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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最后一面

    从手术室推出的遗体暂时停放在手术室旁的候诊等待室,以供家属们凭吊怀念死者,见死者的最后一面。

    孙浩静的肚子不再高耸,为防火化时出现爆炸,在宣布抢救无效,母子双亡后,医生已取出她腹中的胎儿。

    胎儿已经七个月,如果送医及时,剖腹送进保温箱,胎儿都有很大的存活率。

    但很遗憾可惜,那团皱巴巴皮肤发红的婴儿在母体内就停止了心跳,连带着孕妇本人大出血,失血过多死亡。

    孙父与孙浩静的几个伯伯婶婶扑倒在那张手术床边哭泣,曲歌近扶着孙父,看起来哭的比孙父还要伤心,此起彼伏的哭声响个不停,让本就充满了生死离别的医院蒙上了一层哀伤。

    家属们哭了约半个小时,在院方的劝说下,孙浩静的遗体送去了殡仪馆。

    孙父不堪悲伤,病倒了,无心处理丧事,一切事宜都由曲歌近前前后后跑着,忙里忙外。

    噩耗传开,孙家的亲戚们知道孙浩静发生意外去世,大家都是一片唏嘘。

    孙父孙嗣净与太太感情要好,一双子女成年后,太太病逝,他一直未娶,也未有过别的女人,一心打理家族事业,品德家风良好。

    唯独那被父亲、被哥哥宠惯了的孙浩静任性,和一个残疾人相恋,搞的家里鸡飞狗跳,甚至还未婚先孕,为了维护孙家的脸面,以及孙浩静的名誉,孙父给她物色了宁家的私生子配对成婚,婚后生下孩子,那宁家的私生子就能去掉私生子的标签,双方都占得了好处,互利共赢。

    只是没想到孙浩静出了这种意外,当属伤心的,除了孙父,旁观者觉得宁家那私生子也是心力交瘁的。

    好不容易可以在宁家有一席之地,结果孙浩静和孩子一起折了。

    怨只怨,那私生子没有福气。

    孙家的亲戚们暗地里都用‘私生子’这个外号来代指曲歌近。

    殡仪馆里简单设了一个灵堂,前来祭奠的人,见到最多的就是曲歌近,他已停下所有工作,日夜都在灵堂里呆着,穿了一身黑西装,胸口别了一朵小白花,时而跪在蒲团上烧冥币,时而站在一旁,接待身份比较贵重的客人。

    孙家在商界、政界有不少的关系网。

    孙浩静的遗像放在灵堂的正中间,那张黑白照片看着曲歌近在她的灵堂里,结交达官显贵,随时都在为他自己的前途铺着路。

    葬礼都能给他办成他自己的小型社交会。

    算命先生结合孙浩静的八字,算出孙浩静不能停灵太久,在死后的第五天就是吉日,适合出殡火化下葬。

    墓地是家族墓地,孙浩静的坟墓选在了她母亲的下方,那未能出世的小婴儿与她一起,葬在同一个穴位。

    为了突出自己的沧桑、憔悴,曲歌近一直没有刮胡子,连脸一天都只洗一次,他以一脸胡渣邋遢的模样,抱着孙浩静的遗像出现在灵堂里,让那些亲戚外人们看见了,无不说起他的好,认为他是一个至纯至真的老实人。

    孙父身体发虚,无法站立,只能坐在轮椅上,在几个侄儿、侄女的陪伴下入场。

    法师超度后,高僧念起祭言与长长的祷文,众人低头不语正默哀时,一个杵着拐杖的男人,一瘸一柺出现在灵堂里。

    曲歌近认出了对方是谁,孙父也看见了对方。

    他的到来,导致孙父情绪激动,大骂道:“你给我滚,滚!滚出这里!”

    沈千里依然撑着拐杖前进,不听劝阻。

    他穿了一身黑,头发和脸上都打理的干干净净,只那一双红肿的眼睛可以看得出他的悲伤。

    安保人员去拦他,去抢他的拐杖,推攘着让他离开。

    曲歌近当起了好人,叫那些安保人员住手,弯腰对孙父安抚道:“爸,你不要生气,就让他来送浩静最后一程吧,浩静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我们就让浩静走的安心些,相信他对于浩静的离开,和我们也是同样的悲伤。”

    孙父没有说话,陷入沉思。

    自孙浩静离去后,孙父时常会这样魂不守舍。

    孙父不表态,曲歌近就做主,将遗像交到了旁边人的手里,来到了沈千里的身边,要去扶摔倒在地的沈千里站起来。

    沈千里不领情,推开要来扶自己的曲歌近,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含泪瞪着曲歌近。

    他不会忘记曲歌近犯下的恶行,堵他的奶茶店、陷害他、还将他送进了拘留所。

    猫哭耗子假慈悲,一条大尾巴狼,搁这里装什么小白兔?

    “沈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被推开的曲歌近捡起了地上的拐杖,递给了沈千里。

    沈千里能推开曲歌近,但无法推开要依靠行走的拐杖,在那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沈千里接受了曲歌近递来的拐杖,撑着站了起来。

    灵堂里的宾客在看见撑着拐杖,腿部残疾的沈千里后,已是猜到了他的身份,窃窃私语诉说着,这就是孙浩静那相好的。

    沈千里撑着拐杖,步子不稳,揪过曲歌近的衣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等我祭拜了她,我再来找你算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的死与你有关,一定是你害死了她。”

    曲歌近就没把沈千里放在眼里,一只小嫩鸡,还要挑战一头雄鹰了?

    “沈先生,说话不能无凭无据,信口开河,我是孙浩静的合法丈夫,我大度让你来祭拜她,已经很仁义了,不要说一些疯话,不然你被赶出灵堂,就怪不了我。”

    曲歌近握上沈千里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用力左右手一掰,就把那双手掰开了,理起了被抓皱的衣领。

    “你是她合法丈夫?”沈千里的脸上,浮现一丝蔑笑。

    他转身,撑着拐杖一步步走向躺在冰棺里的孙浩静,庄严肃穆地对着孙浩静的遗体三鞠躬,然后整个人突然趴在了冰棺上,对着孙浩静嚎啕大哭,冰棺上布置的花都被挤落。

    孙浩静在出殡前,安排了专人化妆,调整了她的遗容,她一脸安详地躺在冰棺里,双眼紧闭,气色还是和生前一样好,看上去和睡着了没有区别。

    沈千里出现这样的反应,让曲歌近始料未及,那不是像自己那般惺惺作态的假哭,那是撕声裂肺的痛哭,比曲歌近见到来吊唁孙浩静的人,哭得还要悲切。

    那种神情,在作为至亲的孙父脸上都没出现过。

    孙父被沈千里的哭声引得跟着哭了起来,单手撑着额头,泪渍黏在脸上,久久不能消失。

    沈千里的出现打断了高僧念悼文,他在这场葬礼上,哭的快要死了。

    有人眼尖,看见了冰棺里的孙浩静也跟着流起了泪。

    开始流出的是泪,慢慢流出的就是混合血的泪。

    灵堂里惊叫乍舌起来。

    死了五天,快六天的人,怎么还有眼泪流出,流的还是血泪,这惊悚、令人恐惧。

    “曲总。”一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站在曲歌近身后,低声说道,“时间到了,该火化了。”

    曲歌近看见死掉的孙浩静流起了血泪,内心觉得触霉头的很,以免夜长梦多,他眼神示意那几个安保人员,让他们把哭丧的沈千里拉开,好送孙浩静去火化。

    安保人员领会,上前要去拖开趴在冰棺上的沈千里,沈千里挥着拐杖,让他们滚开,随后从衣服的内夹层里掏出两本结婚证,举了起来。

    他冲着众人高声大喊道:“我才是她的合法丈夫,我才是!”

    “你不是,曲歌近,你就是一个败类,一个奸诈小人!”沈千里拿着结婚证的手,指向了站在那里的曲歌近。

    灵堂里喧然。

    曲歌近担心被沈千里捅出自己与孙浩静领假结婚证的事,为了维持形象,没有直接翻白眼表现出不耐烦,而是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张开手向沈千里走去,阻止他大闹。

    “沈先生,逝者需要安息,经不起你在灵堂里这样大闹,我能理解你难过的心情,没了浩静给你经济上的补贴,你的心里落差会很大,你放心,葬礼结束后,我会给你一笔安慰抚恤金,你不取出本金,仅用利息都能用到你养老了。 ”

    “你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用过她一分钱,我虽然穷,但我的钱都是靠我自己挣的,你不用拐弯抹角地骂我是吃软饭的,我比你这个有一双好手好脚的人,品德高尚多了!”

    曲歌近一走上来,沈千里就丢掉了拐杖,奋力扑向了曲歌近,把曲歌近往墙上推去,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曲歌近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沈千里放在眼里。

    一个残疾人,无论是智力,还是体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当感到心尖一疼,曲歌近皱眉低头一看,才看到自己胸口插上了一把刀。

    沈千里正握着刀柄,对他龇牙,发出胜利者的笑容。

    “她死了,你要去陪葬。”

    那把刀往下深插,鲜血直冒。

    灵堂里乱作一团,有人大叫,有人哭喊,在那一瞬间,很多画面如播放的电影,走马灯似的,从曲歌近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想着沈千里会不会是宁博派来杀自己的,自己死了,宁博就高枕无忧了。

    还想着自己死了,宁求之会不会从外面再领一个私生子回宁家。

    但更多的,占据曲歌近脑海里的人是霍扉婷。

    她笑了、哭了、恼了、生气……等等各种面孔出现在曲歌近的面孔。

    曲歌近忽然一阵心痛,他想,有生之年,自己死之前,都是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