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几天以后,镇上破庙就来了一对衣衫褴褛的兄弟,兄长许顺虽然看起来个子高,却体弱多病,弟弟许思则与他相反,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体却健康的很,力气也不小。 两人来时还算走运,镇上一户人家正好在招工,于是管家来了这边破庙找几个力气大的人去府里干活,主要是搬一些杂物之类的,每日十个铜板,而且还管饭。 这对破庙里的乞丐几乎是最好的工作了,但管家却不可能全找,于是挑挑拣拣了几个。苏纯澈踊跃报名,管家瞧他瘦弱的样子,十分不屑,但当他轻易举起破庙前一大块石头后,管家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破庙里的乞丐头子过来拍拍他肩膀,跟他说了些去做这种零工时的注意事项,首先就是不要到处乱闯乱看,特别是府中女眷的院子千万不要靠近,只要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外面干活就行。 苏纯澈一一应了,又把楚丘九怀托付给对方,然后便跟着管家去了府上。 他因为看着小,虽然力气大,但管家还是只给他安排了一些打扫的活,到了中午,府上的厨娘拎了一盆菜过来,本以为最起码也是些现做的菜,可苏纯澈一探脑袋,却发现里面全是剩菜,虽然有鱼有肉,但都搅在了一起,看起来不像给人吃的,倒像是泔水。 可这对成天讨饭的乞丐来说也是最美味的东西了,毕竟有荤腥味,除了苏纯澈外的几个乞丐都吃的十分满足,更何况府里还给的都是白馒头。 他们几人聚在一起,把那盆菜都吃了个干净,连盆底的汤汁都用馒头擦了吃掉。苏纯澈没什么胃口,连手里的馒头对他来说都有些干,但他若是什么都不吃,反而让人心里生疑,于是他只好自己吃了几口,又把馒头塞到衣服里,借口回去给哥哥吃。 到了晚上,怀里的馒头表皮失水变干,吃起来更加难以下咽。苏纯澈就拿来沾水,一点点塞到楚丘九怀的嘴里。 好在点星楼的这位楼主也浑然不在意,细嚼慢咽的把那剩下的半个馒头就谁给吃下去了,还抽空问他今日感觉如何。 “说不出来的感觉。”少年毫无形象的蹲在旁边,手里拿了个枯树枝在地上乱画。“其实我今日有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即便我现在来当乞丐,但我还是有着金丹期修为的,也已经辟谷,不怕饿也不怕渴,不会受伤也不会生病。但我听人说我父亲体验这种民情的时候,就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会生老病死,也会受伤饥饿。若是他今日看到那一盆泔水,是不是也会吃下去呢?” 楚丘九怀生出几分兴趣:“是像仙人下凡历劫的那种吗?”照此说法,这少年果真不算是凡人,亦不是修士。 苏纯澈道:“就差不多是那样吧。” “若真是饿极了,那泔水也应该是珍馐美味了吧。”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我心性没父亲坚定,但如果是他在这里,要装作乞丐的话,大概中午那顿还是会一起吃的吧。”他说出这番话后心里突然豁达了一些,以前总听人说自己父亲如何厉害如何优秀,可那还是离他太远了,苏纯澈自己根本感受不到,但经历今天这么一遭,他好似明白了一些。 这时候有今日一起去干活的乞丐找他来一起洗澡,毕竟大热天的辛苦了一天,又是做的脏活,大家身上早就又脏又臭了,这破庙是有一口井的,好在现在是夏天,冰凉的井水洗的也算舒服。 一群男人在井口围了一圈,从里面打水出来往身上浇。 苏纯澈虽说是纯能量体,不会饿也不会出汗,甚至护身的结界会替他挡去那些尘埃,可瞧着众人欢快的样子,他也不觉得嫌弃,应了一声后就跑过去。他脱了身上那几件衣服,只穿了一条亵裤跑过去,跟那几个人一起举着井水往身上冲。 破庙里其实也有女乞丐,但毕竟在这里生活久了,也没那么强烈的羞耻心,聚在一起看着男人们用井水洗澡,时不时还要评论两句。特别是刚来的苏纯澈,身材瘦小的站在一群大男人中间,倒是让几个女乞丐对他颇有些怜惜。 洗过了澡,苏纯澈就跑来跟楚丘九怀睡觉了,这边的破庙毕竟被子数量有限,不少人都是挤在一起的,作为兄弟的苏纯澈和楚丘九怀自然也得共用一条被子。少年的身体刚冲过井水,冰冰凉凉的,进被子的时候激的楚丘九怀打了个寒战。 但少年却毫不在意,枕着稻草铺起来的被褥,透着破庙的庙顶缝隙看着天空的星星,不多久倒也睡着了。 反倒是楚丘九怀被乱了心,肩膀上靠着少年的脑袋,耳边是他平稳的呼吸,还有被子下两人紧贴的身体。 一夜未眠。 ………… 这之后几日,他们都去了那个府上干活,不过这好日子也没过几天,不多久那位富商的府邸修整好了,管家给他们算了工钱之后就没再继续雇佣他们。 苏纯澈算了一下,自己一共拿了六十枚铜钱,这在以往连他住一晚客栈的上等房间都不够,现在这些有些破旧油污的铜钱却被他当做宝贝似的收了起来。他坐在楚丘九怀旁边,把铜钱摆成几排,分门别类的算好用处。 “这些钱我可以去买两个烧饼,那个便宜,糖烧饼三文钱,咸烧饼两文钱,但我也想吃那家面馆的羊肉板面,路过几次我闻着口水都流出来了。对了对了,你想吃些什么?我还能给你匀出十文钱来。”少年嘴里嘀嘀咕咕的盘算着,然后抬头问起这几天一直只负责躺着的男人。 楚丘九怀哭笑不得:“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要把你工钱分我这么多?” 苏纯澈道:“但是你带我来这里了呀,也是你说的带我来看看这世间的百态。十文钱算你功劳吧。” 楚丘九怀道:“既然如此,那你把十文钱给我好了,我想要什么,以后再买吧。” “也行。”苏纯澈排出十文钱,用稻草梗穿在一起给了男人,自己把剩下的放回储物袋里,正好这时候又有其他人来找他一起去镇外边的河边捞鱼捕虾,苏纯澈又屁颠颠的跑去了。 乞丐们的捕虾方式最简单不过,有会编织的乞丐用外面的亚麻草搓成绳子编成网,还有人用树枝绑了绳子,上面吊着一只从地里挖来的蚯蚓。 苏纯澈活了这么些年也没近距离见过蚯蚓,吓得尖叫不止,惹来几个女乞丐都在笑话他,说他跟个姑娘家似的。 少年不服气,便伸手去抓地上的半截蚯蚓,结果不曾想那东西刚碰到他手又一阵疯狂扭动,吓得他立刻把蚯蚓甩飞了出去。 弄了一个下午,苏纯澈只钓了一尾食指大小的鱼,瞧着那鱼在他手心里跳动的可怜样子,他只好把鱼放生了,然后打算回去时买几个烧饼。 听到他这么说,今日收成不错的女乞丐把自己捉来的鱼虾分了他一些,然后告诉他,那些钱不要随便用,得好好存着。 “你兄长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吃药就要花钱,还有,我看你们俩都不像我们这种一路穷过来的样子,破庙未必是你们长久留着的地方。可能现在看着快活,但等冬日来临,外面找不到这么多吃的,就得挨饿受冻,所以钱还是得留着,以后再用。” 她苦口婆心的一番说教,苏纯澈也不好再用那些钱了,但他也不好意思多拿女子的鱼虾,只要了一尾小鱼和几只快死的虾,说自己还剩了一个馒头,等会就着一起吃。 听他这么说,女子也放心下来,众人便踏着夕阳余晖往破庙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