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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下)

    赫利俄斯大陆曾经有过太阳。

    太阳是耀眼的,人的肉眼无法直视;太阳是遥远的,没有人靠近过祂;太阳是炽热的,足以让夏日旌旗起火。

    虽然见过太阳的人都已经死去了,这样的描述却口耳相传了下来。

    祖先记述的故事的开头,黑夜也不总是可怖的,黑夜甚至是安宁的,作为一天的终点,人们回到家庭,结束劳作,相拥入眠。

    光明和黑暗交替回环,日升月落,周而复始。直到夜长昼短,野兽肆虐,人类不得不在黑暗中外出觅食,与野兽争夺领地,他们才发现世界阶层和格局已然改变。

    佐伊拨动着碳火堆,从缝隙中探头的火舌在暴露的一瞬间回缩,火焰的力量,带来光和热,一度被认为是光明神最亲近的孩子、仆从。黑暗森林的飓风裹挟着比平时更浓郁的黑暗元素,压制得火元素抬不起头来,瑟缩在木炭缝隙中。

    佐伊感到有趣,嘴里哼着民间童谣,水色的眼睛被光反射得忽明忽暗。他上翘的眼尾布满皱纹,不过短短几天,苍老了许多。受惊的火焰被他手里的长棍子戏耍得左躲右闪。

    童谣的歌词是这样的。

    黑暗啊,走开吧。雨雪呐,下降吧。

    把你的双脚交给我,我将使它暖,将使它干涸。

    光明啊,造访吧。神明呐,降临吧。

    把您的双脚交给我,我将使祂柔软,将为祂止戈。

    ……

    安德森观察着每时每刻变化的天空,如果黑暗有深度,它就像峡谷一样深。如果污染有浓度,那它足够让孱弱的劳力们窒息。

    光明城的屏障数十年间不断稀薄,尽管五族的元素高塔源源不断得向城中心的神像输送能量,仍然给城邦的人民提供足够的庇护。他怀念起窗沿上寡淡的太阳气息,安德森催动指尖的水元素跳动,引发了脑中生涩枯竭的疼痛。提醒了他此时魔力耗尽,正在黑暗森林中,带有未完成的使命。

    阿利坐在昏迷的梅斯菲尔德身边,他十分幸运,还活着,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协助阿诺德寻找掩体的二等土族骑士巴克右腰被撕扯下大块肌肉,同侧的脚再无法使上力。木族术士佩特的头部不幸被击打,手掌失去了三分之二,以后恐怕无法完成复杂的施术了。阿利用紧缚的布料扎成一个结,压迫着他们的伤口,布料颜色已经无法分辨,沤着不断渗出的血和组织液。

    结界外狂风扫荡,鬼哭神嚎。他们醒着,眼睛睁着因为声响而偶尔动一下,那几下光亮随着炭堆里忽明忽暗的火色,仿佛随时会熄灭。

    阿诺德靠坐在掩体最外侧的地方休息,散落的发辫披散在他宽阔的颈肩,土族人象征功绩和地位的饰品尽数断裂残破,他握着指向地面的剑,巨剑断裂了,但仍旧锋利。

    热血上涌过后,阿利感受到了跗骨的寒意和疲惫。

    “这天气可真糟糕。”巴克说,他躺着的地方向上看,正好透过掩体上颚的齿缝,可以窥见一线天空。

    佩特昂起头用一只眼分辨了几秒,他回答“是啊,像团滴水的脏衣服。”红色、褐色、黑色搅在一起。

    “可不是吗?”巴克在地上不能动弹,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是滴下的雨吗?他侧过头确认昏迷的梅斯菲尔德,骑士大人的脸干燥洁净。巴克看向自己的手,原来是粘上了自己的血,用舌头舔掉自己的血液,甜腥味刺激了唾液分泌,他顺势吞咽了几口。

    佐伊把手里的棒子丢在一边,拍掉手上的灰,感叹着:“这风吹在脸上可真疼。不知道会不会下雨。”雨水打在脸上,会是什么滋味?

    黑暗森林飓风的猛烈不在于风力,而在于其中狂乱的元素侵害。相比起这里,光明城的天气只是神设定的规律,例行公事,催替农牧。他们活在太阳神制造的水晶球里,隔绝了真实、丑恶和黑暗。佐伊笑起来,自然的残酷切身而赤裸,这让他感到舒畅。

    太阳,神、祂、冕下。只是不知道祂还会不会想起这个遗落的玩具呢。

    搭话的三人各有心思,嘴上却说到一起,谈论天气。

    阿利噌的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们不能就这么,只是等待。”

    惨淡的氛围被打破后,寂静持续了数分钟。

    阿利意识到自己应该再为自己的发言补充些振奋人心的陈词,还没有开口,安德森站了起来,拾走佐伊丢掉的棒子,这个目前尚且派的上用处的工具。接着走到了巴克身边检查他腰间的伤口。

    搭话的三人各有心思,嘴上却说到一起,谈论天气。

    阿利噌的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们不能就这么,只是等待。”

    安宁和惨淡的氛围被打破后,寂静持续了数分钟。

    阿利意识到自己应该再为上一句言论补充些振奋人心的陈词,还没有开口,安德森站了起来,拾走佐伊丢掉的棒子,这个目前尚且派的上用处的工具。他继续走到了巴克身边,检查他腰间的伤口。

    掀开脏污的布料,褐色的血痂又被湿润成鲜红,他不露神色:“现在兽群已经被飓风冲散。引向了相反的方向,再过几天,大家就可以出去了。”安德森从炭火堆里扒出灰烬给巴克厚厚得敷上,再用层层衣物覆盖伤口。

    “这是个好的信号。”

    安德森环视一周,临时用夜行生物尸骨架起屋檐散发着恶臭,狰狞的阴影投下几个烧红的身形,两行队列得来,现在只剩下六人。

    巴克任安德森处理伤口,麻痒、肿胀,当然主要是疼痛。这反而使得他内心平静,“阿利你照顾梅斯菲尔德大人,我来断后。”把一直想说的话找机会说了出来,他终于松了口气,心里释然。阿利背上梅斯菲尔德,佩特勉强还能奔跑,由其余三位大人打头阵,就算遇到小股的兽群,或许可以趁乱杀出去。

    安德森抓过巴克的手按在伤口上,压下他的手掌,草木灰密实得接触伤口才有更好的止血效果,惹得巴克连连喊痛,安德森这才松开力,看着巴克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黝黑的青年龇牙咧嘴的样子眼神亮晶晶的。他看着安德森眼里的严肃,反而乐起来。

    术士佩特的脑袋从受伤后就一直昏昏沉的,但他从没把自己从中排除,马上轻声附和:“断后,算我一个。”

    “有意思。”佐伊看着谨慎、安静的同族人,好像不认识他了。“说前面有个坑。你们还乖乖的一个接一个往下跳。”

    先前好像睡着的阿诺德站起身,魁梧的身姿将昏暗遮挡得更黑,高大的暗影随着他的脚步慢慢锁紧。

    阿诺德靠近阿利:“如果谁真的要死了,也得死得有价值。”他抓住阿利的肩膀,将人捏了起来。“你想死之前,可以先问过我。”阿诺德把断剑扔到他胸口,青年抓住队长的佩剑,从压迫感中恍过神。

    土族都惯留一头长发,细细得编起来,再归拢到脑后。形如马尾,动如鞭,充满力与美。此时散乱的长发犹如蛇蝎披散在阿诺德鼓胀的颈背,狂野迫人,阿诺德盯着阿利说:“现在,你,负责守卫。”

    手脚有事做了,脑子就不会乱转。士兵的精力无处发泄,就容易不服管理。阿诺德信奉这条朴素的治军道理。

    阿利不敢动,不敢回答。只能两手抱紧怀里的剑,像接受了刚下发的军令状,行了礼,三两步站到外风口,特意离开了队长刚坐下的位置,沿着边站好了。

    阿诺德的视线一路跟着阿利,青年僵硬得站直了,姿势标准,他审视了几秒,再高声问:“回答!”

    阿利脖子一紧,目不斜视,收紧腰腹喊道:“是!”

    “声音太大了!”阿诺德批评完,又转过身,没忘了还有一个。

    佐伊用手臂捞过佩特的脖子,佩特只能歪倒向他,露在包扎外的半边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用两手拍打着求饶。

    佐伊对阿诺德笑,替佩特回答:“他说他不想死了。”

    安德森的眼神在四人之间打了个来回,手上适时得把“重伤员”解救出来,决定该换个话题:“生命沙漏怎么样了?”

    佐伊被点名,视线聚集过来,他大方把手伸到众人中间,这是一只衰老到快入土的手,好像和其余的躯体经历了不同的命运,岁月的痕迹从佐伊指间延伸到手肘,皮肤像油蜡纸般薄透,上面布满细碎的皱纹。佐伊动了动五指,向大家展示这只手还在他的控制下,他翻过手,元素的烙印以沙漏记号展现在皲裂的掌心纹路中,淡绿色的光芒亮起,沙漏的上部还留有三分之一的沙粒,沙粒缓慢得流动,好像被拿着打圈。

    生命沙粒,是一种木族的秘术,施术将两方的生命力连结,瓶中的沙粒就代表生命力,随着沙漏的翻转而互相补充,两方休戚与共,同生共死。

    “神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很虚弱。”佐伊单向订立的契约,代表他的部分在上方,这使得生命沙漏无法翻转,刚连接时神子伤势严重,他的生命力就像在填补无底洞,使得他几天内仿佛老了二十岁。

    “能感应到吗?”安德森问。

    佐伊摇了摇头,生命沙粒的流动让他可以一定程度感受到神子的状态,但离得太远,这种感应变得缥缈。能确定沙粒仍然在流失,但只要他不说,旁人肉眼无法分辨,如果用时间衡量每天流失的速度,比一日更多,比一周更短。从建立单方面服从的联系开始,他上了条不受控的船,顺水行舟,随波逐流。典籍里没有记载过这种情形,或许是使用这秘术的人少之又少,又或许只是没人对神子用过。也应该是这样,谁在太阳边上种树的话也得被烤焦。

    这念头一冒出来,佐伊对自己的豁达都感到叹服。

    他伸长手在阿诺德眼前挨个挥了挥,嘴上只是说:“祂好得很,比你们好。”

    低于地平面的洞窟并不存在光线进入的条件,只因为生长了一片能发出荧光的蕨类植物使得晏馥可以勉强视物。他握住边缘磨薄的石块,用相对锋利的边缘划着布料。但这并不容易,哪怕每天加工石头的豁口,以晏馥的力气并没有使得形状有太多改变。

    手里的布料原先能把他从头裹到脚指头,几经撕扯边缘已经层次不齐,如果披上大概只能到他的膝盖。但他还需要再利用这个有限的织物,尝试是否能完成预想中净水的装置。

    尽管这个世界充满令他不能理解的运作模式和可怕的危险。他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他要试着用地球的知识去试探规律,解决问题。他坐在椅子上,手握石块,机械地上下滑动。

    西蒙说飓风天已经开始了,他要在情况恶劣到无法活动前最后出去一次。

    食物、水源是需要尽可能囤积的物资,晏馥让西蒙在空地上用石块垒砌出盆样,在内里用皮料衬垫,用来盛放水。西蒙四处收集来的水液,多数浑浊,更不用提充满黑暗元素的污染。在晏馥闻起来,是腐败酸臭的气味。

    粗大的角或者中空的竹筒被挑出堆在一处,晏馥的手边则摆放着一堆小石块,一些砂砾,以及预先砍断的竹筒。他把布料拿起来确认,结实的纤维出现一条发白的痕迹,晏馥更加凑近,他的视力在近期骤然下降,现在看细微的东西需要拿至一拳头的距离。偶尔还会突然灰蒙蒙一片,需要闭眼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布料在反复的刮擦后终于断裂出口子,晏馥举起,对着蕨类植物的荧光将布料撕开。重复之前的步骤,又撕下两条。

    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晏馥知道是西蒙回来了。他把布料披到身上,这块布料是他仅有的衣物,正要处理它,自然是已经脱了下来。

    西蒙进入洞里,第一时间寻找晏馥,见他正坐在他的“玩具”桌边,他放下手里的猎物,清理身上的脏污。飓风天气恶劣,却因此使得许多穴居的夜行生物惊慌得暴露行迹,成为了西蒙的猎物。

    远距离的视线里俊美阴郁的面容模糊不清,晏馥眯起眼睛,西蒙走近神子,在晏馥脚边跪下。他握住晏馥放在腹部的手掌,贴向脸颊。

    [神子,我回来了。]

    晏馥的体型相对赫利俄斯人矮小,高大的西蒙跪坐着,还要垂下头才能更靠近神子腹部。像个依赖亲人的孩子,西蒙每次会到洞里都要这样围着晏馥待一会儿。

    阴冷而腥甜的味道染上晏馥,视力下降让他有别于平时对气味更敏感,西蒙的手指有力而粗糙的,神子的手掌则是温热的,他摸了摸西蒙的脸回应他。

    晏馥摘掉西蒙头顶的植物根尖,他的头发是银灰色的,滑滑的,流动着液态的光泽。晏馥把脏了的一缕捻出来,实际硬得和大狗的背毛一样。西蒙身上还披着他用拙劣的手工完成的外套,那些皮毛却很干净。

    [你受伤了?]晏馥捧起西蒙的脸问。

    青年的视线自下而上仰视着他,高而硬朗的鼻梁连接眉峰,眼窝凹陷,西蒙的眼神深邃而纯净。似乎他是个还没有沾染欲望的生灵,但斜挑的眉毛浓密粗长,加上长而平的颏裂让他苍白的面容充满雄性气质。这种肉体和灵魂的冲突感,让晏馥不自觉得深深看向他,又总是败给他的天真。

    知道西蒙不会说谎,他不回答,晏馥也不再问。他把手抽出来,去解西蒙身上的外套。

    这是晏馥第一次认真检查西蒙的身体,他精壮赤裸的胸腹上有部分褐色的陈旧伤痕,有的齿状,有的如裂口。更多的是还没有痊愈的黑红伤口,肉皮外翻,新伤加旧伤,纵横交错着。晏馥一一看过,让他心下冰冷,他又再从别的地方仔细查看。

    西蒙跪起来,更接近神子,方便他摆弄。冷白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有一些已经不流血,有一些还是鲜红的颜色,豁口一擦就是一指头血。明显是刚外出时留下的。

    晏馥哪里还会不知道衣服干净的原因呢?出去脱下,回来前却穿上了。这么严重的伤势他却能像没事人一样,晏馥觉得匪夷所思。

    西蒙的脖子上的项圈刺眼,他用力在锁头处拉扯试了试,发现是锁死的,没有利器无法解开。

    [匕首呢?]晏馥向西蒙要。

    项圈被晏馥捏住,为了方便神子,西蒙主动把上身送出去。晏馥抬起西蒙的下颌,小心翼翼得用匕首划着锁眼,项圈内圈为一体的金属环。铸造的锁眼和皮质的表面有频繁使用的痕迹,晏馥提起项圈,匕首尖在锁眼中拨弄,金属碰撞的清脆声能听出它被铸造非常坚固,撬了数次,发现无处下手,晏馥停了下来,却发现了内侧刻下的一串字符,以竖撇简单组合,有几个字符是重复的。

    [这是什么意思?]

    [编号。]

    [用来做什么?]晏馥数了,字符有八位,标准工艺打制的。[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吗?]

    [暗奴,都有,还有,牲畜。]

    用词语的形式回答,这完全因为西蒙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上一次被核对编号,来人并不会像晏馥这样温柔,当时他正被拴在棚内,和战马一起等待分配食物。他看到晏馥皱着眉头,便把身体更挺直一些,凑近他,使得他能更省力得对项圈使上劲。

    西蒙紧实而体温较低的胸腹贴上晏馥的肚子,使得晏馥为躲避身体向后仰,但他忘记了笨重腰会承受并不一般的重量,失去平衡。但好在有人比他更在意,西蒙出手撑在他臀部后方,把人牢牢禁锢在手臂和胸腹之间。

    慌张时晏馥牵住了项圈的钩子,向着自己,又拉了一把。

    两人撞向一处,晏馥只要低头就能触到西蒙的鼻尖,他不得不屏住呼吸。而西蒙却没有顾忌,欺身上来。独属于他的,却被血腥味掩盖的山涧泉水的味道掠过晏馥的喉结。西蒙拿走了晏馥手里的匕首[危险。]

    昏暗的环境中,晏馥注视着西蒙的眼睛,光凉而清澈。明明看来,西蒙是被他提着压向自己。[我只是想帮你把项圈拿掉。]晏馥松开手,撑住身体,把人推了回去。

    [没有它,不能,回去。]西蒙却不懂,丢失了编号的奴隶和牲畜会被带走,至于带去哪里不知道,因为它们都没有再回来。

    晏馥很想告诉西蒙他不会再需要它,也不该需要它。但他心里没有什么底气,更害怕不能付诸实现。[等找到安德森和阿诺德,我会求他们放了你。]他们应该会因为那莫须有的称呼,多少更尊重他一些。如果不同意,奴隶只是一种贵族的财富,那就更好办,他会想办法把西蒙换来。

    西蒙跪坐回去,又只能抬起头看晏馥,虽然他和神子在意识里就能沟通,但只要对话,他的视线总是黏着晏馥不放,像是十分认真在听讲:[放了,我,去哪里?]

    与异世界的奴隶讨论什么人身自由、尊严权利,都是高谈阔论,夏虫语冰。晏馥意识到自身的情绪是基于同理心,而正主其实并未感同身受。

    [你想去哪里?]晏馥好奇。

    见西蒙茫然,晏馥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先想着吧。]

    望见西蒙堆放在洞外角落的东西,与以往不同的是有一只活物正气息奄奄,贴着地面挣扎。部分干枯的木料挡住它的去路,使他不能逃离。晏馥的视力已经不能看清它具体的样子,不过黑暗森林的动物大多长得丑陋古怪,西蒙之前都是剥皮后一起提回来,也没在他面前分解过,悄悄吃了。

    恶心归恶心,好奇归好奇,晏馥指向那边问[那是什么?]

    西蒙把东西提了过来,这是一只小型犬大小的野兽,毛短黑色,两腿两爪。西蒙倒提着它的尾巴,夜行生物的关节被打断或卸下,肌肉的扭动更像是抽搐。西蒙把它给晏馥看,它的脸与狐狸相似,却长着四只叶片样的红色眼睛,对着视线里突然出现的人类,凶横得张开黄黑的牙床,发出嘶哑的恐吓声。

    晏馥挡住飞来的腥臭唾液,趁着机会再看了几眼,夜行生物果然千奇百怪,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不同地球动物的形态糅杂在一起。不过它们有一点是一样的,迄今为止遇到的黑暗生物对人都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虽然没有外出,洞外持续不停的呼啸声却让人不得不在意。[你是要吃他吗?]晏馥抓起桌面的兽骨,戳向野兽的肚子。

    它的骨骼已经接近散架,却没有什么外伤,短时间不会死亡。被晏馥轻戳,它只能疯狂得打摆晃动,觉得总会能一下可以弹起撕咬下人类的皮肉。

    西蒙甩手把夜行生物砸向地面,就打在晏馥脚前,发出啪的一声鼓响。嚎叫声停止,确认已经被敲晕,西蒙卸下野兽的下巴,用匕首挑下锋利的牙齿。

    不多久,晏馥获得了一只安静的活体标本。

    西蒙的手臂、胸口、脸部因此而溅上血迹,他把砍掉爪牙的野兽放在晏馥脚边[现在,不吃。]

    晏馥从没有见人宰杀过野兽,虽然没有开膛皮肚,残忍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把脚收回来,免得踩到血。[放进洞里吧,免得跑了。]西蒙这次外出的时间很短,应该是暂时不方便离开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