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炉鼎也会有心吗【2】
闻亦微得知殷韶然要与素芳结亲一事,还觉得有些可惜。 他向来喜欢美人,且男女不忌,对这位有着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称的素芳亦心有向往,只可惜对方比他年纪小了一截,他若是出手,总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闻亦微今年已经足足四百岁了,他是个散修,自学成才,故而无拘无束,不受那些门派清规所限。唯一的朋友就是点星楼的现任楼主楚丘九怀,两人三百年前就认识了,也算得上是故交了。 不过楚丘九怀与他今日会来此地的原因不同,能请得动闻亦微的,也就是美人了。这不渡宫即将迎来修真界第一美人不假,但同时,亦有一位凡界的美人名妓正在城镇,他先去了那名女子那儿过了一夜,待一夜风流之后,他才想起自己为这次姻亲其实备了份礼物,于是又绕了个路过来了。 作为当今修真界少之又少的分神期修士,又是一名无门无派的散修,闻亦微行事放浪惯了,他有修为傍身,又是楚丘九怀的好友,因而即便有人看他不顺眼,等见了面了,总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前辈。 从那位名妓的闺房出来之后,闻亦微便御起自己的桃花扇腾空而起,他还记得不渡山下的小镇上,有一家酒庄味道甚好,便打算直接去酒庄先痛饮一番,等休整之后再拜访不渡宫也不迟。 结果不曾想这路上还能遇到这么个有着精致绝艳的容貌的少年,其实因为他脸上带着法器,远远走来时闻亦微也没仔细看,但等两人擦肩而过相撞时,他凝神注目,才发觉少年脸上的面具,连带破开了迷障。 单论外貌而言,闻亦微记忆中并没有谁能与他相提并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扰了这位少年的心思,叫他眉宇微蹙,生出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闻亦微忽略心底微妙的触动,执扇挑起少年下巴,凑近了仔细端详。 少年眼睫卷曲翘起,眼尾微微发红,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也说不出是什么来,就是觉得好闻,也叫人心生喜欢。 闻亦微本是丹修,钻研草药,最擅长从细微的气味中分析其组成成分。因此这一闻,便发觉除却少年本身的气味,还有其他味道掺杂其中,有带着果香的酒味,还有……男人的味道。 “你是欢喜宗的人。”他没用任何疑问,而是以肯定的语气在少年耳边道。 果不其然,少年杏眼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但他不想声张,便只是小声道:“是又如何?” 倒是挺倔的。闻亦微心道。 他勾唇一笑,道:“我前些日子还去了欢喜宗,怎么没听他们说起过你?” 那少年没搭话,男子也不懒得继续骚扰,他以扇代手,在少年面颊上流连一番,便收了回来:“你还真无趣,算了,不吓你了。” 闻亦微对这种硬气的人总是没辙,对方软硬不吃,他也懒得纠缠,美则美矣,倒像个木头,可惜了。 他迈步向前,将苏纯澈丢在身后,朝自己目的地的酒庄去了。 苏纯澈对此人行为实在摸不着头脑,说他轻浮吧,但就聊了两句就走了,但若说他沉稳,那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就只是古怪至极。 他算了下时辰,从他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也不逗留,便往洞府里走了。 然而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在洞府里等他的,除了池阎外,竟还有几个他未曾想到的人。 ………… 离洞府只有二里地的时候,苏纯澈便看到那边火光滔天,熊熊烈火如龙卷一样在空中翻腾,但却又被局限于洞府之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与它抗衡纠缠。 这场景实在熟悉,不久前在宗门大典上,池阎与殷韶然斗法时便是如此。他脚下速度加快,不多久就到了洞府,还未来得及推门,洞府大门倒是从里面被撞开了,烈火与狂风裹挟翻滚,直扑他面门而来。 苏纯澈吓了一跳,本能使用术法堪堪避开,却还是被那烈火灼了发尾,一截头发掉在地上,焦糊味传来。 显然,里面斗法的两人并未料到他的突然归来,因此术法也无法立刻接触,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漆黑柔软的长发被燎了一截,原本及腰长发现在只到背部,发尾因为被灼烧而卷曲起来。 要是以前的苏纯澈,这会儿已经捡起地上的头发要那两人赔他了,可他现在却没这么做,反而一扫先前的阴郁,在见到殷韶然时的眼睛都亮了,小跑着过去抱住男人:“殷师兄。” 突然,他又觉得不对,立刻把人推开,站了离他两米远:“对,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发现洞府里还站了另外几人,其中一人正是百花门的弟子素芳,另外有洛华长老,还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 苏纯澈倒是不怕什么威严,但他从那三人的站姿看来老者身份最高,洛华长老其次,但偏偏素芳的目光叫他最为尴尬。 见到殷韶然回来时的喜悦让他一时间忘了,这人已经和素芳定亲了。 他一人站着,姿态有些尴尬,好在池阎走了过来,他向来狂傲,对着老者也毫不在意,伸手去撩他的头发,惋惜道:“怎么不躲开些,头发都少了一截了。” 这回,苏纯澈毫不客气的瞪了这罪魁祸首一眼。 池阎也不在意,姿态暧昧的继续替他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目光往那边几人那儿一瞥,恰好看到 殷韶然站在不远处,只见他身体僵硬,也是一动不动,但垂在身侧的手已然握成拳头,似在隐忍。 在殷韶然身后,是他尊敬的师傅,本门的长老,还有他名义上的姻亲者。 所以他不能动,只能看着少年被另一个人半拥在怀里,帮他细心整理头发。 苏纯澈能感觉到背后视线灼人,但他不敢回头,更不敢推开池阎,只能在如此尴尬而凝滞的气氛下任由池阎对他如此亲密。而在整理过头发以后,池阎彻底将苏纯澈扣在怀里,面上带着客气的笑:“多谢贵派这些年的收留照拂,我寻阿澈也寻了好些年了,要不是上次宗门大典偶然遇到,还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呢。” 殷韶然沉默,白发老者接道:“哪里,他入门时为说自己是欢喜宗的弟子,不然我们早就会通知欢喜宗前来接人了。” 池阎道:“三年时间,倒也不急,阿澈性子活泼,在外面玩的不想回去也正常,不过现在韶然既要与素芳仙子结为姻亲,那阿澈留在这里也不太方便,正好大典也已经结束,我也就带着阿澈回去师傅那里了。” 老者道:“少年人性子天真烂漫,也是正常,但韶然也有三百岁了,也是时候定下来了。也不知三个月后的婚事,妄行宗是否方便前来参加呢?” 池阎道:“这要等我回去问问师傅才行,若是来参加,必定提前向宫主您知会一声。” 老者抚须笑道:“好,那我便等你们消息吧。” 说完这句,他又对殷韶然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去帮那位弟子收拾一下,今日他就该启程回去欢喜宗了。” 殷韶然僵立片刻,应道:“是,师傅。” 他转身往苏纯澈房间走去,而苏纯澈见状,也急忙跟池阎道:“我屋子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我也一起去收拾吧。” 池阎想着这两人估摸也就最后一次见面了,而且有不渡宫宫主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叉岔子,便同意了:“那你弄好快些回来,我们还得趁着天黑之前下山。” 苏纯澈嘴角微微扯开一个弧度:“好。” 他随后便跟着殷韶然的步伐到了自己屋子,先前也说过,他屋子里自己东西不多,零零碎碎的都是这三年来殷韶然外出回来时给他买的物件,有些是凡界好玩的东西,也有些书本之类的,总是想起什么就买些什么。这些东西都被苏纯澈收着放在柜子里,三年来倒也积了一些。 苏纯澈越过殷韶然,走到柜子前面,趁着他还没动手之前,先把柜子打开了,迅速把里面东西一卷放到自己的储物袋里。 “还是我来吧。” 殷韶然索性也不打扰,站在门边看着少年闷头整理,很快就把东西都放到了储物袋里。 他一直沉默,直到苏纯澈往自己走来,即将越过自己离开屋子的时候,他才伸手抓住这人。 “你要跟池阎回去?”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来。 苏纯澈却难得的抠了字眼,道:“算不上回去吧,只是跟他去欢喜宗而已。” “我要成亲了。”殷韶然又道。 “我知道,先前池阎来的时候就跟我说了,我还没当回事,但刚才在山下镇子上,已经看到有弟子在给师兄你买成亲用的酒了。”他说着,突然觉得胸口憋闷,便长吁一口气,将那点郁结按了下去,转过头对男人道:“素芳师姐也很好,师兄与她应当会成为一对佳偶。” 殷韶然没有搭话,依旧沉默。 苏纯澈深吸一口气:“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他抬脚欲跨过门槛,手上传来大力,对方一把将他扯回屋子里,风力将门卷上,屋里顿时一片暗沉。 殷韶然与他靠的极近,两人彼此对视,呼吸交错。 苏纯澈觉得手臂被殷韶然抓的生疼,但他终究没有开口喊痛,只是仰头看着对方。 “你就没有想说的了吗?”良久,男人沉沉的声音才传来。 而对此,苏纯澈只是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道:“殷师兄,你再过三个月,就要成亲了。” 伴随着这句话,他抓住男人的手,坚定而缓慢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少年目光清澈,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来,他走到门边,将被男人关上的门推开,傍晚的霞光撒了一地,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苏纯澈。”男人站在屋里的阴影之下,缓声喊了他的名字:“我……” 然而少年依旧飞快的把他的话语给打断:“不要说出来。”他回过头,试着对殷韶然笑一笑,可他怎么努力,脸上的表情都没法听他控制,最后只扯开一个僵硬至极的弧度来:“我该走了,师兄。” 说完这句话,苏纯澈没再回头,飞快的走到前院,不多久,炼狱划出一道血色长虹,带着两人向山下飞去。 殷韶然站在屋外,看着远去的炼狱,身后是空落落的屋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屋子一样,随着少年的离开,就这么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