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自来熟

    进门时闻到饭菜香，今天宋兰沁在家。

    再简单不过的三室一厅，厨房对着大门，宋兰沁从里探出头来问：“忍忍呢？”

    柯让踩着后脚跟换鞋，答道：“她今晚有专业课，去机构了。”

    “哦。”宋兰沁问，“剁椒鱼头吃吗？”

    “不吃你也在做了。”他都闻到香味了。

    “因为我想吃。”宋兰沁又说，“忍忍也喜欢。”

    柯让没接话，踩着拖鞋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和宋兰沁没什么话说，这个年龄阶段的男生本就不会和母亲敞开心扉，虽然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秘密。是亲母子，但关系可能还不如宋兰沁和宋忍忍要来的好，毕竟当初宋兰沁并不是以想要个孩子的打算而生下他的。

    柯让从小就听宋兰沁讲故事，讲她和柯志超的爱情，女追男，如何坚持不懈，如何惊天动地，如何举案齐眉，又如何相濡以沫。

    柯志超是个消防员，火场救人的时候自己没能出来，因公殉职了，那时候宋兰沁刚怀孕没多久，就在家变成了寡妇。

    娘家人都让她趁早把孩子打掉，生下来没爸，何况她还年轻，正好之前有个穷追不舍的多金男人，又不嫌弃她结过婚，可别带着拖油瓶。

    宋兰沁考虑过，觉得父母说得都没错，但她坚持要生，并不是可怜肚子里无辜的生命，而是想给柯志超留种，她爱到入骨，孩子生下来就是她和柯志超相爱的证明。

    她想，虽然柯志超不在了，但他们的爱情还在。

    结果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宋兰沁吓了一跳，每次看到就想偷偷掐死，想起柯志超，回回都忍住了。

    起名也简单随意，柯让舅妈两个月前刚生完孩子，女儿叫宋忍忍，忍让忍让，就说他叫柯让。

    这些柯让都知道，全是宋兰沁当故事说给他听的，念念叨叨，不止一遍。

    他的出生被宋兰沁赋予了重大的意义，但他并不被视为一条生命，只是一个作证的物品而已。

    柯让拉上窗帘，在书桌前坐下，刚才加微信??，沈东勖先他一步亮出二维码，他只好做扫码的那一方，发送了好友申请，但沈东勖到现在都还没同意。

    明明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可能连一秒钟都不要，却一直拖到现在，绝对是故意的。柯让撇嘴，如果是下车了才能点同意，那他三条街都走完回到家了，没道理四个轮子的汽车还在跑。

    边想着边给微信页面刷新，再一回神，页面上多了个聊天栏，正是沈东勖。

    柯让点进去先发了三个感叹号，又说：你可算同意了！

    沈东勖：嗯。

    柯让：你记得帮我找啊，找没找到都和我说一声。

    沈东勖：好。

    应的是好，可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沈东勖也没发来信息，柯让无语的要死，又缠着问：找到了吗？

    五分钟后沈东勖才回：没有。

    柯让：说好的找没找到都和我说一声的呢？

    沈东勖：还在找。

    ……啊这，那好吧，柯让想了想，沈东勖家那么大，找到现在是应该的。

    又过半个小时，沈东勖发来信息：不找了，找不到。

    柯让：好吧，那算了。

    他真就纳了闷了，能去哪儿呢？

    第二天下雨，课间操取消，一下课柯让就出了教室，上楼去找沈东勖。

    沈东勖在理二，也是刚下课，收拾完桌面后想趴下补觉，余光却瞥见窗外的柯让，睡意瞬间全无。

    “你怎么来了？”他意外地挑起眉，“我昨晚不是说了没找到么。”

    姚放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一齐看向窗外的柯让。

    柯让咧嘴露出小尖牙，说：“我知道呀，我不是来向你讨东西的。”

    他说完摸了摸口袋，将手伸进窗口，搭在窗台上，手掌摊开，上边躺着一张对折了两下的橙色纸币。

    沈东勖盯着看了好久，昨晚他到家时就发现兜里的二十元钱没了，弄丢是他的责任，只好用自己的钱补上。

    “这个是你的吗？”柯让说，“昨晚我在巷口捡到的，原本准备私吞，但想着有可能会是你的，所以就来问问。”

    绝对是沈东勖的，他亲眼看见这钱从沈东勖的兜里飘出来，当时没有提醒，就是怕沈东勖回去找不到小熊，这样他们今天还能以送钱为由见上一面，就像现在。

    但沈东勖却说：“不是。”

    反正就二十块，自己也已经补上了，而且他并不打算把那小熊挂件还给柯让，就当补偿了。

    “不是吗？”柯让撇撇嘴，“那我可私吞了。”

    真没意思，干什么说假话，都没人情了。

    “随你。”沈东勖说。

    柯让瞥向姚放，那人正旁观得起劲儿，他不自觉“诶呀”一声，觉得姚放眼熟，好像是宋忍忍的男神。

    “嗯？”姚放挑眉，不明白柯让为什么这个反应。

    柯让立马冲着姚放笑，亮一排洁白的牙，他道：“我形象都没了，见者有份呀，帅哥我俩一人十块钱吧。”

    沈东勖抿嘴，这个该死的自来熟。

    姚放也嘴角上扬，食指指向沈东勖，“那他呢？”

    “我觉得他不是个贪财的人。”柯让说。

    姚放又问：“所以你觉得我是吗？”

    “你也不是，我纯属看你帅，想分你一半。”柯让问，“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姚放。”

    对上了！真的是宋忍忍的男神！居然和沈东勖是一个班的！

    “我叫柯让，楼下文六的，认识你很高兴。”

    刚介绍完，沈东勖便冷哼一声，目光落在俩人身上，冷冷道：“这就认识了？”

    柯让有点意外，立刻喜形于色。他和姚放说话，纯属是为了给宋忍忍搭桥，但作用很妙，沈东勖居然一股子醋味。

    “不算吗？”柯让故意问，“那加个微信？”

    姚放瞟一眼沈东勖，同样不可置信这人居然能说出这么酸的一句话，笑道：“行啊。”

    “那我扫你吧。”柯让说着开始掏手机。

    姚放却摆了摆手，“我昨晚手机忘记充电，现在已经关机了。”

    柯让在心里骂无语，这话谁信，明显是不想给，怪不得之前宋忍忍说她男神是铜墙铁壁。

    刚骂完，又见姚放看着沈东勖说：“你有他微信对吧？那你把我推给他。”

    沈东勖：“……”

    柯让心里又一喜，我操原来这是个助攻！

    “那我就等着了！”他将那二十元钱扔到姚放的桌上，“别一人一半了，全给你！”

    柯让走后，姚放又把那二十递给沈东勖，“诺，班费。这钱的编号我都记得呢，又这么新，可不就是我昨天给你的那张么。刚人家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说不是你丢的？”

    “哪那么多为什么。”沈东勖垂下眼，将下节课要用的课本抽出来摆到了桌上。

    姚放又问：“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沈东勖没回答，他只能确定自己确实是见色起意了，对柯让有想法，但不清楚是否该定义为喜欢。

    “别怂啊沈东勖！”姚放说，“你看，我创造了你们聊天的机会，他一高兴就把捡到的钱全给我了，没准儿他也喜欢你。”

    沈东勖趴下闭上眼，不想再理会这个越想越头疼的话题，敷衍道：“是么？”

    “没准儿啊！”

    “我补觉了，你转过去。”

    柯让心情愉悦，回教室看见宋忍忍正埋在桌上奋笔疾书，以为她在做题，凑近一看不知道在草稿本上鬼画符些什么东西。

    “干啥呢你？”他看本子上写了个让，另一边的字他不认识，指着问：“这啥字？冒力？”

    “勖啊。”宋忍忍说，“我算你俩姻缘呢，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数笔画算的，我还没算完呢。”

    柯让皱眉不解，“这字读勖？我和谁啊？”

    “当然是你和沈……我靠，这沈东勖的勖啊！”宋忍忍嫌弃道，“不会吧柯让，你才知道？”

    柯让怔愣着点头，“我以为他是旭日东升的东旭……”

    我去，微信备注打的还是沈东旭呢。

    “没救了你。”宋忍忍扶额，就这还想傍大款呢？连大款的名字都不知道，服了。

    “那你快算，结果告诉我一声。”

    “就最后一步了，”宋忍忍又画了几条杠，“你真的有戏，我算出百分之八十一的姻缘。”

    柯让问：“准吗？”

    宋忍忍说：“还是少迷信比较好。”

    “那你说个屁。”柯让翻白眼，“姚放和沈东勖是一个班的，我快加上微信了，到时候帮你视监他朋友圈。”

    “我靠，你要带着我一起有戏吗？”

    “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