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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焚衍

    第五十七章 焚衍

    焚衍自上古神战之后便自行封印于炽淬山,日夜吞吐天火,炼化己身。烈日当空,炽淬山界内温度奇高,燥热异常,土地呈深红色,暗金岩浆在裂缝间缓缓流动。仙体也无法抵抗此处高温,汗水自下巴处滴落,刚一落地就化作小缕白烟。

    炽淬山中无法运转仙力,我默念心法平心静气,对四周炸裂的山石与迸溅的岩浆视而不见,步行五日终于抵达炽淬山下。

    临行前,越溪单独找到我,“焚衍剑生性霸道,必要时可以认主。这两道一是清心咒,一是伏魔咒。传闻中焚衍是深渊魔物所化,誓要斩尽天下妖魔,煞气冲天,万不可被其蛊惑。”

    “异兽已然融合于一尧的神魂,将焚衍剑插入他的胸口才能彻底将其斩杀。”说道此处,越溪似是意识到为难,顿了顿继续道,“但此物到底还有什么秘法尚不可知。至少它能够激发一尧全部仙力,与我和漆云二人几乎战至平手便不可小觑。”

    穿过山谷洞窟,焚衍剑插在一座平平无奇的石台之上,我走上前去,握住剑柄,一阵寒意侵入脑海。

    上古神战时期,共有九位深渊魔王。其中某位以好战为名的深渊魔王在一战中几乎全军覆没,重伤垂危之际被一半瞎仙者所救,神战持续多年,魔人对于仙人的好意丝毫不领情,甚至几次三番故意身陷险境引诱仙者大开杀戒。

    魔人抱臂欣赏仙人玉面染血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低咳一声,仙人立马眯着眼看过来,难以聚焦的星眸分外深远澈然,明明只是一句疑问,却生生问出了心疼意味,“熏到你了?”

    仙人挥袖散尽残尸,神色淡淡,“走。”

    仙人五识受损,半点觉察不到身侧守着一位深渊魔物。

    就这般日夜相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许是几年亦或是几百年,二人行到一处人间村落,人人神情呆滞,三魂七魄被抽离得零零碎碎。

    邪物汇集引得阴云聚顶,千年来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世间满是生机,同时也衍生出无数邪物。深渊魔物向来喜欢和其一同入侵他界。魔人却对淤泥似的、一旦粘上便甩不脱的妖邪无甚好感。

    此处异常阴冷,一看便知孕育着大妖大邪之物。若是巅峰时期,他不介意用此物精进修为,可现在实在不是好时候。杀戮无数的深渊魔王头一次软下语气,委婉告诫仙人不要掺和其中,仙人不听,一身凛然正气,眸光沉静,温柔道:“若我不去,该谁去?”

    “谁愿意去谁去,死便死了!你不许去!”魔人生性凉薄,对于仙人过于泛滥的慈悲心难以理解。

    仙人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反驳,只望着远处四窜的灰色暗影,不知在想什么。

    魔人本以为仙人听了他的话。却不想傍晚风雷大作,邪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山上,只见到遍地鲜血。

    当真惨烈,可是他的仙人身上干干净净,似乎转过头来就能说一句,“走吧。”

    魔人一眼就看出他耗尽仙力才将此处魔物尽数抹杀。

    他嘲讽一笑。笑着笑着突然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仙人身姿挺拔,若山巅青松,巍然不动。双眸紧闭的样子似乎只是睡着了。

    魔人指尖颤抖着擦去仙人眼尾那点污血,冰凉触感让他表情一僵,轻轻滑过男子白皙的下颌,骤然施力,死死掐住,随后恶狠狠地说:“好啊!你愿意为了天下做到此般地步,却不愿为我活下去。若我当真是个不通仙法的凡人,你以为没了你能活到几时?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就这样数落到天黑,天地寂静,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摇着头约束他的言行。魔人突然跪地爆发出一阵不似活物的哭嚎,撕心裂肺,方圆万里的低阶魔物尽数爆体而亡。

    他恨仙人,恨仙人为了天下舍了他。更恨自己,恨自己这身魔血。那一刻他突然懂了。

    在仙人永远离开之后,他骤然明悟,仙人才不是什么慈悲心泛滥的迂腐之人,仙人眼中并无世人,或者说远不止眼下一个村落的百姓,他看到的是大邪之物成长起来之后生灵涂炭的人间。他看到的是混战不休的天下。

    魔人将仙人葬在一处,眨眼间化作一片山谷,中心处赤色高山内岩浆喷涌。他心头恍然,他早知晓仙人不一般,没想到陨落后竟会造就一方天地。

    魔人惨然一笑,这人心中最终挂念的,也只有“天下”二字罢。他双眸通红几欲滴血,咬牙切齿道:“你休想甩脱我!”而后一跃而下。他没说出口的是——既然你要守卫这片界域,我便陪你到底。可是那个人永远不可能听到了。无论是他口是心非的顶撞,还是剖心掏肺的山盟海誓。

    仙人死后化作炽淬山,继续守护这片山河大地,魔人投身其中炼作焚衍剑,诛尽天下妖邪,唯独不伤仙者分毫。恐怕无人知晓万年来令魔族妖族深深忌惮的“仙剑”,实际是一名魔人炼化而成。

    炽淬山中天火近年才渐渐隐没,据记载天火每隔一段时间会消失五十年左右,之后便会重新燃起。若是错过此次机会,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我紧紧攥住焚衍剑,周身如坠冰窟,手臂处传来一阵阵刺痛。此剑在无尽岁月中性格愈发乖戾,恐怕不会轻易归顺于我,“前辈...既然仙人欲保住这俗世众生,你…”

    “他保众生,我杀邪魔,怎么,有何不可?”剑身沉淀出暗红血色,微微震动着,惜字如金。

    我心道病得不轻堪比那几个人。不再迟疑,口中快速念叨着越溪教给我的残破咒言,感受到焚衍剑的排斥之力渐渐消弭,却始终有股力道不愿屈服,最后关头将剑横于眼前,握着剑身用力一抹,掌心涌出的鲜血尽数涂在焚衍之上。几滴血液沿着剑身坠落而下,更多则渗入其中,融为一体。

    感知到和焚衍剑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紧密联系。我神色复杂地端详着手中剑,焚衍当真不负盛名,仙血认主着实轻易了些。

    还没等我抓紧机会嘲讽于它,一阵奇异的灼热瞬息间涌遍全身。我腾地翻身而起,脚下一软滚到地上,胡乱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啧。”焚衍剑正不情不愿地竖在一旁,见状道:“嗯?你…”又蓦地隐去所有声息,倒在地上,装成一柄破剑。

    昏暗滚烫的山洞中,一抹玄黑衣袍映入眼底,我磨磨蹭蹭起身,抓住了来人的袖口,迷迷糊糊地开口,“...好热。”

    ——

    谁呀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