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者三他都看见了
或许是正午的阳光过于刺眼，宋时清恰好迎着灼日，在光辉下微微眯起眼尾，眼眸里映射出稀碎的日晖。 他停留在顾瑶唇瓣上的目光转瞬即逝，随后，便抿出合礼的微笑，无奈地说：“二位又在打趣我了。” 王铮笑出了声，哈哈着走上前，闲闲地揽住了宋时清的肩膀。 他扒着宋时清，转了个身，朝夹板外的港口处看，还有工夫开玩笑：“我们几个里，从小到大就你最规矩。” 话音一落，王铮立刻松开揽着宋时清的力道，双手举了个投降，笑道：“好吧好吧我不碰你——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啦，我错了，宋、大、哥。” 他转而用手指点了点在一旁望着的顾瑶，企图祸水东引：“永安才是最喜欢逗你玩的！” 顾瑶耳力不错，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小时候是太子皇兄的跟屁虫，十分黏顾丹，故而他俩的伴读之间也相熟。 王铮更是个典型的自来熟，除了傅知寒，他其实跟谁的关系都不错。 顾瑶看着他愉快地扯着宋时清聊天的样子，心情十分微妙。 虽然他一直都不太会把两个世界混淆，但是他其实刚刚才从长乐的世界过来，多多少少还会有点带着长乐公主的眼光。 所以顾瑶忍不住设想了一下，假如这幅画面出现在长乐世界…… ……个屁啊！！ 他睡前的时候还他妈的在担心王铮被宋时清阴一波啊！！ 见鬼了他妈的，一想到王铮这个死孩子还呆在京城，她的头就开始突突突地痛！ 而王铮呢？！ 这个世界就跑过来跟宋时清哥俩好了呀！怎么不见你在长乐世界有这种本事呢？ 你在长乐世界用那种态度对宋时清，跟撕破脸皮有什么区别吗？就不能学学宋时清的虚伪吗？ 顾瑶暗自磨牙，对王铮恨铁不成钢，听见他提到自己，直接给他翻了一个白眼，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走到护栏处。 顾瑶阴阳怪气：“你倒是闲情雅致，嗯？你自己没事干就去玩，别来打扰我们日理万机的宋大人。” 王铮用手肘抵着护栏，手掌托着腮，垂下眼，虚情假意地哀嚎：“那我好惨啊，殿下得陪我一起玩才行。” 顾瑶嗤笑一声，顺着他的目光，在码头的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郎，身着工部的靛青色蝙蝠元宝纹圆领袍，腰上简单地用宫绦束起，挂了一个白底熊猫纹的小荷包。他的头发高高扎起，长卷的马尾辫间掺着几根 细长的麻花辫，用红绳绑紧，尾部还缀着棕黄色的玛瑙。 他的身后背着一个一人高的木棺。那木棺由乌木制成，通体沉黑，大致成六角，外部用银笔刻录下了符文一般的图案，每个角上都镶嵌着猫眼石。 那木棺看起来过于沉重，少年肤白面冷，却也因此浮起薄薄绯红，额上薄汗令皮肤宛若琼脂一般散发盈盈微光。 又是谢不敏啊。 他正在和几名士兵交涉，模样看起来有些急，然而那几名士兵则比他还为难。 想来，应该是登船前，士兵要查他那棺材一样的东西。 他原以为谢不敏只是个运气好受到宋时清恩惠的小家伙，但从另外一个世界的表现来看，谢不敏似乎还认识张景潇和江今铭。 若谢不敏是江湖人，但他上次又被盛阳公主抓走，瞧着也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 不会武功、一板一眼、迷迷糊糊。他之前跟张景潇说过，他是从西北一路考过来的。 王铮说，谢不敏不是谢家的人。 ……西北啊。 有什么势力在那里么？ 顾瑶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可不觉得宋时清是一个喜欢做慈善的人。 宋时清所有的恩惠，都在背后明码标价。 唯一的例外，也不过是长乐公主罢了。 顾瑶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转过头，看了眼宋时清，指尖往下面一指，仿佛随口一问：“这到底是什么人物，宋大人？” 宋时清温和道：“王爷还记得他呀。此人叫谢不敏，去年中的探花，今年在工部官考。如今，是在赵侍郎手下办事。” 说跟没说一样。 顾瑶心中腹诽，面上不动声色道：“嗯……我知道，是你推荐的他。探花郎，果然有一副好皮囊。” 他刻意沉吟片刻，食指轻轻叩了叩栏杆上的扶手，轻描淡写道：“他看起来遇到了麻烦，本王是不是应该帮帮他？” 宋时清弯眸：“王爷仁善。” 王铮又笑了一声。 对上顾瑶的眼睛，王铮这才强行忍住笑意。片刻后，他终于破功，将右手抵在唇前低低地笑，边笑边摇头。 “好了，试探来试探去的，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王铮摊了摊手，“既然你们都想放人，那就别这么弯弯绕绕的嘛。” 他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叫来天行的一个女官，吩咐放行。 “你倒是还挺适应新职位的。”顾瑶觉得王铮使唤天行愈发顺手了。 王铮原本就在天行办事，职位升迁不归吏部管。 而宋时清是领的副总督的头衔，相当于兼职。这样的副总督一共有三位，尽管本身的官职有高有低，但是也不能太低，不然镇不住场面。 所以宋时清在几天前就已经升过官了。 另外两位副总督，一位是方才提到的赵侍郎，一位是黄州当地的世家嫡女，严肃端庄。 “人员布置安排错综复杂，每一个都别有深意。” 顾瑶在心中想起王府里的谋士给出的评价后，懒得去深想，提了提手上沉甸甸的食盒。 他中饭都没吃呢，闲华姐姐给的点心，自然要垫垫肚子嘛。 顾瑶顿了顿，继续道：“陪我吃东西去。” 王铮嘲讽他事情多，却还是被拉着去了船上的楼间。房间内装饰清雅，别有一番风味，精致而不过分奢靡。 这一层一共就五个房间，顾瑶住在最里面的正房，旁边的侧房正好就是王铮和宋时清。 顾瑶打开食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三层点心，闻着有股淡淡的香味。 王铮扫了一眼：“一层甜一层咸一层酸，量不大，但是还挺用心的嘛。”他勾了勾唇角，“怎么？傅茹给你准备的？” 王铮依然是笑盈盈的模样，半分不显异样，语气也是随性自然。 顾瑶：“……我总觉得这种对话我们重复过了很多遍。” 王铮用手指绕了绕顾瑶鬓角的发丝：“傅茹姐姐嘛，温柔体贴又贤惠，我可羡慕你哦。” 顾瑶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王铮的动作被禁锢，指尖不轻不重地勾过顾瑶的脸颊。 他低着眼眸，静静地注视着那个被指甲间戳陷的腮肉。 顾瑶笑道：“李婷也温柔贤惠啊，她偶尔还可以挺俏皮的，更何况，”他坦诚道，“你才一年就纳了六房妾，这么不给面子，也就她能不在意吧。” 王铮：“……她一天到晚阴阳怪气我。” 顾瑶知道李婷阴阳怪气，却没想到她结婚之后阴阳之力能盖过茶里茶气，好奇道：“比如？” 王铮给顾瑶倒了杯茶：“不想说。难过，伤心，你快点吃。” “这是闲华姐姐给我的，据说是她驸马亲手给她做的。”顾瑶掐起一团芝麻团糕，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侬不次吗？” 王铮道：“就这么点东西，我还跟你争，你还不得饿死啦。” 顾瑶点点头，狼吞虎咽起来，几乎是风卷残云，一盒子的点心几口就吃没了。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有一说一，我之前还嫌弃闲华的驸马平平无奇，现在倒是觉得，人果然还是不能太看脸。” 王铮想了想：“他长得还行吧，五官挺端正的啊。” 顾瑶咳嗽一声：“你知道我平时见到的都是什么样的。” 王铮“哦——”了下，笑眯眯道：“那肯定还是比不上我的相貌嘛，对不对？殿下。” 顾瑶对闲华的感官挺好，故而觉得什么男人都配不上她，不论闲华驸马如何，他绝不会再说那个人的好话：“他不配跟你比。” “对了，”顾瑶说，“教下我怎么接吻。” 王铮先是下意识地扬起笑容，半晌后，笑容微僵。他张了张口，然后抿住嘴，沉默片刻。 他道：“好。” 王铮将脸靠近顾瑶，却被顾瑶用手捂住了嘴，桃花眼流露几分茫然。 顾瑶蹙眉：“是不是会有点奇怪？” 王铮眨眨眼，棕色的虹膜颜色纯粹，粉红色的眼廓将桃花眼刻画得清晰而妩媚。 “……算了，继续。” 顾瑶收手。 浅浅的呼吸交织在鼻间，王铮他一点点地贴近，亲昵地用唇瓣一下一下地蹭着顾瑶的唇角，舌尖探出，顺着唇缝深入，一舔、一咬。 他的呼吸如琴弦颤抖，唇贴着顾瑶的下唇，轻轻说：“先吻我，伸进来。” 王铮微微侧脸，容颜轩然风神，张开嘴，润润水光的红唇下露出了洁白的尖牙，像是兽类在主人的命令下裂出獠牙。 ——仿佛可以让人为所欲为。 顾瑶吻了上去。 …… “舔我的舌尖。” …… “王爷，重一点。” …… 王铮在引导顾瑶的过程中，慢慢地一转攻势，温柔而渐进地攻入了他的阵地，手也轻柔地搭在了顾瑶的后颈上，掌心的纹路摩挲着顾瑶的肌肤。 他退了出来，牵出一丝暧昧而糜晦的银丝。 顾瑶将其卷入口中，眼尾晕染着餍足的红晕。 “二位忙完了么？” 宋时清的声音响起，声线温和。他叩了叩一开始就没有合上的门，清脆的敲门声击碎了旖旎的气氛。 “倘若还有什么要做的，宋某可以替二位关上门。如果没有，二位可以一起去趟议会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