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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若闻故人声(许知宴剧情)

    回到家,北叙就着矿泉水吞了药,靠在沙发上抱着猫爪抱枕小眯一会儿。大约半小时过去,北叙睁开眼睛,感觉脑子清醒了点,才坐起身打开手机查看信息。

    洛燃没有发来消息,想必是还没睡醒。北叙发一条消息说自己有事先回来了,接着有些头疼的抚着额——等到洛燃醒了,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估计还有的闹。

    其他多是各种推送消息,只有一条,是以前合作过的一个朋友发过来的邮件——说是听说S市市郊的昭照山,上面有一座昭照寺,昭照寺的七姊妹蔷薇一直开得很有名。据说那寺里的一丛丛蔷薇都是早前几百年前一支蔷薇古株分出来的,花骨朵儿要比他处的蔷薇别样的小一些、艳丽一些,像一幅色彩秾丽的工笔画。

    因此那位朋友委托北叙去昭照山拍一组照片,选好后发给他,等后面再按照以前的标准结算价格。

    北叙自从生病以来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工作,也没怎么摸过自己的宝贝相机。他身体歪着、大长腿架在沙发背上想了会儿,又打开手机银行心塞的看了眼银行卡余额,最后后向那位朋友回复一封邮件,表示自己接下了这份委托。

    没多久北叙换了身适合登山的衣服,简单收拾了个包,又打开手机查看导航规划好了路线,背上包就启程去往昭照山。

    下了车,爬山的过程大概四十来分钟,期间北叙走走停停,兴致来了就照几张飞鸟掠过枝沿,初阳刺透竹缝,云雾压着山顶的小照,等着回去后将它们加入自己的收藏。

    一直走到北叙额角冒汗,有些气喘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圈深红色斑驳的院墙。那传闻中别样秾丽些的蔷薇倒是果然不负其名,一墙墙开得生机勃勃,鲜翠的叶、水红的花相互交错,既不开得过密,也不过疏,倒像是计划好了长似的。

    更难得的是这花树全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天生天长,阳光之下滴露点点,竟像是聚集了天地灵气。

    美景难得,北叙毫不客气地举起相机找好角度一阵咔嚓,绝不浪费芳华易逝前的珍贵时刻。

    围着外墙照一圈后,北叙满意地放下相机,走回正门前敲响院门。

    不多时,一个眉毛花白,留着短短胡茬的老僧推开漆红的院门。北叙微微鞠躬解释前来的目的后,先是跟着老僧去拜了佛、上过香,然后经过寺庙同意后,由老僧陪伴着在寺庙中四处闲逛,寻找合适的角度拍照起来。

    这一逛,老僧就跟着北叙就逛到一处小院内废弃的旧庙墙旁边。走到这里,北叙若有所感,指尖顺着一条直线摩挲过坑坑洼洼的墙壁,不多时便摸到一些不规律的痕迹。

    他用掌心拂开墙上的厚灰,又凑近细细地吹开缝隙里的细小灰粒,露出几个笔画凌乱的古体字迹。

    “——老来多忘事,独不忘相思”

    北叙缓缓念出声,他以前涉猎过一点古文字,隔近了瞅了一会儿,认出了这几个字的原型。

    只是这些字迹仿佛是最初用尖锐的利器划开,后来逐渐被风沙磨平,又被不愿字迹消失的后人用刮刀加深了痕迹,或许中间墙体维修重建还经历过几次拓印,所以字迹主人原本的风骨已经难以探寻,仅仅只能依稀窥觅几分凛然的战意以及纵情的潇洒。

    “不知道这行字有什么典故没有?”北叙有些好奇地转头去问老僧。

    老僧哈哈一笑,抚了一下白须说:“如果说这一代还有谁知道这行字的故事的话,大概也只剩下老僧我了……毕竟这院墙已经到了拆迁的标准,现在早就被庙里废弃,不知道什么时候国家会派一辆推土机来,彻底让它回归到尘土里去……”

    “看起来流传了这么多年,不也应该算是文物,该被保护起来吗?”

    “这哪里算什么文物,不过是偏远山区的一个小庙,不知道翻修了多少次。有的地方糊了水泥用来防漏水,还有家长带小孩过来烧香,小孩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拿红砖头画画呢……算了,不说这个,我们说这个故事……”

    “景胜七年……大概是景胜七年吧……那时候黎朝刚刚建立,江湖上游兵散勇还有很多,地方势力割据还未完全被黎太祖统一。那些势力分布在地方田园、山川河域,自封为江湖,和朝廷分庭抗礼。

    江湖圈子大了,水也浑了,就有了不同的派别理念,年年争来争去,谁也不服谁。至于朝廷,也乐见其成,只一条,他们不跑到城郡来闹事,不给朝廷找麻烦,他们爱怎么打杀就怎么打杀去。

    就这么打打杀杀,这江湖,也慢慢出了几个人物。其中一个,就是蔚县的乐郦。这乐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天生神力还是本就天赋凛然,他十余岁时就以武功高强名动江湖。到二十多岁的时候,乐郦一杆长枪已经舞得出神入化,整个天下也找不到谁能胜过他。

    培养乐郦的山庄很高兴,有了这么一个大宝贝,一统武林简直是指日可待!这在江湖,简直是和做皇帝一样颇有殊荣。可是乐郦不这样想,他一点儿也不想陪着那些人争权夺利,他从练枪起就内心坚定的只有一个理想——他想要一人一枪踏遍黎朝的每一寸山河,他想用长枪铲平所过之处所有的欺压奴役,让这片土地的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

    乐郦的豪言放出,整个江湖都震荡了,要他们说——乐郦这是不知好歹!欺压奴役百姓的还能是谁?首先是朝廷那些当官儿的,其次就是他们这些盘踞地方,借着保护地方收粮收税的江湖人士。要真让乐郦的理想实现了,他们还怎么活?

    于是整个江湖势力团结一心,开始追杀乐郦。而这乐郦呢?也真是个神人,这么多势力的追杀,虽然身负重伤,倒也让他逃了出去,跑到黎朝京城里躲了起来。

    跑到京城里了,江湖势力就拿他没办法了——毕竟朝廷一直派人盯着江湖呢,若是江湖势力真的敢围兵京城,那不等他们一起灭了乐郦,朝廷就先带着十万大军来灭了江湖了。

    无奈之下,江湖只好先放过乐郦一码,各回各家,重新休整。而来到京城的乐郦,则是在此遇到了他光辉伟岸、为理想而奋斗的一生中,唯一一个所牵绊之人——月姬。

    当时的京城里谁也不知道乐郦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妓院听曲,也没有人知道名满京城的清倌月姬,为什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空有一身武艺,却没钱也没权的江湖草莽。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相爱了。乐郦短暂的忘记了他的理想,流连在温柔乡中,月姬也称病拒绝露面,不管不顾的为乐郦一个人弹曲儿……

    说起来,这两个人也算是在京城留下了一段佳话——京城许多人都记得中秋城禁开放的那天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就在京城最高的塔楼上面,一个白衣美人站在瓦片上对着月影儿跳舞,一个黑衣少年杵着枪弹击枪杆以清鸣声应和,而那撒着银辉的圆盘就悬在他们俩的头顶上!简直是再美好不过的神仙眷侣,两个人都肖似神仙人物,随时都要踏风而去一样!”

    讲到这里,老僧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北叙有些心急,眼巴巴地问:“然后呢?”

    老僧哈哈一笑,说:“后面可就没什么好听的,只剩下一些再俗套不过的故事——青年侠客短暂的沉沦后,最终还是想起了曾经的鸿鹄壮志,辞别美人、踏上了游历的征程。据如今留下来的记载,千百年前的乐郦以白衣之身、武侠之名、浩荡之气,在黎朝的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一人一枪,独自铲除二十三个江湖门派,刺杀近百名贪腐的朝廷官员。这样的能力,除了乐郦,历史上也没有其他人了!

    而不管史书上如何评定他的功过,当时的百姓都尊称他为开阳君——他们都信仰乐郦是北斗星君摇光下凡转世,才会这样普度他们的人间。每个郡县的百姓夜里都会上香向天上的北斗星祈祷,祈祷人间的北斗星君早日来到他们这里,带走他们的苦难。有的时候,大雪、洪涝这样的灾年他们也会这样祈祷几句,然而仿佛奇迹一般,在他们祈祷之后灾情就真的逐渐减缓。一时之间开阳君的名头更胜,甚至有些消息闭塞的地区,百姓只闻开阳君而不闻皇帝。”

    “可这……”北叙拧着眉头,“可这和那行诗句又有什么联系呢?”

    “别急,”老僧意味深长地又抿了一口茶,悠悠说道:“接下来,我就讲些历史上没有的……

    在黎武帝十二年,也就是乐郦五十四岁那年,精神看似还很矍铄的乐郦在踏遍了大半个黎朝的领土后,无意中走到了这座偏远山区中的小庙——有意思的是,那时候这里竟然也叫昭照寺,这么多年来也没改过名字……

    那天,几个做完早课的小沙弥躲在院墙那一起聊天,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脸上一道横疤,甚至腿还有点跛的人,杵着一柄精亮锋锐的长枪一步一步走到庙墙边,一声不吭地坐下来休息。

    这时候当时的方丈已经被小沙弥叫了出来。那个方丈的神色平静了然,他随意扫了一眼坐在墙边的乐郦,念了几句佛号,先是训斥了几句小沙弥佛心不够、这样大惊小怪,借着亲自走进庙里,端了杯好茶递给了乐郦。

    乐郦坐直接过茶,咕噜噜一口灌下去,突然就自言自语般开口说起了话:

    ‘我这一生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时至今日,已经无力再持枪继续走下去。然而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件事让我一直都不能够释怀……’

    说到这,他闭了闭眼,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竟然流露出一丝悲伤和遗憾。接着,他又没头没尾地说到:

    ‘离开京城的时候,我没忍住问她——能不能等我十年,十年后我回来接她,然后我再也不……

    当时一问出口,我就惭愧地知道这不可能……一日在江湖,一生都在江湖,更何况红颜易逝,当年的我连为她赎身的钱都没有,又怎么那么轻易的向一个女子许诺她正值韶华的十年……

    所幸,她拒绝了我,她说:有一个王爷答应抬她入府做妾,虽然不是正妻,但好歹后半辈子安稳。甚至如果侥幸生个儿子,她或许还能母凭子归……

    我当时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恨不得违背我所奉行的侠义,提枪去杀了那个王爷。为了不在愤怒之下对她做出过激之事,我一言不发地甩开她的手,提着枪闷头走出了京城。

    后来我又偷偷用轻功溜回去一次,我去妓院打听,那些人说她已经做好了嫁衣,马上就要入王爷府了,我这才心如死灰,离开了京城。

    后来几十年我再也没有勇气回到京城,只有在遇到来自京城过来的行商时,会打听一下那个王爷府的近况——那时我想,如果王爷府出什么事,无论我在哪里,一定会赶回去救她。甚至有时,我会期盼王爷府出事,让我有一个回去的理由。

    可惜这么多年,王府不仅没有败落,反而隐隐有兴盛之势;而我也一路向南,再也没有回到过北方……’

    说完,他呆呆向京城的方向看了很久。

    ‘等我死后,’他突然再次开口,却是转移了话题。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把匕首在靠着的矮墙边沉默地划开第一道划痕。而那时的方丈也纵容他这样的行为,默默的站在一边等候他的下文。

    ‘我死后’他接着说;‘随便挖一个坑把我埋进去,头朝着京城。也不用刻什么墓碑,没谁会来祭奠我……这柄枪,随便送到一个铁匠铺去,等有缘人去带走它。’

    刻着刻着,他垂下手,从胸口掏出一个用旧了、甚至破了个大洞的帕子,眼神缱绻地抚摸两下,又珍而重之塞回到胸口,别好胸口的衣带。

    接着,他靠在墙上又对着京城沉默地发着呆,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没了气息。

    就在他脉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原本靠在墙上的长枪突然倒在地上,不停地嗡鸣。

    而他靠过的墙边上留下一行刻得很深的字

    ——老来多忘事,独不忘相思。”

    说到这,老僧停了下来,北叙也停顿几秒,说:“这样看来,这是一个遗憾的故事。”

    老僧神秘地笑笑,说:“故事到这儿,还没有结束……

    当年那位方丈向后人转述这个故事的时候说:

    “其实就在乐郦离开京城后不久,那位月姬就用一根簪子自杀了。如果乐郦生前曾经回到京城,或许就能知道月姬的死讯……

    但有的时候……

    让故事停留在一个遗憾的结尾,似乎也不错……”

    北叙震惊地瞪大眼,问:“月姬为什么会自杀?”

    老僧笑了笑说:“这个问题,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只能想办法穿越时空,回去问月姬本人了……”

    老僧说着,直起身,背着手慢慢走远。北叙蹲在地上眨眨眼,也站起来追着老僧远去了。

    然而方才随意蹲在矮墙边交谈的两人,未曾想到这样偏远的小庙竟然也隔墙有耳。而他们的交谈声悄悄地越过了爬满整个墙头、枝繁叶茂、红艳艳开得靡艳的蔷薇丛,落入另一行人的耳中。

    那行人团团围成圈,外面是年龄大小不一的僧人,中间是一个身姿挺拔、黑发白肤,带着银镜框的青年。

    紧挨着青年旁边的寺庙住持的神色有些紧张,他试探性地看向许知宴的脸色,揣度一会儿该怎么接他的话头——然而那张脸上淡然的神情没有半点儿改动,除了眸色幽深了一点,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毕竟是即将做到市级的许氏公子,没点养气功夫,以冷厉着称的许氏老爷子也不会就这么放他出来历练。

    沉思几秒,许知宴状似随意地开口:“那老僧讲的故事,依方丈看,可是真的?”

    住持白眉白须抖动几下,打了个哈哈,低垂的眉眼慈眉善目、神色恭敬。

    “不过是民间流传的稗官野史,当个故事听罢了。这近千年的时间过去,就连山海陆地都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而这一个故事,代代相传下来,辗转人言之间,早就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变化。依我看,当年那月姬应是真的嫁给了王爷,而那乐郦闯荡几年后最终回到山庄,依照当时的习俗娶个三妻四妾,或许才是当年真正发生过的历史。”

    许知宴微默,转而主持逐渐开始绷紧的神色,笑了笑:“方丈说的对,您是个明白人。”

    而另一旁,已经远去的北叙苦恼的皱着脸,不停烦躁地揪手中一朵野雏菊的花瓣:“那故事真的就这么完了?真的不知道月姬为什么会自杀了吗?”

    老僧笑眯眯地转过头,拍了拍跟在他身后的北叙的脑袋,说:“如果施主一定要求一个缘由,我这里或许有一个听起来更加荒谬的版本,可以让施主一解烦扰。”

    “你快说!”北叙瞪大了眼睛,圆溜溜的瞳孔委屈屈地控诉老僧吊了他这么久才说。

    “哈哈,别急……”老僧快走几步,又补了句:“年轻人,别那么大火气!”

    “这是老方丈京城的一位密友,因为哀极月姬的陨落,在市坊间多次求证得来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姑且就当真的来看吧……”

    北叙点头如捣蒜,眼睛亮的像盛了两团火焰一样。

    “那密友来信说,这位传奇至极的月姬,其实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子。他小时候父母是京城郊外的农户,那一年京城连续下了几个月的大雪,发了雪灾,新种的粮食全部都冻死了。他的父母为了不一家人全部都冻死、饿死在冬天,挑选了当时排行第二,长得最纤弱的月姬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隔壁村的人牙子。

    那月姬也是可怜,在家里他本就最不得父母喜爱,接连几个月的雪灾,他吃的最少,晚上睡觉也睡在床板的最边上,又冷又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那天早上分红薯野菜饼子,父母破天荒的分了他一整个,比大哥还多小半个,还给他盛了一碗飘着几粒米的米汤,喝的他心里和胃里一样暖洋洋的。

    吃完饭,父母牵着他说去另一个村的大姨家借钱,借了钱,他们家就有饭吃,不会饿死了。还说留他在大姨家住几天吃些好的,等雪停了再接他回来。

    父母从那两个陌生的男女手里千恩万谢地接过银子的时候,月姬似有所觉地攒紧了母亲的手指,却又被她强硬的掰开。那两个人戴上斗笠,顶着风雪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月姬洗了脸,长得过分绮丽的五官暴露出来。而人牙子见猎心喜,抱着奇货可居的心思几经转手,卖到了京城最大的花楼。

    这几次转手,也许是人牙子赶时间没有交代清楚,也许是月姬长得过于雌雄莫辨。最后月姬留在花楼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

    月姬不愿意做小倌,像女子一样承欢在其他男人的身下。于是他将错就错,故意克扣自己的饭量,将身材饿得极瘦,骨架也没怎么张开,伪装成一个真正的女孩儿。

    他拼命学习琴棋书画,又凭借姣好的容貌早早打下才女的名气,再加上主动让利于老鸨,这才当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花魁。

    但是月姬自己也知道,红颜易逝,人心又总是喜新厌旧,早晚有一天花楼会为了足够多的利益,或是迫于足够大的权力,把自己送到什么人的床上。”

    讲到这儿,老僧又顿了顿,摸着下巴眼睛望天想了几秒,说:“你们年轻人怎么说来着,哦哦,想起来了,是那句——若我没有见过光明,又怎会畏惧黑暗?”

    “对,就是这样!”老僧一拍手,说:“这句话形容月姬,再合适不过了!”

    “当乐郦第一次试探着提出要离开京城时,月姬的心一下子就凉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陪着乐郦纵情玩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未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担心着烟花易冷,浮华易逝,只好紧紧抓紧还握在手里的时光……

    然而那一天还是那么快地到来……”

    “那一天,月姬紧紧地攒着手心的信物,绝望地想——与其等有一天心爱之人因为厌倦而抛弃自己,倒还不如自己主动在情浓之时转身离开,这样几十年后他再回忆起自己,至少还是芳华不染的,而不是哀哀哭泣,扯着他裤脚求他不要离开的弃妇……

    正好前段时间有一个王爷向花楼抛出了橄榄枝,老鸨也早已不满自己的懈怠,想尽办法逼自己同意……只要一想到自己在被抬进王府的当晚当着王爷的面自尽而亡,让他看的见得不到;一想到那样污秽令他恶心的花楼会因为自己的牵连而产生怎样的后果,老鸨那张因为敛尽沾满人血之财而笑成花儿的脸会因为自己露出怎样绝望的神情,月姬就在心死之中产生一种病态的快乐……

    反正他一生除了乐郦无牵无挂,死了也是一了百了,那就谁也别想从他的尸体上捞到一点儿好处——哼,他那对父母之前还辗转找到花楼来找过他,想用他的男儿身威胁他拿出银子帮衬自己弟弟,好让弟弟能够考取功名……想都别想!

    既然他等不到天明,那就让所有人一起陪他坠入地狱好了……

    这是月姬最后的想法……

    于是,在乐郦离开后不到一月,月姬便自尽于被抬进王府当夜……”

    说完,老僧又摸了摸胡茬,长叹一声。

    北叙也跟着长叹一声:“真可惜……”

    老僧又跟着叹一声,说:“是呀……当年方丈在京城中那位密友在信里写道,王爷勃然大怒,派人将月姬的尸体吊在京城门口官道旁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日日夜夜风干在那里,直到变成一具什么也看不出来的骷髅,自己碎在树下,埋在枯叶虫蚁之间。”

    老僧背着手,望着天说:“有些事,唉,谁有说的好,到底是谁赢谁输呢?”

    “唉……”

    他又长叹一声。

    正午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上,强烈的光芒让老僧忍不住眯起眼。

    而寺庙里远来的贵客,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