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扬镳
暖的手在自己脑后捂着，自己也倒在一个柔软的身躯上，金正坤的酒瞬间醒了一点。 他茫然地抬头，看见李禹翎在那里躺地上呲牙咧嘴。 金正坤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和李禹翎倒地了，他还以为刚才天旋地转是自己头又难受了呢。 金正坤看着近在咫尺的玻璃渣子，感觉脑袋伤处又在隐隐作痛。 他闭上眼，装晕算了。 这也太尴尬了，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吧！ 李禹翎也以为金正坤困了，把他扶起来一边躺着，任劳任怨地又开始收拾地上的水和碎片。 金正坤偷摸睁开眼皮，看李禹翎的背影。 李禹翎似乎已经不疼了。 金正坤虽然真的很容易害羞，被李禹翎猜中了，但是也很狡猾，他就这么一直装作没有意识，一方面是害臊，一方面突然也莫名其妙地想看看李禹翎这个据说是基佬的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不同于秦北陆的恐同厌同，齐磊的坦坦荡荡，金正坤更想捉弄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但他又很容易害羞....金正坤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刚才被李禹翎抱着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那种安全感，这辈子很少体验到。 一个大男人，却对安全感加倍渴求，因此争抢来这么多的哥们儿、兄弟陪伴，可是内心就像永不满足的窟窿，怎么也填不满。和兄弟们在一起就会害怕分别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也忍不住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一个大男人要安全感不管怎么看都很恶心吧？想要被人保护，自己光是想想都觉得丢脸。 其实比起打架，金正坤更想做一个自己挑衅别人，然后有人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保护自己的人。 他每认识到一次「自己只是比较狠，打架真的一般」这个事实，就多一分的想找一个安全的依靠。 金正坤忽然不想了，因为李禹翎开始帮他脱袜子，然后还试图抱起自己。 干嘛....？ 金正坤闭着眼装睡，但真的很紧张。 他忽然有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可怕感觉。 万一男同性恋真的私下里会忍不住对自己....真受不了....怎么可以这样、 但是要说恶心其实自己也不是特别恶心，只是觉得两个男的没必要吧？ 不不不，不是这样啊！ 闻到李禹翎近在咫尺的呼吸，灼热带着酒味，自己和李禹翎还是很陌生的，被陌生的男人捞住腿弯抱起来，人生还是第一次。 金正坤紧闭着眼，睫毛不规律地滚动。 金正坤其人，虽然外表很冷，但实际上心理活动很话痨。 被李禹翎横抱第一次，因为李禹翎没力气 没抱起来，金正坤被摔回去了。 ——干嘛啊，这次又干嘛？ 金正坤以为李禹翎把他扔床上了....李禹翎不会要扑上来一边解开领带一边亲自己了吧？ 不要不要不要！ 但是，金正坤忽然不想睁眼。 想等李禹翎做出更过分的事的时候，他立刻拆穿他这个骚扰犯。 「还好意思说我的底细，其实你的性格比我更不堪吧？」 那样李禹翎就会跪在地上对自己求饶。 自己就可以很帅气地原谅李禹翎，然后李禹翎开始认认真真当自己的朋友兼小弟。 哼。 － 李禹翎第二次抱起金正坤，终于是成功，李禹翎无奈地弯着腿宛如扎马步，艰难移动到卧室，实在没力气了，就不得已把金正坤扔床上。 金正坤的身体在床上弹了一下。 本人还是闭着眼。 李禹翎给他拉个被子盖上，直接离开关门。 金正坤好半天才睁开眼，在黑暗里眨眨眼。 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实在觉得热，金正坤坐起来脱了个光。 他喜欢裸睡。 再躺回去时，他想，其实，李禹翎和自己小时候是认识的呀。 为什么李禹翎没认出自己呢？应该是忘记了吧。 松岭区到现在也都是遍地平房，不见高楼大厦，荒芜的地方比挨挨挤挤的破烂小商店还多。 妈妈在家里卖身的时候，小学生年纪的金正坤就跑出去，他小时候就脸皮薄，但鬼主意多，总能把人耍的团团转，然后坐在树杈子上哈哈大笑。 但是树杈子很单薄，他也总喜欢爬高，掉下来不少回，因此受伤在所难免。同一所小学的学生很多都知道他妈妈是妓女，因此他被孤立得很厉害。 隔着一道薄薄的墙，隔壁班也有个宣称要和男人结婚的男生被孤立了。 但是，那个男生即使书包和练习册都被撕碎扔厕所里，就算遭遇了那样的对待，还是很热心地在帮助别人。 在金正坤又一次被群殴后，他逃学在校内操场漫无目的地逛，然后坐在运动场台阶上发呆。鼻血干涸在脸上，腿上也磕的破皮出血。 那个传闻中喜欢男生的男生给了自己邦迪，还跟自己搭话。 虽然可能他也是无聊吧。 ——但我知道你，我认识你哦。 当时还只是个稚嫩的男童的金正坤，知道那个男生叫李禹翎。 还知道他的鼻梁上有一颗很好看的小痣。 他俩建立了一种很怪异的朋友关系。 那个运动场的长椅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受欺负后两个人总是一言不发地并肩坐在那里，因为不问名字所以可以保留一种尊严的默契下，李禹翎到了和他分食干脆面的友谊。 然后，他们俩就结拜了，李禹翎是大哥，金正坤是小弟。他们一起打了好几次保卫战，把以前欺负他们的男孩儿戏弄得嚎啕大哭，两人则一起哈哈大笑。 他们不仅是同学，更是住在同一条街的街坊。金正坤有一次把羽毛球打进了一个怪人的家里，李禹翎帮他拿球，被那户人家的老头儿扇了一巴掌。李禹翎的家人就去金正坤家找事，把金正坤的爸爸骂了个狗血喷头。 李禹翎的舅舅升职，带李禹翎一起去了市区。说好要一直联系，但没有手机，李禹翎就写地址让金正坤给自己写信。 金正坤答应了。 他看着载着李禹翎离开的车的背影，哭着一路追着跑。 跑的时候不是为了追大哥下车，而是宣泄自己的感情才跑。对不起，大哥，我没办法和你联系了。 金正坤下定决心，再也不联系李禹翎了。因为和李禹翎联系，就代表他还是以前那个他。 在认识李禹翎之前，其实从小学一年级开始，金正坤就被爸爸教着舔爸爸的阴茎，小学三年级时，被爸爸开苞了。 之后，金正坤一直代替妈妈。爸爸说妈妈有性病，满足不了他，就用儿子来代替好了。 每次妈妈在家里卖身，金正坤都偷偷跑出去。和李禹翎玩得开心的时候，最怕分别。回到家里，爸爸就会把他带到最里面的小房间，脱掉他的裤子。 李禹翎搬家转学离开的时候，金正坤的爸爸正好被审判了。金正坤作为受害者，还去了法庭一次。 妈妈带金正坤搬家，改了名。 以前他叫金尧然。 李禹翎认识的那个人，也是金尧然。 无法接受人生污点，金正坤要和以前的人生包括李禹翎断绝。 但李禹翎是他受污辱时光里，唯一的净土。即使是现在，金正坤依然自认很脏。他反而觉得那个金尧然比自己要诚恳，那个曾经定下梦想，要考北大的金尧然，不是天天抽烟喝酒不思上进的这个金正坤。 改名后，金正坤认识了某个初中的大哥，爬进了他们的圈子，拥有了可以对抗孤立的办法，那就是用暴力还以暴力。 在这个世界，只有拳头才能战胜拳头。 因此自己到现在为止也一直是个暴力的动物。 在铁锅炖过生日的那天，没有认出来李禹翎，听到他们说李禹翎的名字还以为重名，因为彼此变化都很大，认不出来，正如李禹翎也认不出来他——李禹翎估计已经忘了自己吧，金正坤苦笑。 但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隐隐约约能感觉有一个宽阔的后背让自己趴在上面，能听见一个人很累很累的拉风箱似的呼吸声。 后来听秦北陆说「是李禹翎背你来的」时，好像现在的自己和过去那个小学时的自己重叠了。 李禹翎来看自己的时候，秦北陆压根不敢看李禹翎。 耳朵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真的很烫。 算是「绝交」了的人，竟然救了自己的性命。 他知道金尧然的事吗？知道他的小弟其实是被爸爸强奸了四年，强奸到肛裂的脏货吗？ 绝对不能和李禹翎相认。他一直都是干净的人，一个正常的完美的直男。 但是后来才发现，李禹翎你丫的完全忘记我的脸了啊！这都认不出来？！ 把脸也盖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亮亮的眼睛，金正坤看见门扉那外面有灯光，李禹翎还没有睡。 听到李禹翎开门了，和别人说“谢谢、谢谢”。 搞没搞笑，就算对方是外卖员你也不用这么感恩戴德吧。 妈的怎么有一种和李禹翎同居，结果自己现在还和李禹翎闹脾气冷战的莫名其妙感觉啊！ ——不过，李禹翎，经历了那种事，你怎么还是这么温柔啊.... 金正坤止不住的一直在想，翻来覆去地想李禹翎。 曾经的那个温和的可能，已经被自己亲手消灭了。 妈妈在他读初中时，癌症去世，那时候金正坤甚至感到庆幸。 让自己背负最后一个污点的母亲终于死掉了。 只要不是看过法院档案的人，不是当年那些寒酸的邻居，绝对无人知道他就是金尧然，一个恋童癖和妓女生下的怪物。 李禹翎.....前些天也失去了他认为很重要的亲人吧，齐磊那个大喇叭跟自己说的。 金正坤虽然头真的很昏，但就是好想和李禹翎说说话，不想就这么睡着了。 但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胡思乱想中，金正坤睡了过去。 这一夜，本该静谧无声，却有李禹翎偷吃外卖的咀嚼声。 金正坤却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被李禹翎求婚，李禹翎拉着他的手死活不让他走。 金正坤说「我一定要走，你放开我」 好害怕，但又很幸福。偷偷地想要李禹翎抱紧自己，李禹翎真的那么做了。吓了一跳，但又前所未有地安心，没用地又哭出声来。 李禹翎就搂着他，摸他，然后跟说「真相只有一个，你现在就在我怀里」 而后，李禹翎低头突然闭上眼疯狂逼近自己，要吻自己的脸。 金正坤愕然发现自己还穿着暴露性感的雪白婚纱，屁股、鸡鸡和两个乳头全都露在外面，羞耻爆表，梦里完全无力，挣扎不开，李禹翎的大脸缓缓逼近，金正坤挣扎着浑身松软虚脱地醒来。 瞪大眼睛，金正坤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幸好幸好是梦！是梦真的太好了！ 金正坤却磨磨蹭蹭不打算就这么和李禹翎分别，多番试探后发现李禹翎真的不记得自己，金正坤真的很恼怒。 在李禹翎看来，大早上的，我给你做饭，你还给我摆张臭脸什么意思啊？ 傲娇也太傲娇了。 金正坤对李禹翎爱答不理的，但李禹翎要去超市采购他也哼唧了一声不知说了什么，然后酷酷地跟上。 超市路人都侧目这个一身黑衣，满眼戾气的寸头痞子，纷纷远离。 “你就总吃这些速食食品啊，李禹翎。”金正坤道，“我就算也是一个人住，但比你强多了。” “你爸妈呢？”李禹翎推着小推车，疑惑。 “死了。”金正坤迅速又说，“我厉害吧？”死死瞪着李禹翎，等待有礼数的回答。 “其实咱俩差不多，”李禹翎说，“那我也挺厉害吧。” 这居然可以用厉害形容吗？厉害还是你金正坤厉害。 金正坤却不开心了：“厉害个屁！” 他对着李禹翎手里的手推车抬腿，直接狠狠踹了一脚。 李禹翎：..... 金正坤的臭脾气一直耍到离开超市，李禹翎都无语了：“那个...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哦有吗？我哪里不开心了？”金正坤看着远处的路牌。 “可是你的脸看着就很生气。” “你不会把眼睛闭上啊，你怎么那么多事啊。” “......” 金正坤见李禹翎不说话，一把拽过李禹翎手里的购物袋，疾步往前走，然后停住，回头恶狠狠瞪着李禹翎。 李禹翎傻了，但还是跟上去，金正坤又把购物袋甩回李禹翎怀里：“烦死了！” 喂你突然这么大少爷的派头是怎样..... 李禹翎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只好说：“那...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金正坤剜了李禹翎一眼，然后看也不看李禹翎，拿出手机要给别人打电话。 李禹翎就离开了。 没走几步，李禹翎站住，回头悄悄地看，发现金正坤已经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双手插兜站在冷风里，面朝马路。 李禹翎：..... 其实李禹翎可以理解这种臭脾气，他也发过。 那时候爸爸还没有去南方，李禹翎因为很在意只有这一个亲人，生气了就故意赶走他，他要是真走了，他又会心如刀绞地恶狠狠的咒骂他怎么还不回来找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也算个傲娇熊孩子呢，不过..... 但金正坤明显是傲娇大人啊。 虽然不知道他爸妈是什么职业干什么的，但是爸妈都死了....也很可怜呢。 孤儿吗？噗噗，好惨。 看着那趾高气扬欺负自己的混混，却是孤儿这样的身份，李禹翎什么气都没了。 金正坤现在生气到爆表，额头爆着青筋。 就算是他小弟惹他生气了，都知道来主动求饶，不然他会揍扁他们。 但是，居然真的走了.... 自己刚才都帮他拿购物袋了，还一直陪他走到这里，居然真的走掉了。 小学时那种很讨厌很嫉妒很想骂人的看谁都烦的感觉又回来了。 ——李禹翎是大傻逼！ “你还是跟我回家养伤吧。” 突然，身后传来了李禹翎的声音。 金正坤瞬间回头，眼神跳了一下，眼内有些无助和委屈。 然后就得意地扬眉：“这可是你说的。” “走啊。”李禹翎伸出一只手，摊出手心，“刚才超市赠送的咖啡糖，吃不吃？快国庆了，好多地方都打折送东西。” 金正坤一把抢过来，嫌弃地扔进口袋里。 李禹翎微笑着，用一种软呵呵毫无脾气的笑脸看着自己。什么鬼啦，还算你识相——金正坤的心情开始阴云转晴。 他发现李禹翎鼻梁上那颗很好看的小痣被夕阳照的金辉闪映。 “不找你的朋友来吗？咱们晚上吃紫菜包饭吧。”李禹翎又说，“虽然你可能不想在我家住哈....” 本来都不知道你为啥昨天要来我家、 “昨天你受伤了吧。”金正坤却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啊？” 李禹翎一愣。 金正坤的手揣兜里握着咖啡糖：“谢谢。” “我决定不管珊珊和谁在一起了，本来我也懒得管。”金正坤挠了挠鼻子，低着头冷声说。 “哦，挺好的。”李禹翎哭笑不得。 “挺好的，挺好的，什么挺好的啊。”金正坤道，“真没劲.....” 李禹翎心说，那我也不知道我该说啥啊。 结果自卷紫菜包饭竟然是二人食。 金正坤没有找他小弟或者其他的哥们儿来，吃得很慢。 吃的时候一直偷看李禹翎，吃到饱就开始刷碗，李禹翎毕竟是主人，不能让客人刷碗，就也跟着一起刷。 结果产生了奇妙的夫夫同居感啊！！ 就连李禹翎自己都注意到了.... 刷完碗，金正坤酝酿着，要不要告诉李禹翎，他就是金尧然。 他昨晚虽然决定不告诉，但是今天看着李禹翎一天，已经后悔了。他怕李禹翎再离开。梦里还没有回答他，现实中也不能再抛下他。 但是，周岱突然给李禹翎打电话。 万分火急地让李禹翎去。 金正坤小主意上来了，不想周岱这个家伙破坏自己进度已经到99％即将吐露的心声，于是，假装肚子好疼。 “抱歉，周岱我先不去了，金正坤和我吃饭呢，但是他肚子疼，我还是先送他去医院吧。” 李禹翎怕金正坤出什么问题，不然这些现在和自己和颜悦色的混混，估计下一秒就提刀闯家门了。 最倒霉的是现在他们全员都知道自己住这里...... 金正坤看李禹翎挂了周岱电话，心里很是得意，计谋成功。 “你现在怎么样？”李禹翎关心地问。 “我躺一会儿就好了。”金正坤组织了语言，一气问道，“你小学是不是松岭小学的？” 李禹翎道：“不是。” ——啥？！ “不...不是？”金正坤目瞪口呆，难道自己认错人了？但看李禹翎那万分确认的表情，好像自己真的认错人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可能呀，李禹翎那颗痣不可能有重复的啊。 “真的不是。”李禹翎的脸面无表情，灯光使他显得忽然很是淡漠和冷漠。 “那你小学在哪里读啊？” 金正坤的问话让李禹翎突然想起周岱，周岱不会给自己的事到处乱说吧？ 很有可能，毕竟都是些混混。 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吧。 要不是为了安慰周岱，他也不会剖开自己的黑历史跟他说。 “我小学在市一小。”李禹翎撒谎道。 撒谎不打草稿的李禹翎，今天第一次栽了。 因为问话的人不是在求知，问问题的人已经知道李禹翎的底细。 金正坤懵了，李禹翎为什么要撒谎。 难道，松岭小学是李禹翎厌恶至极的存在？因为他恨着背离诺言的自己吗？还是说他知道了，金尧然原来那么脏，所以不想和金尧然有所联系吗？他知道自己的事了.....？ 所以李禹翎现在是当做和以前的他切割了，才依旧活的这么向上吗？ 那自己算什么？被切割掉的废弃部分里的无关紧要的人？ 就算忘记了也无所谓？ 金正坤低低地垂着头，他害怕地握着拳头，浑身微微颤抖。眼恶狠狠地瞪着，不想眼泪溢出来哪怕一滴。 被金正坤忽然揪住衣领，李禹翎也有些生气了。 发脾气也该够了吧，怎么又突然生气了？自己又不是他爹妈。 突然问自己的小学，自己真的很不想让他们到处打听，免得再以此嚼舌根嘲笑自己。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题吧？ 肯定是周岱乱说。否则金正坤和自己压根以前不认识，怎么会突然问自己小学读哪里的。 那么他们也都知道自己小学时被孤立，说要娶男人的话了？ “你不用担心。”李禹翎想明白了，就眼神煜煜地看着金正坤。 “我不会喜欢你们。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会和你们有任何交集。” 他说话时一字一顿，铿锵而淡然。 金正坤自下而上瞪着李禹翎。 李禹翎突然在说什么屁话啊？ 金正坤突然夺路而逃，虽然看似是怒气冲冲地离开，但临走时还破天荒地找了个借口“我先走了！” 一路跑下楼梯，金正坤的眼泪早就泪如泉涌。他逃跑是怕被李禹翎看见自己哭。 从小学时，李禹翎搬家那天，他哭着追车跑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好像心被蚂蚁啃噬，一点都不快活，一点都不敞亮，总是非常烦躁。 有一种被冥冥之中的命运操纵的感觉。 最好的办法就是逃避吗？但是这样就更难受，暴力欲上来了真的很想揍人。 「该找黑虎他们报仇了」 金正坤哭着哭着，一屁股坐在李禹翎家楼道地上，边拿袖子擦着眼泪，边给兄弟们发短信摇人。 —— 秦北陆、齐磊、元浩宁、金正坤他们带着他们的小弟、哥们儿、同学准备和黑虎大战的同时，李禹翎也下定决心，和混混们分道扬镳。 网贷平台也在追踪到底是谁借的钱，不过自己当初虽然用表哥的手机，却用了别人的一些资料信息混杂，也找不到他表哥头上。 李禹翎跟爸爸说了自己「身份证泄露，被借贷」的事，爸爸那边说：“你也是有问题的，怎么这么粗心呢？” 没了下文。 本以为自己故意借15万，爸爸会气愤地恨铁不成钢，然后吐金帮自己善后。李禹翎想这么报复父亲。 但父亲甚至连帮自己都不愿意。 过一天算一天吧。 李禹翎拒绝了周岱找自己出去吃饭、打牌、陪他去纹身的各种邀约，对齐磊他们偶尔的邀约也全部推掉，他们朋友圈和qq有时候也会拉李禹翎进群，但是李禹翎不是退群就是死活不配合。 正好是他们和黑虎大战的关节眼，李禹翎这番做派，让秦北陆觉得李禹翎真的很凉薄。 “你是不是怕你被我们连累啊？我告诉你，你没必要怂成那个样，他们不会找你的。” 秦北陆语带讽刺。 李禹翎在辅导书店挑选复习资料，拿着手机慢慢地说：“好，我知道了。那个....磊哥过生日我就不去了，我们老师补课。” “为啥？”秦北陆道，“你让赵程替你请假不就得了？” “我去了也就是坐那里。”李禹翎的那磨磨唧唧的语气让秦北陆觉得很厌烦，不知道李禹翎为啥突然变得这么好像很讨厌他们，其实说到底李禹翎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就是完全偶然，梦醒时分李禹翎自然会选择和他们分道扬镳，“所以我就不去了。” “你他妈的爱来不来！真没啥意思。”秦北陆嫌弃地挂了电话。 ——磊子还把你当义弟呢，你就这么个态度？ 胆小鬼！！ 总是一副清高样好像很瞧不起他们似的，自己不也是个学习不怎么样的嘛！ 秦北陆现在也被李禹翎骗，觉得他是被代替借贷了。 秦北陆越看李禹翎越不顺眼，偏偏李禹翎还很惨的样子。他没忍心下手教训李禹翎。 金正坤看秦北陆放下手机，漫不经心地问：“李禹翎今晚.....来吗？” “不来。”秦北陆道，“管他干屁，就一不识抬举的，爱几把来不来，爷才不供那尊大佛呢。” 金正坤没说话，秦北陆心里却有点落寞。 他当初看见李禹翎那么冷静果断地帮低血糖昏倒的元浩宁，又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浑身是血地背着昏迷的金正坤跑进医院—— 原本李禹翎那讷讷喏喏的样子和李禹翎做的这两件事形成了严重的反差，让他觉得李禹翎是很奇怪的很酷的人。 尤其是周岱，最近还一直在鼓吹李禹翎有多酷多牛。 秦北陆自己也还是第一次主动跟自己女朋友热情讨论另一个男生呢。 他曾和女友约会的时候偶然聊天聊到某个话题，突然就扯到了李禹翎身上，然后他滔滔不绝地讲述李禹翎的义举，听得高冷女友都感兴趣了，说「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北陆，那个李禹翎是不是家里有事，所以不来啊？”秦北陆的女朋友马茜茜就在身边，看秦北陆一脸烦躁，皱眉问。 “他有个屁的事啊。学习也就那样，也没啥朋友，天天还这个瞧不起那个拒绝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就是莫名其妙！哎呀别理他！” 秦北陆最近也是很多人问他李禹翎的地址和电话，搞得他有一种错觉，好像李禹翎和自己很熟，关系很好似的。 因此说起话来也好像和李禹翎关系很铁，随便讽刺李禹翎。 “别想了。”马茜茜亲密地搂着秦北陆的脖颈，用叉子叉了块奶油蛋糕上的草莓喂到他嘴边，“来，张嘴，啊～” 其实秦北陆很讨厌甜腻的蛋糕和沾着奶油的水果，但如果是和他热恋三年的女友马茜茜喂过来的，他都甘之如饴。 于是，秦北陆笑着闭上桃花眼，甚至伸出了肉红的小舌头：“啊～” “啊啊啊！” 李禹翎又不小心把饮料机的按键弄成默认设置了，旁边的店员一惊一乍地啊啊大叫起来。 “你不能因为你是兼职的就这么不认真吧，都说了不能这样，可乐会流不出来的！难道要客人喝你的口水吗？” 熟男店员训斥着李禹翎。 “哦，”李禹翎冷着脸调整回去，“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说这些话差不多就够了吧。” 自从齐磊生日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 国庆节也如约而至，不过李禹翎在国庆节也不想去亲戚家，看着他们欢笑然后自己被对比得很惨。因此国庆节也来兼职打工。 “呵，什么臭学生脾气，有能耐你别来打工啊，这就是社会。” 店员扔给李禹翎拖布，“走开，这里也不需要你了，你去把吃完的桌子那里的地拖了。” “有病吧，病了就回去吃药啊。”李禹翎回了一句，拿着拖布拎着水桶，穿着这里快餐店的制服，审视着地面有哪里残存垃圾。 因为躬身捡地上不知道谁扔了黏地上的薯条，李禹翎感觉身后有人虽然闪避了，但还是撞翻了那人手里的可乐。 “对...对不起！” 李禹翎想道歉来着，但被泼了一身可乐的淡蓝衬衫少年先一步道起歉来。 看他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忧郁而柔和的眉眼好像世间清澈汇聚其中，淡淡忧愁和强笑着道歉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 “我赔你...你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虽然没钱但如果太贵的话，也能赔你一半钱。” 少年和李禹翎同龄模样，浑身的气质带着哀伤，因事忧愁，但今天可是国庆节啊。 他也是一个人来快餐店，李禹翎坚持赔他一百块钱，被他不断拒绝。 李禹翎能感受到他身上和自己同类的磁场，没错——他可能也是个gay。 李禹翎用十二分努力拖着地，将地板拖得光可鉴人，然后去后厨把他们员工可以食用且免费的薯条蛋挞什么的全都顺出来，放到少年桌前。 在去后厨的时候害怕少年离开，李禹翎动作快速的宛如闪电侠。 没走没走...太好了。 “咳咳...你吃了吧。我给你赔礼道歉，真对不起。是我的错才让你衣服...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洗衣服。”李禹翎一股脑地说。 少年抬起微微愁倦的眉毛，一双内有星辰的眼睛，回避着李禹翎的目光：“那怎么好意思....”他握起小拳头掩在嘴前，不好意思地偏头看向别处。 李禹翎则能看见他衬衫外微露的锁骨形状可爱，身材瘦削到完美。 “没事没事，不然我心里过不去啊。我也是在这里兼职的，你也...一个人过国庆节吗？”李禹翎说，“我真的很对不起，所以你要是讨厌我说太多话，我就闭嘴。” ——我脑残啊，怎么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万一他真的让我走开怎么办？ 但李禹翎的担心幸好是多余了。 在李禹翎的主动出击下，少年和李禹翎交换了名字。 “我叫沈南星....南方的南。”少年始终不开心的模样。 其实父亲国庆节又给了李禹翎八百块钱零花钱，他省点花就可以不缺钱，出来打工只是在家里实在无聊，想在热闹的地方沾沾人气儿。 沈南星是意外收获，和他聊了很久后李禹翎几乎可以确定沈南星也是圈内人，那气质让他的雷达响了起来，应该是可爱的温柔小母0吧？会在床上骚叫那种。 沈南星得知李禹翎在一中，苦笑一下：“真好，每天肯定特别开心吧？” “也就那样，你呢？” “我在技校。”沈南星说，“最近休学了，我也不想要毕业证了。” 李禹翎不知该说什么，怕触碰他敏感的心，然后沈南星又问：“你出柜了吗？” “啊啊啊？”这回李禹翎惊讶了。 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刚才泄露了吗？ “你不是？”沈南星道，“我也是。你应该是吧。”——毕竟看我的眼神好像要迫不及待吃了我似的.... “我出柜了，虽然应该算被迫吧。”李禹翎不知该庆幸话题走进深处，还是该苦笑这也未免太被牵着鼻子走了。 但是如果能帮沈南星开心起来，他乐意。 其实李禹翎已经开始脑补自己和他结婚，孩子都出生一个了。 自己也够不要脸的。 “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李禹翎鼓起勇气说了越界的话。 虽然平时看来是厚脸皮自以为救世主的话，但对伤心的人来说这就是良药。 沈南星看着李禹翎的眼睛，告知了一切。 “啥？你说你家人被混混威胁了？”李禹翎道，“那你没被打吧？” “现在还没有....”沈南星摇摇头，“但是他们知道我是gay了，还说要告诉周围的人。我好害怕。” “别怕。”李禹翎壮了胆子，说，“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