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伊诺的话让叶辞很意外，在她眼中伊诺平时虽然不着调了一些，但是本质上是一个温和，乐观且克制的人，完全和她口中的阴郁、偏执、暴力狂沾不上边。 “衣不蔽体的人在隆冬的寒夜中获取了向往已久的温暖，即便这份温暖很弱很弱，也是绝对不会放弃的……”用树枝拨了拨篝火里的火焰，伊诺道：“我很庆幸，我获得的是整颗太阳，即便有着阴暗，但在太阳的光芒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你的父母很伟大……”叶辞赞叹。 “是的，他们很伟大！”对于自己的养父母，伊诺满心感激，是他们拉住了她前往深渊的步伐，将她带到了充满光明和温暖的世界。 “只是，在福利院孤僻惯了，加上‘和同龄人交流’这事儿又成了心理创伤，所以，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朋友……”回忆起小时候围观同院儿同龄人办家家酒的那些画面，伊诺扶额，“不过，这也不影响我什么，乐得清闲……”办家家酒实在是创造了太多的黑历史了（当然不是她的）。 “你的第一个朋友？” “小学一年级下期的转校生，后来成了我同桌……”对于自己一年级下学期才交到人生第一个朋友这事儿，伊诺现在想想也很无奈，但没法，谁让她那个时候已经社恐了。 “并不意外你一年级下学期才交到朋友呢……”虽然初见面的时候伊诺很热情，但和她相处久了叶家姐妹俩就发现，其实这人并不擅长与人相处，即便她的内心活动丰富得一逼。 “我觉得我一个学期没交到朋友班主任也有原因，一个月调动一次座位，每次同桌、前后桌都是不同的人，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一番一个月到了，座位又调动了……”伊诺觉得她小学班主任频繁调动座位的操作也是导致她一个学期交不到朋友的主要原因之一，她本来就社恐，结果四周的人还一个月换一次，她能交得到朋友才有鬼。 “呃……”小学到高中就换过三次同桌的叶辞不做评价。 “不过好在班主任也就抽风了那一个学期，之后换位置基本上就是竖列的左右平移……”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那些回忆清晰依旧，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里播放，想起来也是满满的感慨，“一个学期的时间，能在一起玩的小伙伴早就各有小团体，而我这个另类，就继续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脑子里各种小剧场，啊，原来我的中二期居然那么早就来了……” 叶辞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伊诺脑回路与众不同的原因了：惯性溜号，然后一溜就和疯跑的二哈一样，撒手没。 好在这次伊诺及时拉住了自己思维，记着还有正事儿没有彻底溜出去，“或许是看我孤零零没个玩伴可怜，也或许是看转校生本身性子比较害羞，融进大小团体挺困难的，班主任就把她安排成我的同桌了，直到五年级她再次转校前，我们一直都是同桌……” “小学五年级你就惦记上人家了……”叶辞看着伊诺一言难尽。 “错，是成为朋友的那一刻，我就惦记上了……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对她的惦记只是我的独占欲作祟：‘她是我的，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朋友，任何人都不能替代我的位置’，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心态，即便，是到了现在……”伊诺垂眸，眉眼中带着一丝无奈，“明明五年级她转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我却在很多次午夜梦回中，为她哭得不能自己……” “你图什么呢？”叶辞叹息，她能看出来，伊诺对她的第一个朋友投入了太多太多的情感，各种感情掺杂导致了她的念念不忘。 “大概，是图一份陪伴吧……”陪伴，这也是伊诺思考很久后得出的结论。 陪伴啊…… 伊诺自幼社恐，虽然伴随着年龄的增长症状已经好上太多（重度到轻度），但幼年的经历让她一直秉持着“朋友贵精不贵多”的态度，所以她几乎没什么可交心的朋友，虽然她习惯并享受着这份孤独，但偶尔的，她也想要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来分享她的快乐和忧伤，毕竟，她可是内心活动丰富的隐性话痨啊！ “惦记十多年，以你的性格难怪会成为了执念……” “毕竟在那个时候，她是除了爸妈外对我最好的人，也是除他们外唯一一个不停对我释放善意的人，啊，不是说别人没有对我释放善意，只是那些人在我身上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回应时，他们很快就放弃了……”回忆着那人的一颦一笑，伊诺唇角微扬，满是怀念，“她其实很有人气的，我记得班上一半以上男生都说长大了要娶她，哦，我们班当时81个人，男生有50个……” “？？？”听到班级人数的时候，叶辞黑人问号。 “毕竟是20多年前的小城市公立小学，那个时候的公立小学在政府的引领下可是有着最好的教育资源，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想把自家孩子送到公立学校就读……”伊诺对自己当年的读书环境很感慨，那个时候一个年级就两个班，每个班都差不多80个人，不到50平的教室真的是各种人挤人，“我记得全市第一所私立学校还是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出现的，直到那个时候小班教育、精英教育这些教育理念才流进当时的4、5线城市……” “咳咳……”一直生活在华国一线大城市，从小接受小班教育、精英教育的叶辞轻咳以示了解。 “说起来，以她的人气，其实应该是‘校花级别’了，当时说要娶她的人可不止我们班的小男生……”伊诺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小同桌那校园现象级的人气，“老师也很喜欢她，连带也很喜欢我？” 您这个夹杂着疑惑和感叹情绪的问句是要我怎么回答啊？ “不过老师都是喜欢成绩好的学生，所以爱屋及乌的关系应该不大吧？”摸着下颌伊诺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叶辞，想打人了。 感受到叶辞身上透出的寒气，伊诺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心虚避过那满是冰刀子的眼神，摆正态度继续道：“我有时候幻想过，如果五年级的时候她没有转学，我们应该会升上同一所中学，然后顺理成章地就在一起了……” “呵！”对于伊诺如此天真的想法叶辞表示鄙视，“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们会顺理成章在一起？” “因为我们都是彼此最依赖的人……”近乎病态的依赖，不仅是伊诺有，小同桌同样有，“她的爸爸是急诊科医生，妈妈是中学老师，两个都是工作狂，她很小的时候就是钥匙儿童了……” “？？？”叶辞再次黑人问号。 “我依赖她，她也依赖我，如果我们一直都在彼此身边，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伊诺坚信着，而这份坚信，也组成了她的执念。 “可是，这只是你的想象……”叶辞很现实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要放下了……”毕竟此生已无望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