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沐风篇）
从小沐风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家里不听管教，加上又喜欢在学校里打架，有时候放学身上跟脸上都时常带着伤。 沈时初对此也是操碎了心，难为她生着病手里还得拿着根棍子，让孩子跪在地上。 “说，这次又是为什么打架？” 沐风闭口不提，但是一旁的沐泽见他这副嘴角淤青又一副死不认错的样子，想捉弄他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这是谁又把我们家小祖宗给惹着了。” 对一旁的调侃充耳未闻，沐风只是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大哥。 沈母虽然表面严厉，拿着棍子却也只是装装样子，一下没打他，教育了几句，罚沐风在客厅里跪着，还不允许他吃晚饭。 不认错是真的，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是真的，不过沐风这孩子也倔。 说他听话，母亲不让起之前，他还真在客厅里跪了四五个小时。 可说他听话，让他不要再惹事生非，他偏偏总在学校里打架。 中途沈母因为心疼孩子又过来问了一遍，“知错了没？” “我没错。”沐风下巴一扬，目不斜视的盯着正前方，跪的时候脊背都挺得笔直。 那些人先惹他在先，他还手实属正常。 “小小年纪，你就整天打架惹事生非，我是管不住你了！” “你要是再大点，你还不得杀人，你还不得放火！”他那一脸我没有错，死都不会认错的样子，直接又把沈母气走了。 “那性质又不一样。”沐风都不知道母亲怎么就上升到这个层面上去的。 又过去两个小时，他揉揉有些泛疼的膝盖，因为没吃晚饭的关系，胃已经开始翻腾。 就在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年仅六岁的沐柔偷偷从厨房里拿了两个包子，一路小跑来到客厅。 她好像生怕饿坏自己的二哥一样，说着如果不够，再去偷偷给他拿，绝对不会让妈咪发现。 “宝贝，二哥真是爱死你了。”别提有多惊喜，沐风捧住妹妹的小脸好一阵亲，就着她的小手三两口就吃掉了她手上那两个包子。 沐柔低头看了眼他一直跪着的膝盖，奶声奶气地问他，“疼不疼？” 十四岁的沐风个子也算高了，跪的姿势刚好能把妹妹小小的身子拥进怀里，盯着她那张婴儿肥的小脸。 “你只要亲亲二哥，二哥就不疼了。” 然后沐柔亲了他的脸颊好几下，不小心亲到他嘴，沐风也是半点嫌弃都没有，反而笑得更宠了。 直到听见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以为是母亲来了，他才迅速放开怀里的人，脊背重新挺得笔直。 “是我。”沐泽看他一副做贼的心虚样。 “你来干什么。”对他的出现，沐风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惊喜的样子，反而把嫌弃在脸上表现得分外明显。 “我怕我晚点来，你这张小脸上非得留下什么痕迹。”沐泽左手拎着个药箱子，右手端着个装满了饭菜的碗。 虽然平时各种调侃弟弟，也没少嘲笑过他，可到底还是疼弟弟。 沐风无言把妹妹又重新抱进怀里，捏捏她软嫩的脸颊。 将药箱打开后，沐泽蹲在他面前，用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他嘴上的淤青，还有额头上正在渗血的伤口处抹。 怕他痛，沐柔还给他呼呼，吹得沐风心里是一片柔软。 “那么倔干什么，母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服了个软，认个错，这很难吗？” “就算不是你的错，你也先认个错先。” 沐风冷下声音，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态度，“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认。” 他就不认为那是错，之所以跪在这，是因为他不想违背母亲对他的惩罚，不是因为觉得错了，才跪在这忏悔。 “臭小子。”沐泽的手掌直接往他脑门上一扫。 “得了，起来吧。”收好药箱，沐泽看他脸伤得不是很严重的样子，“你还真以为母亲这么狠心，让你在这跪一晚上？” “她肯让我起来了？” 沐泽笑着耸了下肩，“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出现在这。” 跪久了从地上站起来那一刹那，沐风站都有些站不稳，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虽然之前吃了两个包子，此刻仍是饿得狼吞虎咽的吃着沐泽送过来那碗饭。 也正是这一年，病得越来越严重的沈时初卧床不起了两个月后，就因为器官衰竭而去世了。 母亲的离世无疑给了最为年长的沐泽跟沐风最沉痛的一击。 一夜之间，他们好像长大了许多。 成熟了，也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跟几个弟弟打打闹闹，话也少了。 沈时初这一走，倒是让身为二房的沈兰气焰开启了前所未有的嚣张，这个二妈自然谈不上对大房的几个孩子有多好，当着沐老爷子的面，会装模作样的关心几句。 可人后，却为了沐柔不小心摔碎了沐晴最喜欢的玩具，两个孩子争吵间，沐柔不过轻轻推了一下沐晴让她摔倒在地上，沈兰就报复性狠狠掐了下她的手臂，痛得沐柔哇哇大哭起来。 “你是姐姐，不知道让着妹妹，把她玩具摔碎还推她，你怎么这么坏！” “真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教育你的！”边打边骂，沈兰又用力打了两下她的屁股。 沐风放了学回来，就看见沐柔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周围也没个佣人照顾，那小鼻子一抽一抽，已经哭累了，累得已经哭不动，只剩下无声抽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两只小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看见二哥回来，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沐风丢了书包就赶紧把她抱进怀里，心疼死了，“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跟二哥说，头疼吗？还是哪里痛？” “我……想妈咪。”以前她在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敢欺负她，可是现在，不仅兰姨打她，连佣人对她都是不管不顾。 她哭着说想妈妈的样子，也让沐风鼻头一酸，想把她抱进怀里安慰一番，就听见沐柔疼得大叫，一直捂着自己的小胳膊。 “怎么了？”一下看出端倪的沐风立马卷起她的袖子，看到她手臂上那一大片淤紫，第一次觉得自己想杀人的心如此强烈。 在听到是沈兰掐的后，当即抱着妹妹找到这个女人，势必要讨回一个说法。 佣人在外边拦，“二少爷，你不能进去！” “滚！”沐风眼神一厉，走路带风，气势汹汹的样子让那女佣都下意识往后一退，没敢再说二话。 面对他的踹门而入，沈兰虽然吓了一跳，看他怀里抱着沐柔，心中顿时明了，定是这小丫头跟他自己哥哥告状了。 可到底沐风还是个孩子，就算脸色多沉，戾气多重，还能翻得了天不成。 甚至端起一个长辈的姿态教训起他的无礼，“你连敲了个门都不会？” 沐风只是举着妹妹被掐紫的胳膊，几乎是从唇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你弄的？” 沈兰没否认，说是沐柔先推自己女儿，又打碎了她的玩具，她一时心急才出手掐了她一下，也没用多大力，可能孩子细皮嫩肉，所以才紫了这么一大块。 再怎么说沐风也是小辈，沈兰觉得他不应该用这种的态度对待自己，太过于没礼貌了。 她也是好心好意劝导，“小风，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又是你二妈，你怎么说也得该叫我一声姨。” 而不是这样踹门而入，言行举止都没有对她的丝毫尊重。 “你配吗？一个小三。”对于沐风来说，“你欺负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我妹妹。” 尤其母亲走后，沐柔无疑成了他心里最重要的存在，他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护着、爱着，哪怕她掉两滴眼泪都心疼到不行。 他那么宝贝的人，却被沈兰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这让他如何能忍！ “你……。”居然敢说她是小三。 “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对一个长辈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处在盛怒中的沐风根本平息不了自己情绪，年少时不懂克制跟压抑，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总会很直白的发泄。 “你都说我没教养了，那我还对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他挥手扫落一旁的花瓶，飞溅而起的碎片吓得沈兰一激灵，因为这个站位，刚好沐晴就站在花瓶后面，被碎片伤到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沐晴说不上是被划伤了脸跟手而大哭，还是因为被吓到了，好在没有伤到眼睛，被碎片划伤的地方开始往外渗出鲜血。 因为太痛，沐晴的哭声也越来越大。 那一刻，沈兰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赶紧跑过去抱住女儿安慰，“你疯了吗！” 如果伤到了眼睛，这后果她根本就不敢想象。 “小三就是小三，你一个偏房，也敢在正室的儿女面前造次？” 花瓶往旁边的方向倒去，铁定会伤到正坐在地毯上玩耍的沐晴。 沐风就是故意的，“沈兰，你要是再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 “下次划你女儿的，就是大动脉。”每一个字都是毫不掩饰的威胁跟警告。 沈兰气得脸色铁青，不甘心被一个孩子就这样压了一头，当天晚上就哭着跟沐老爷子告起了状。 “我不过是轻轻掐了一下小柔而已，他就对我大吼大叫，一点礼貌都没有，还说我下次要是再敢动小柔一根头发，他就要了我跟小晴的命！” “他一个小辈，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他、他还骂我是小三！破坏了他的家庭，这是他一个做小辈的可以指责的吗！没教养！” “真不知道时初姐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会把自己几个儿女教成这样！小柔不仅故意摔碎了妹妹的玩具，还推她！还想打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坏！小风又如此目无尊长！” 越说沈兰觉得越气，但老爷子倒是个护儿子的主，本身正妻给他生了六个孩子，又陪着他一起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在他心里就已经是不可颠覆的存在。 六个孩子也同样是他的心头肉，虽然他现在儿女众多，老婆也有好几个，自打沈时初死后，对她的那份愧疚更深了。 他了解自己儿子，一向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因此他只是抱着沈兰安慰，“你离他远点就是了，小风就是那个性。” 他母亲还在的时候，这孩子就不听管教，时常惹得她生气，性格又有些极端。 “是他踹了我的门！进了我的房！还拿花瓶伤了我的女儿！难道小晴就不是他妹妹了？到底是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他怎么能这样说那样做呢！” “行了，明天我去说他两句。”见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沐老爷子也是没办法。 另一边，沐柔坐在沙发上举着自己的小胳膊，沐风正给她擦一些活血化瘀的药。 “还有哪伤了没有？那女人还打了你哪？” 虽然只有六岁，连对错的是非都分不清楚，但事情的原委沐柔还是能解释清楚的，她小小声道：“我真的、没有先推她，玩具、是我先弄碎的，可我说了、好多句对不起。” “但是她、妹妹、她还是冲上来、打我。” “她打我脸、还抓我、抓我头发，很痛、然后我就、我才打她。” “别说了，我都知道。”沐风打断她口齿不清的话，如果自己妹妹什么个性都不知道，他这个哥哥也不用当了。 他握住她的肩膀纠正她，“记住，你只有五个哥哥，没有弟弟妹妹，知道吗？” 沐柔听得懵懵懂懂。 沐风把头放在她腿上，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自打母亲去世后，他一直都很迷茫，照着父亲给他铺好的路走，学他想让自己学的东西，上他想要自己上的学校，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将一辈子都活在父亲的掌控之下，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都说枕边风好吹，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第二天沐风被父亲叫到书房，因为昨天这事被指责了两句，虽然语气不重，但字行间都在偏向于沈兰跟沐晴。 沐风也不想再辩解什么，他可没那花言巧语的本事，但是让他下次尊重着点她，这一点，他还真办不到。 “她配吗？” “一个第三者带着私生女介入别人的家庭，还妄想得到我的尊重？” 再讲下去，沐风连同眼前这个男人一起怼，“对于你的风流我这个做儿子的，可能是没什么立场去批判你。” “但对于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在我所受到的良好教育里，没有尊重二字可言。” 说这话时，沐风一直盯着眼前这个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任谁听了去，都能听出他话里指桑骂槐那味儿。 就连久经沙场的沐老爷子都被他这目光盯得不自在，轻咳了两声，知道他心中有很多不满，也没再说什么。 出了书房门，沐风的脸色可谓当即冷了下去，透过门缝看父亲的那一眼，把先前一直压抑的厌恶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这父亲虽然可有可无，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只能依附着他，才能好好活下去。 老爷子也一直觉得他这儿子会一直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翻不出什么花样。 谁知消失了几年，回来后就变了个人一样。 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有时候无言看他的眼神都让这个在商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男人感觉到了恐惧。 那死寂一般的目光，不带有丝毫感情，明明是笑着的，该说是冷得吓人，还是沉得可怕。 明明在看你，却在他的眼里感觉不到你的丝毫存在。 沐泽这个做哥哥的也意识到了弟弟的转变并不能轻易用长大二字来概括。 但看沐风依旧有说有笑的跟几个弟弟打闹，对妹妹也是一如既往温柔，又觉得其实什么也没变。 因为不管怎样，无论他经历了什么，沐风都是他弟弟。 踏上黑社会这条不归路，沐风觉得自己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 他跪在母亲墓前，“这是我唯一承认我做错了的一件事，也是我唯一向您承认的一个错误。” 他不像沐泽，在爱上自己妹妹这件事上还有过一番挣扎跟思想的争斗。 即使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了超出亲情的异样感情，他都从来不觉得这有错，也从来没觉得这不正常。 “但我不后悔。”不想几个弟弟妹妹跟他之前一样，一辈子在父亲的掌控下。 上什么学，做什么事，和什么样的对象结婚，都被操控好了一样，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最起码在他的保护下，他们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而不是连婚姻，都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我的家人，我自己来守护。”即便他的手染上多少鲜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沐风都不在乎。 他只求几个弟弟跟妹妹，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