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仙门往事

    二师姐和小师妹同在归一真人座下修炼，师父一闭关就是好几年，大师兄早已出师江湖有名，其他师兄弟姐妹也在外历练，唯有小师妹年岁尚轻，功夫也不到家，日日跟在二师姐身边打转。

    二师姐年长师妹不到六岁，但是师姐入门早，天生剑骨，悟性过人，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人物，端地一幅清冷孤傲，云端天人像。师姐出身名门，是有名的豪强世家，把唯一的女儿送到师门学艺，远离皇都是非，求大道长生，光耀门楣。师姐也不负众望，在真人座下认真修习，三十招内大败兵器榜排名第二的啸天刀，使的一短一长蝴蝶双生剑第一次开刃就削了通缉令榜首的人头。从十五岁初出江湖就蝉联天下美人榜新秀榜双第一，人称玉面罗刹，如今已经有八个年头了。

    按理说小师妹是轮不到二师姐来贴身管教，可是小师妹是二师姐下山探亲路上捡回来的孩子。小小的女娃躺在脏兮兮的木盆里，被太阳晒红了脸，呼吸微弱，除了一块裹身的破布就只有泪水和攥在手心里的一块黑硬饼渣。那日是二师姐的生辰，思虑片刻后就把这盆小礼物拎了回去。三天后，师姐在真人的闭关的洞府口前磕了三个头，代师收了这个有早夭相的徒弟。

    年幼的二师姐纵使天生早慧，也在照顾娃娃上吃了不少苦头，从师叔师伯那拿了药方子，娃娃一喝就吐，皇都来的乳母帮忙照顾，娃娃一离了人就哭。母亲修书要把娃娃送回本家抚养，当作是家生子，切勿不可耽误师姐的修行。师姐盯着娃娃的红脸蛋，一刻钟后回信拒绝了。天晴是我带回来的，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师姐写道。

    上山第二年，小师妹的魂灯仍然荧荧微弱。宗门长辈令师姐放这孩子回归凡世，小师妹灵脉细弱杂乱，受不住灵气磨砺，不是修仙的料子。山上的医修丹修都来看了一遍，都说这孩子神魂不稳，活不长久。二师姐也不反驳，冷着脸想，我偏要她活！

    次日清晨，二师姐捏着小师妹的脸，在院子里的桃花下给娃娃喂了一滴心头血，再以花瓣为引，给娃娃细细渡了口精气。二师姐向真人求了仙器缚妖绳，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宝剑下山去了。三个月后归来，师姐用五百年的桃花内丹精魄捏了灯芯，稳固小师妹灵台天生少了的一魂。往后的三年小院的门再也没开过，只有桃花树枝伸出院墙，开了又谢。

    小师妹一天一天长大了，活泼跳脱，见人就笑，练气以后便跟着师姐读书习武，师姐去哪她就在哪。小师妹从小作为二师姐的抱剑童子，跟着师姐天上地下寻机缘，降妖伏魔，打坐修炼，挑战兵器榜排名，捧着师姐的短刃看师姐打擂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看着师姐三招内绞了中洲青龙宗大弟子的右臂袖子，再想起自己举三刻剑就开始抖的手，师妹把师姐的蝴蝶短刃的慢慢抱紧了。

    师姐的双剑很有名气，右手主剑长四尺，锋芒逼人，剑柄剑鞘镶嵌一层莹白玛瑙，宝石排列像蝴蝶形状，非常有辨识度。另一柄短剑小巧些，师妹常年帮师姐抱剑也不觉沉重，旁人见了玉罗刹的兵器大多避让，少有人找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师妹麻烦。

    如今年岁渐大，小师妹和二师姐的关系却越来越僵硬，不想成天被姐姐拴在腰带上，练剑也不尽心，十七岁桃花般灿烂笑颜，被师姐冰霜一瞥，马上就收敛，一句撒娇话都敢不说了。小师妹最恨调养身体的苦药，她自认能跑能跳，每天喝药吞灵丹根本就是白受罪。二师姐的办法也是十年如一日，掐着脸灌下去。师姐疼她是真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给她挑，怎么娇俏漂亮怎么打扮。最新的布料首饰，法器灵剑，甜点话本，都由着她；练剑用不心也无所谓，累了就休息，不想练了就去玩，流水的天材地宝给她穿戴防身，一茬接一茬的灵丹妙药助她筑基大圆满。其他弟子每每看着她跟在师姐身后，眼里的羡慕都要溢出来。

    师姐对她管得严也是真的，没有允许不准下山，师姐去比武一定要在结界内等着，每天的补药不准断，师姐去哪一定要随行，不准和其他弟子亲近，不许和陌生人说话，不准要其他人给的东西，不准受伤，不准不接师姐给的东西，不准养灵宠，不准不听话，不准对师姐说谎，不准不乖。

    犯了戒师姐真的会用鞭子抽她，血淋淋的教训到她哭喊求饶。用的就是每天缠在小师妹腰间的金线细鞭，这鞭子是当年二师姐金丹期时炼成的第一件法宝，大小粗细全随心意，每天想摘下都要问师姐收了神通。“还敢不敢了！”二师姐抽完她就会掐着脸问她，“就是要你痛才会学着教训是不是！”

    事后小师妹被摁在床上敷药，天价的雪莲生肌膏她半年就要用掉一盒。其他师兄弟也劝过架，被师姐一剑架在喉咙边上，叫他们滚远点少管私事。

    世人皆道师姐如天上冰雪神女，冷若冰霜，只有对追求无上剑意的热忱。简直都瞎了眼，小师妹咬牙感受着师姐的真气在自己体内肆意游走，刚刚灌药时留下的指痕还能在脸颊上感到热意。也就是在教训我的时候还能有点人味了，小师妹想道。

    “在想什么？”二师姐嗓音也同人一样清冷，“不想修炼也要开阔经脉的，你不做就由我来，还是你喜欢喝药了？”

    “好姐姐，天晴知道的。”小师妹不敢同师姐顶嘴，二师姐从小只让她叫姐姐而非师姐，也不许她跟其他弟子一道听长老授课。虽然没见过挂名师父几面，宗门里也没人敢同她亲近，但小师妹也是上了命牌点了灯的亲传弟子。二师姐的做法于理不合，可是谁敢对剑下亡魂无数的罗刹多嘴？

    “拿去玩。”半响后二师姐收了真气，从储物戒里随手摸出个拳头大的蛟龙明珠丢给小师妹，是上回收复南海小秘境里的宝物，“小娃娃就是喜欢这些个东西吧？”

    小师妹捧着泛着宝光的定海珠，怯怯的点头，耳垂上挂的玲珑宝石闪闪发亮，是二师姐今天早上给她戴上的护身法器。小师妹在想，霸道的疯子，我不是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