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换心定在两日后。

    江见秋自吐血之后断断续续昏迷着，躺在床上灰败之色尽显，全靠一口参汤吊着气。

    路逢君折了已有花苞的桃枝插在水里放在屋内，想为这屋子添些生气。

    “见秋，你再撑几日。”

    季青临快马加鞭地出了谷，只因这换心术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备好，便是还魂丹。

    在开膛破肚之时将这丹含在嘴里可吊着口气，若是没有，心脏一被割下，命便没了。

    师父生前曾炼成七颗，现如今这世上只余三颗。

    一颗在皇室，两颗封在寻风阁里，唯有季青临懂得破解之法。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空气里都带了迎春花的香气。

    屋子里却遮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一丝风，自然也开不得窗让阳光洒进来。

    路逢君亲自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不愿假手他人。

    江见秋睡着也仍是呕血，无声无息的洇湿被褥，染上大片的红。

    路三眼见着路逢君自进了东苑便再没出来，连季神医也没了踪迹。

    谷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着手头的事，连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屋后的溪边是洗衣的去处，每日里从东苑送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沾了血，浣洗的丫鬟总要洗上许久才能洗去那血渍，染得潺潺流动的溪水都仿若浸了血，透着一股血腥气。

    更不用说江见秋密不透风的屋内，那股难以言说的血腥气始终散不去，还夹杂着苦涩的药味，让进来洒扫的仆人都不想多待，匆匆做完事便疾步离开。

    路逢君却守在床前好似不受任何影响，时时刻刻注意着江见秋的动静。

    夜里就宿在贵妃榻上，半个时辰便要醒一次查看江见秋有没有再呕血。

    江见秋如今昏迷着没有意识，若是呕了血没被发现，呛也呛得死。偏他呕血又总是无声无息，堵了呼吸才有点动静，连呛咳声都虚弱得很，蚊蝇一般。

    路逢君夜里醒来，桌上烛火一跳一跳，鬼魅一般映得静寂的屋内更显萧索，无端的让人心慌。

    他疾步跨至床前，却见江见秋闭着眼睛好好躺着，也没吐血。掖了掖身上被角便要回去，却被轻轻拉住了衣角。

    那力道轻得狠，若是他再性子莽撞些，怕是发现不了。

    回身过去，江见秋果然是醒来了，睁着眼睛看着他，似是有话要说。

    路逢君便俯身下去，将耳朵贴至唇边，冰凉的触感让他差点落下泪来，却又生生忍住。

    床榻上无有一丝气力的人动了动唇，虚弱的气声游离，如蝴蝶振翅。

    他道：“我想回家。”

    路逢君听清了这话，眼泪终是掉落。

    落叶归根，他知晓江见秋的意思。

    “见秋，你再等等，等等好不好？”

    路逢君偷偷抹了眼泪，又笑着对江见秋说：“明日，明日就换心。你再等等，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青临取回还魂丹，就可以救你。”

    江见秋眼中并无半点神采，片刻的清醒已用尽他的精气，听见路逢君的话也无半点反应。

    “江见秋！”路逢君急得提高声音喝道：“你可还记得你江家上下一百多口性命？大仇未报，你怎敢？怎敢……”

    路逢君说不出“死”字，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坠下，碎在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