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是世上的男男女女死光了,也轮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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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转眼三年候选期将满,入门试炼近在眼前。芝兰台人人拼红了双眼,没日没夜打坐练剑,惟恐一个阖眼,便被人比了下去。我穷尽了力气,不惜以身为柳唱试药,吃了无数古怪折磨,仍堪堪停在了凝力初期。到得后来,连柳唱也心浮意乱起来,将药石毒液抓得一团稀乱,蹲下身去,几乎抠破了头皮:“你一个水灵根,用了唱哥的天吴圣水,按说连方圆十里内的水灵息也能引来了,怎会没有半点动静?……莫非是这鬼地方风水不好,坏了我的虫蛇灵性?……” 青霄门本是道修最高宗门,门中弟子个个资质非凡,芝兰台便有十七人筑基,其他人也多在凝气突破。我自知留下无望,每日修炼也不过尽人事而已。江风吟原本漫不经心,直到听说叶疏前年才正式拜入道尊门下,这一次竟也要以候选身份参比,立刻一改往日傲慢,径往门派中苦修之地恋月潭去了。 试炼之日定在十月初九。秋风晨露之时,我独自在房中醒来,只觉身上清清冷冷,想我三年求道,从满怀希望到黯然离去,宛如一场幻梦。 当日从演武场下来,见山道旁最高大亮丽的那株红枫旁,有许多师姐驻足停留,间有娇笑嗔闹之声。看时,见树身上横七竖八缠绕许多彩绳,绳上又系着花花绿绿许多纸鹤,小巧玲珑,展翅欲飞。 有师姐合掌许愿道:“树灵在上,弟子今生今世,只要嫁给萧越师兄,便别无所求了。” 说罢,将三五只纸鹤取出,依次挂在彩绳上。 另一名师姐笑嘲一句,似乎对她举止十分不齿。转身从自己袖中抽出一物,却是一大盒纸鹤,足有十七八只之多。 她在众师姐惊笑捶打中,不慌不忙悉数系上,向树身拜了几拜,道:“树灵在上,弟子没刚才那个姓秦的贪心,也不求与叶疏师弟结发,只要怀上他一个孩子,弟子宁可终身不嫁,天天养着小雪人,也不要那个大雪人了。” 先前那师姐便直戳她脑门,笑道:“嘴上说不贪心,纸鹤倒折了一打多。我看树灵今夜就要独疼你,说不定一觉醒来,已在云何洞天玉床上了。” 我一时竟走不动路,眼望那树上鹤舞翩翩,待她们推笑远去,这才一步步下山去了。 ? 回去我一夜未眠,尽学人折纸鹤去了。我也没她们那些名贵彩笺,只有些练过字的斗方,墨迹浸晕得脏兮兮的。裁裁剪剪,好容易折了五六十只,趁着天色未晓,偷偷挂到树上,学着师姐们的样子,合十祈愿。 不知是否树灵开眼,次日下山时,忽见树上空了一大片,我的纸鹤已被人摘去,彩绳上却多了一张红笺。展开看时,却写着数行小字。我连蒙带猜,才知有一名极工丹青人物的画师,怜我相思之苦,愿为我描绘一张心上人的肖像,请我明日午时,再来树下拿画。他赀费也极公道,黄金十两,即可钱货两讫。 仿佛怕我不信,红笺下方,还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静静按在一柄剑上。 我一眼便认出这只手属于何人,脸上顿时轰的一热,忙恭恭敬敬跪下来,向树磕了好几个头。 ? 可惜热过之后,心头一阵悲喜交加,想到明日正是十月初九,三场试炼下来,未必能如约而至。即便拼了第三场不要,我囊中羞涩,又如何凑得齐十两黄金?一时搜索枯肠,实在无计可施,只得又抹下脸皮,去向江少爷借钱。 江少爷自从恋月潭归来,身上灵意又锻实了几分,威势更比以往不同。此刻他正在床上盘膝假寐,听见我臊眉耷眼开口打秋风,眼睛也未睁开,只哂笑一声:“十两?钱倒是小钱,只是不知道你拿什么还。” 我头几乎低垂到胸口,衣角几乎都要搓烂:“我……回去给少爷侍弄园子,我会种花,牡丹、茉莉、蔷薇、金桂,什么都会种。” 江风吟眼皮微微一动,似带嘲弄:“那玫瑰会种吗?” 我心口仿佛被重搥一棒,猛然抬头望向他,见他毫无异色,才重新低下头去。 江风吟不屑一笑,道:“你那时弄坏了我最珍爱的东西,如今本少爷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要是再敢违逆我,我保证叫你生不如死,谁也保不了你。” ? 这一夜他不知是否战前太兴奋,精力更胜往昔,将我操干得几乎散架。后半夜我实在遭受不住,只能求他从我下体脱拔出来,换口替他吹箫。他靠在床栏上分腿而坐,将我的头在他腿间按得不断耸动,呼吸也急促起来,嘴上道:“你这个价钱,外面娼楼里的头牌也买得了。你舌技这般差,便是买断你一辈子,也嫌太多了。” 我脑中早已窒乱,哪里辨得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卖力舔弄罢了。待他最终泄精,我已累得不知天南地北。次日集合钟声响时,见他早已出门,一锭小小黄金,正放在我嘴唇上。 ? 入门试炼分为三场。第一场是笔试,我连艰深些的字也不识得,与那卷子相看两厌,自不必说。哆哆嗦嗦提起笔来,不过死记硬背,将入门心法从头到尾默写一遍。交卷时旁人的评定已出,江风吟与叶疏都是一级甲等,早去往第二场试炼之地了。 我欢喜又复自卑,趁主考对我的卷子眉头大皱,悄悄伸出手,在叶疏的卷子上摩挲了好几下。 不知是否做贼心虚,总觉得有道不友善的视线钉在我背上,回头望又消失了。想来也是嘲弄我三级乙等的成绩,遂也习以为常了。 ? 第二场试炼是在一处门派秘境之中,由擅长幻术的几位长老设下数重考验。我凝体三年,不过打些死木桩子,连这些高阶法术的影子也没摸过,不禁敬畏非常。一步步小心行去,见四季之景更迭明灭,心中不禁感叹幻术之奇。 一路走到尽头,见林雾后分成四条岔道,须择其一进入。我本已走向最后一条积雪的小路,不知为何中途却转了向,向那满地黄叶踏去。 须臾间,只见秋波潋滟,眼前已是一面无边湖泊。天高云阔,湖面如同一块巨大的镜子,照得天空澄明,纤毫毕现。 我立足岸上,只觉一阵雪意掠上脸颊。举目看时,见湖泊那一方已化为一个琉璃世界,积雪盈尺,雾凇沆砀。一个雪白颀长的身影,就静静站在一株梅树下。 我眼中一见他,便再也看不到别物。见他驻足,我也驻足。见他衣摆在雪上摇曳,举步向前,我也向前。 那梅花开得正好,点点猩红如血。叶疏在玉树琼枝中徐徐前行,忽然不知被什么吸引了目光,旋即停在一株红梅下,伸出雪白晶莹的手,按下一弯树枝,低头嗅了嗅枝头一朵半开的梅花。 我痴痴站在湖泊中,看着这天造地设的绝艳,几乎落下泪来,恨不得将这图景一刀刀镂刻在心房上。 他这孩子气也只昙花一现,顷刻便收敛了神色,径向出口去了。 我举步欲追,却听湖畔传来新的脚步声。回身看时,却是江风吟到了。 这湖畔大概唤起他不好回忆,脸色一下就已经不太好看。又见叶疏抢先一步,越发焦躁不安。只见他阖眼捏诀,似欲催动灵息,可惜秘境中却无法动用。他寻觅之下,不见舟船,更是烦躁,把湖岸踢得泥土乱飞。 我起初还诧异他竟被这小小幻术难倒,在湖中朝他不断挥手,又在虚无的湖面上反复跳动。后来才醒悟过来,叹了口气,回身一步步朝他走去。 ? 江风吟满脸烦郁,这表情倒是我熟知的。当下向他“喂”了一声,见他无知无觉,只得走上一步,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江风吟如见了鬼一般,劈手向我所在之处打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我哭笑不得,复拽了拽他袖口,发现牵扯不动,只得壮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 江风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察觉我向前用力,半信半疑之下,也随我一起踏入茫茫水波。 他天资聪颖,一踏之下,自然知道这是个最常见的障眼法。于是神色立刻变换,看着他自己被空握的手,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道:“多谢前辈指点。” 我又好笑,又十分庆幸。江大少爷若知道牵着他的人是我,必定雷霆大怒,只怕会杀了我灭口也未可知。 幻境既破,其实我也不必再带领他前行。但不知是为了我和他之间的片刻宁静,还是为自己难能在他面前有些用处,直到湖波踏尽,我才将他的手轻轻放开。 江风吟望见出口,面露喜色,脚下也加快了。忽转过身来,向我的方向道:“还没请教前辈大名?” 我从湖岸上望去,见他淡金锦袍被水风款款吹动,映出他一张冠玉般的好面孔,长眉斜飞,眼角亦微微上扬,平日惯会辱人的嘴唇,也如抹朱般红艳。 我心中忽然一阵悸痛,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画了朵小小的云。 他不解其意,只拢住手掌,道了声谢,便转身去了。 ? 我等他去远,别处也纷纷有人破幻而出,才出了秘境。看天色时,已近正午。第三场是擂台大比,我本就毫无胜算,却不知为何踌躇良久,才从去演武场的路上掉头,去往我与那神秘人约定之处。 我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等待,眼看太阳到了头上,又不断往西移去,那人始终不见来。 我又怕他只是作弄我,又愧疚没去参加大比,一锭黄金几乎在手里捏出汗来。 忽然之间,演武场那边惊呼声大作,一道灿烂无比的金光从不空山辐照开来,连我也不禁抬头仰望。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你就是挂纸鹤的那个人?” 那是个年纪尚幼的白衣孩童,不过十三四岁,虽极力作出大人神色,仍掩不住满脸稚气。 我见他手中握着一卷长长之物,顿时反应过来,忙向他施了一礼,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那孩童似不愿与我多谈,将那画卷往我一递,打断道:“你要的东西。” 我忙在裤上擦了擦手汗,才如获至宝地接过来。给他黄金时,他却不接,只将下巴一摆:“你先打开看看。” 我见识过他画手的功力,本不愿当着人打开,此时却也无法,只得解开系带,将那画卷立起,一点点展开。 不知是否卷轴不灵,一时竟拆解不开。我用力大了,忽然噗地一声,从画卷中弹出一物,正正砸在我脸上,却是一面镜子。 那孩童见妙计得售,双眉倒竖,凶态毕露,一根小手指直指上我脑门:“你这个癞蛤蟆丑八怪,长得这么一个恶心样子,竟敢肖想我们家主人!我主人天姿灵秀,绝色容颜,九天上的神仙也配他不上。凭你也想沾惹他,你是三岁死了爹,五岁没了娘,没人告诉你你有多丑吗?你还撅着一张猪嘴,在这里求什么跟他日日夜夜,我呸!你个下流贱胚,白驹爷爷今天就告诉你,少在那意淫我主人,他以后的日子与你没有半点干系。就是世上的男男女女死光了,也轮不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