硬气呢?这是赌气,也可以称之为她家师兄独有的恼羞成气。

    她可不能点破,不然有人会更加孩子气而不自知。

    顾采真见怪不怪,甚至有点想笑,不过许是多少受了点刚刚负面情绪的影响,她的占有欲与劣根性同时蠢蠢欲动。于是,面上神色一僵,她“哦”了一声,主动放开了他的手,甚至慢行半步,“那接下来,就有劳师兄带路了。”

    其实他们现在的距离,十分符合寻常师兄妹间该有的礼仪,顾采真落后了他大半米——可他们现在哪里是什么“寻常”的师兄妹。

    她的反应在花正骁意料之外,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没有理清楚心绪,懊恼先涌上了心头,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气氛,又气闷地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只好拢起手指,虚虚握了个拳,沉默地在前面走。

    客栈倒是不远,只不过等到了地方,顾采真也没有再说话,花正骁木着脸让呵欠连天爬起来接待他们的客栈小二开了两间上房,顾采真站在他身后等他先进房间,他以为她会跟进来,结果她只是平平淡淡道了一声,“师兄,晚安。”就径直绕过他,走向前面自己的那间房去了。

    花正骁站在自己房门内侧,听到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依次响完后,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生气了吗?

    顾采真倒没有生气,她在心底默数到二十,结果某人还没有来敲她的门和她说开刚刚的事情,她心里着实有些惊讶。她的花儿,这么憋得住的吗?

    她慢慢地脱去衣物吹了烛火躺上床,想到因为办事,从出门到现在两人都不曾亲近,她自己可有些……“憋”不住了。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睡眠并不是按时按量的必需品,顾采真并没有多少睡意,明日如果回了花家,可能真的没这么“方便”的时候……就这么安静而毫无睡意地躺了半个时辰,正当她在考虑,要不要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时,房门居然被敲响了。

    那“笃笃笃”极富节奏感的三声,她听过多次。当初她中了迷魂掌,夜里偷偷外出,知道他早上要来看她,故意不起时;后来她在自牧峰装作认真向善修道,又藏锋敛锐故作愚钝,口口声声勤能补拙,实则故意赖床试图招他嫌弃反感,他却还是每天板着脸来叫她早起时;还有她知晓了前世对他的种种误会,一时情难以堪,不懂要怎么面对今生毫不知情的他,只想更显惫懒让他厌恶远离时;以及两人心意不曾互相表白,她不时因为前世对他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压抑愧疚,总想退却,白天躲着他不见人影时……

    听了这么多次,她当然知道,是花正骁在外面敲门。

    她在心里想,她还没有去就山,山就自己走过来了。而且这山上,还开满了她喜欢的花。

    她下床去开门,面上的情绪瞬间调整到位,和进客栈时的默然别无二致。

    花正骁的手背在后面,看到她的瞬间背部立即绷直了,仿佛有点紧张,空气中有种清清淡淡的食物甜香弥漫开来。顾采真闻到了,并且确定了香气的源头来自于花正骁背后,她当然配合地佯装不知,只是语气平淡礼貌地问他有什么事。

    花正骁被她挑不出一丁点礼数错误的态度弄得心里更加发闷,偏偏又拉不下脸来直接说你别这样子,且她就站在门内,一点也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他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刚刚睡了吗?”

    顾采真点点头,“嗯,还做了个梦。”

    花正骁真怕她“嗯”个一声就没下文了,此时听她肯主动说到做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话头问,“做的什么梦?”

    顾采真话里有话,“愚公移山。”

    花正骁接不下去了,心里发懵,这是什么梦?

    聊天技巧这种东西,开阳正临一贯没有,眼看对话又卡住,他只好跳过这个他并不擅长的环节,直接道,“腹中饥饿人也容易做梦,我煮了点粥,你吃了再睡。”

    花正骁虽然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迂腐坚持,但也并不是热衷烹饪之人,厨艺属于能弄熟食材,超常发挥时可以做得味道普通,正常发挥时也不会搞出食物中毒的那种。看来,这半个时辰,他就是去客栈厨房煮粥去了。

    为了哄她。

    只是,以他们现在的修为,一日三餐这种普通人进食的习惯也并不适用,而且,饿肚子和容易做梦之间有什么关系?还不如念一段凝神咒管用。顾采真没有点破他想要缓和两人关系而找的蹩脚理由,只是在他从背后拿出那一小瓷瓮粥,并说粥烫,还是由他端进去放桌上时,从善如流地侧开身子,让他如愿进了房间。

    顾采真一直很淡定,直到她看着花正骁揭开瓷瓮的盖子,露出里面的粥来,“八宝粥?”

    怪不得捣鼓了半个时辰,这粥确实得煮好一会儿工夫。

    “腊八粥。”花正骁更正她的叫法,“今天腊月二十八,我们还没有吃腊八粥。”

    顾采真很想扶额,“腊八粥是腊月初八吃的,归元城的伙房会煮,师傅也会特意为我们另外煮,你忘了吗?腊月二十八,你通常都已经回花家了……”

    花正骁一怔,他还真的记错了……谁会记得这些这样那样的日子啊!他就依稀记得这是年前寒冬的时候吃的,刚刚只是想着要给她弄点吃的,想起来今年还没吃这个,今天的日子二十八,又沾了个八字,他就顺理成章地……想岔了。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才不会承认,“我知道腊月初八吃,但我们那会儿还在深山老林,不也没吃么,今天补上。”

    见顾采真点点头像是接受了他这番找补的说辞,他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等他低头用调羹搅拌粥时,某人微微翘起的唇角。

    看破不说破,还不知道,这是谁在哄谁呢。

    “我只加了一点点糖。”他抬起头,隔着腊八粥上升的热气看向她,拿手指比着调羹三分之一处,“这么多。”

    往年都是师傅季芹藻特意为他们熬腊八粥,那可真是一碗香粥半碗糖……活脱脱让人甜到忧伤。所以花正骁这话里,含着唯有二人才能互相理解的甜蜜负担。

    顾采真果然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很有种阳春三月的明媚,星光与烛火都黯然失色,让花正骁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

    从少年起就一直清亮若辉的眸光,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专注地落在她身上,顾采真的笑容越来越盛,眼中汹涌的情意却被她尽量克制住。

    “那我们一起吃。”她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拉着他一起坐下。明明是随机应变,却又好像蓄谋已久,吃着吃着,在她刻意的引导下,两人开始了亲吻。

    每当花正骁想要抗议,一勺粥,或者一个吻,就来到了他的唇畔,他本就不算很坚决的态度,更加摇摆。而顾采真还坏心地在此时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师兄,你可知,腊月二十八本身的习俗是什么?”

    “唔……嗯,什么?”花正骁被吻得气息不匀,眼神迷离。他完全是下意识接着顾采真的话,何况她问的这种民俗常识,确实不在他一贯会关注的范围之内。那嫩滑的舌尖离开他的口腔时,他才有空想,今晚的腊八粥算是超超常发挥了,居然煮得颇美味,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吃着吃着,就变成了她喂他?她喂他甜粥,还喂他甜吻……

    “我告诉你,好不好?”顾采真的语气循循善诱,再用一个深吻扰得他无法思考,“唔……好,你、你说……”

    顾采真舔了舔他晶亮的唇瓣,仿佛他才是她最想吃的食物,“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嗯……哦……”花正骁被又一次侵入他口中勾住他舌头的丁香舌缠得喉结攒动。不知是甜粥生津,还是她吻得太深,他来不及吞咽的口水从唇角溢出些许,显出丝丝暧昧。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回应什么了,脑中有些缺氧似的混沌。

    顾采真的手慢慢抚上他劲瘦的腰,灵活地开始悄悄解他的腰带,“师兄,马上子时,二十八就要过去了呢,‘打糕蒸馍贴花花’一共三件事,我们可能只来得及做一件事了。”

    “嗯唔……”花正骁的呼吸越发急促,顾采真吻上了他滑动的喉结,他有些晕,完全是顺着她的话在说,“做、做什么?”

    顾采真仰起头,狡黠从眼中一闪而过,唯有满目汹涌的情欲像是高高涨起的潮水,怎么也压制不住了。她红唇轻吐,仿佛在念什么会让人浑身发烫的咒语,语气意味不明而深长,“贴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