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

    ——因为我爱你时时常觉得自己有罪，所以我从来不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你就是我的洗不净的罪。

    我叫林季子，季子，继子，连我的名字都背着林家的大恩大德。林董事长真的很好，我爸死后，他不仅收养了我，还连带着照顾了我妈。我真的很感谢他，毕竟我妈死了男人，他还直接当了她的男人，只不过，他把她弄疯了。不过没关系，林董事长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不会忘。

    林董事长有个儿子，叫林本川，是我的哥哥，他让我叫他小川。小川长的很漂亮，性格也像女孩子，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特别是看向我的时候，我很嫉妒他，因为他的眼睛里没有杂质，他被养的很好，并不明白这世上的罪有多深。他美好地让我想要撕碎，但是，他很信任我，没有原因。小川很胆小，只是跟我玩得很好，而我又是个资优生，于是林董事长就让我和他一起去了德国。

    小川从来不叫我季子或者弟弟，他只是叫我小秋。只有他记得，我是王小秋，我曾经是王小秋。我妈疯了，她每日在清醒与混沌中来回往复，所以她不记得我，只记得那个死了的男人，她恨我，是我害了她的男人。她连疯了都在骂我，她说我是扫把星，我不怪她，她只是病了。偶尔她清醒的时候，她也会抱着我一遍遍地说对不起，但她很快又会疯起来，又会抓着我的头发不停地打我，所以，后来我就不去看她了。而林董事长也不允许我提起王小秋这个名字，他也厌恶这个名字。这世上，没有人需要王小秋，所以他消失了，而我是林季子，林董事长的继子，林本川的弟弟。我告诉过林本川不要再叫我小秋，但林本川还是这样叫我，他总是用这个名字提醒着我，我只是个林家下人的孩子，他让我不会忘记我的过去。

    在德国时，林本川性格内向，总是不善与人交流，所以我走到哪里他都跟着我。我是资优生，但林本川不是，他很笨，真不知道林董事长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生下这么一个笨孩子。他总是问我是不是嫌弃他笨，我告诉他我没有嫌弃他，他听完就会很开心。白人歧视很严重，但只要有我在，小川就能平安，他开始依赖我，非常依赖我。后来，我在他干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他看我时眼睛不再纯粹，他的眼里有欲望。他对我有欲望，这个认知让我大为恶心，但我笑了出来。他爱我，小川爱我，林本川爱他的弟弟，真恶心。

    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但我开始撩拨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洗完澡，我总是裸着就出来了，我看着林本川红了脸闭上眼又偷偷看我的样子，觉得很可笑。但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说，小川，你跟我害羞什么。他摇摇头，睁开了眼，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爱意。有时候，他眼睛里不加掩饰又热烈的爱意会刺到我，太亮了，他。亮得太讨厌了，他凭什么可以爱得这么坦荡，他没有吃过苦，所以并不知道被拒绝的滋味。

    德国的公寓只有一张床，因为我们从小就睡在一起，小川怕黑。在黑暗里，我能感受到来自小川的注视，在夜更深的时候，他会偷偷亲我，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全都一清二楚，他的那些幼稚又拙劣的把戏。由于小川漂亮纤细的缘故，那些白人总是爱捉弄他，我喜欢在他快要哭的时候才出来救他，我总是在角落欣赏他绝望、害怕的表情，以及光快要在里面灭掉的眼睛，那样的他，异常诱人，像美丽翅膀被踩断的蝴蝶。我出现后，小川眼睛里的火就会又重燃起来，视线落在我身上，比那些白人打在我身上的拳头还要疼。

    小川帮我擦药的时候，总是会哭，好像他比受伤的我还要痛。每当我看到他的眼泪时，我就会很烦躁，我不想他这样哭，于是，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不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而是对一个男人的喜欢。他果然不哭了，他说，我爱你，小秋。我极力掩饰我眼底的不屑，我主动亲了他。他闭上眼睛，这时我才把我所有的冷漠和讨厌放了出来。然后，我们滚到了床上，他的身体本来很白，但是现在因为羞涩而染上了粉红，他的眼睛里尽是情色。我在床上一直喊他哥哥，他求我不要这样叫他，原来他也是有廉耻的，但这时他哭起来却格外好看。

    小川从来不拒绝我，他对我很好。真心实意的，我看的出来。但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看不起他。我有时候也会内疚，但每当我听到他叫我小秋时，我就会把这一点点内疚抛的一干二净。我不能忘记我爸是怎么死的。后来，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一次，小川突然叫我季子，他说，季子，你知道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我担心他知道了，知道我在骗他。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你看，他就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他还是乖乖地往我的圈里面跳，因为我要的他都会给我，蠢货。

    林家人把收养我的那天当做我的生日，因为王小秋的生日在林家是个忌讳，而小川却只给我过王小秋的生日。有一次，我受不了了，我吃光了他给我做的菜，我笑着说，谢谢你，林本川，只有你给我爸过忌日，哈哈哈哈哈。我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小川生气了，他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只知道我爸怎么死的，但不知道我爸是什么时候死的。我很想告诉他，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我知道他知道了会很难受，但是还不够，我要在他最痛的时候告诉他。我会告诉他王小秋那时候只有十岁，那天是小秋的生日，小秋的爸是林董事长的司机，他想让小秋过一个好的生日，于是向林董事长借了他的豪车要带王小秋出去玩，然后王小秋就被绑架了，但是他们要绑的不是王小秋，而是你，那些人认错了，以为王小秋是你，王小秋的爸爸求你爸来救小秋，一千万，不多不是吗？对于林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而且王小秋背的是你的命。林董事长在电话里同意了，可是他又反悔了，花一千万救一个下人的孩子不值得，他是个聪明的商人。然后王小秋的爸爸只能自己来救小秋，王小秋活了，他死了。我总是想象林本川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他眼睛里的火也许会熄灭，想到这个我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我还是喜欢明亮的东西，也许他会怕我或者离开我，但是他太爱我了，他离不开我的，这一点我无比坚信，我知道这叫有恃无恐。如果他真的知道我在密谋一场凶杀，他会怎么办呢？阻止我还是帮助我？如果他知道我要杀的对象是他呢？想想就觉得很刺激，每一次和他在一起时，我都会想象他死的样子。

    当我接到丁常全的电话时，我知道这一切该结束了。我告诉小川，我要回台湾了。小川要陪我回去，我拒绝了，毕竟，还没到他出场的时候，不是吗？小川总是安安静静的，只是会对我撒娇，一点也不像个哥哥。丁常全会帮我，是因为他为数不多的善良，他见证了我爸爸的死亡。

    我一回台湾，林董事长的公司股票就暴跌。然后我把我和小川的录像发给了他，他永远无法想象他最爱的儿子在别人身下的样子，所以我让他亲眼看。然后，他就心脏病发作住院了。我去看他，他躺在床上愤怒又悲哀地看着我。我说，你儿子真是贱，竟然喜欢给人肏。我看着他愤怒到极点的样子，一点也不开心，我知道，小川会很疼。林本川接到了林董事长的电话，也回了台湾。林董事长一向偏爱他，他没有把录像的事情告诉小川，我也不希望他知道。之前我想过很多次他知道真相的样子，可到了现在，我却不敢让他知道。林董事长恨极了我，他想杀了我。我知道，以他的能力很容易，但是我不会给他机会，如果我死，林本川一定要陪我。

    我又一次去医院看林董事长，小川不在。他说，他会要我的命。我告诉他，小川爱我，我要他死，他怎么活！林董事长怕了，这世上他只有林本川这么一个软肋。我知道，他在骗我，为了林本川，他一定会杀了我。于是，我到哪儿都带着林本川，这是我的筹码。小川依然很开心，依然一尘不染。只是，在高潮的时候，他会抱着我说，对不起，小秋。

    你在对不起什么，小川?这世上，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你是我的罪。

    林董事长一直在等待我落单的时候，他时时刻刻想要杀了我。有一天，林本川看我的眼神不再明亮，他眼里都是疲惫和绝望。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怎么办？我抓住了他收回去的手，我告诉他，我只想要林董事长的命，而现在，我要他的命。我把他关了起来。

    丁常全告诉我，林董事长死了，我那个疯子妈杀的。我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快乐、痛苦、迷茫、害怕?不对，应该是庆幸，我没有亲手杀死小川的爸爸。我把事情告诉给了林本川，他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我告诉他，幸好林董事长不是死在我手里，不然就不仅仅是被刺几刀了，他会死得更惨。小川很安静，他不理我，只是麻木地看着我。我生气了，我不喜欢他这副样子，这个不属于我的样子。我在床上狠狠地凌虐他，他只是任我摆布，只有在高潮的时候，他会像以前一样注视我。但我还是关着他，我觉得他会好的，因为他足够爱我。况且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我们最终还是会在一起。

    林本川自杀了，割腕割得很深，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唯一想到的就是小川他很怕疼。医生说他失血过多，会变成植物人，而且他的求生欲望很弱，几乎一心求死。小川是个懦弱的人，遇到不能面对的事，他就会选择逃避。我要医生让他活着，我会一直照顾他，但他必须活着。

    我带着林本川离开了台湾，又回到了德国。医生说，他虽然没有意识，但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于是，我总是在他耳边一遍遍告诉他，我爱他。他曾经问过我，爱不爱他。我每次都回答他，我喜欢他。我不会让他死，无论如何，因为在这世上，只有他能陪我，如果他死了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爱我了，我要他终生做我的信徒。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他离开我。

    我用最道德败坏的方法留下他，我拿我的全部人生去挽留他，我要他继续活下去，继续爱我，继续喊我小秋。这世上谁都可以离开我，厌恶我，谩骂我，诋毁我，但林本川不行。他是我背负的罪，我到哪里，他就要到哪里，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