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老街的树下有一束杜鹃花。

    傍晚时分，南城总是漫天火烧云，十字路口那些小摊儿挨家挨户全出来了，吆喝声不断，在这个破败的角落，生活气息浓厚。

    陈落又来了，他下摩托车，把那辆从国外运回来的高级摩托放在墙根，握着车钥匙，站在原地，望着老街上那些大小买卖，朴实又安逸，跟他生活的繁华喧闹全然不同。他很紧张。

    陈落在他们家里呼风唤雨，他爸在市里有庞大的资产，在最好的高中叱咤风云，老师和同学都很给他面子。他有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可是每次当他来到南城的这个角落，站在老街路口往里看，他都会紧张。

    他不知道肖明扬在不在家，不知道肖明扬会不会见他，也不知道肖明扬会不会再次拒绝他。

    第一次见到肖明扬，是在“水怪”。

    水怪是陈落哥们开的一家高档私人会所，都是市里达官显贵来消费的地方，能喝酒能泡澡能蹦迪能泄欲，该有的都有。陈落他爸也经常来，可基本不会碰见，陈落知道他爸会刻意避免见面。

    陈落每次去都喜欢到那个能看电影的区域坐着，一个很大的房间，有投屏的巨幕，对面是个小club，陈落一般都会喝点酒，看会电影。王朝走过来，这是陈落那个哥们，是个受，打扮的花枝招展，跟陈落打个照面，就准备走。陈落慢吞吞撩起眼皮，看他那个骚样，问王朝：“　你急个屁？赶着去死？”

    王朝嘿嘿一笑，说：“　怎么会呢落哥，哪敢怠慢您。”

    陈落没说话，继续等王朝的下文。

    王朝凑过来：“　新来了一批牛郎，听说有个大帅比。我们这好多小受都看上他了，上赶着找他，比他妈的客人都积极。”

    王朝喝一口酒，色眯眯地说：“　听说，他是个直的，为了挣钱来干人的。还只做1，就这样预订他的客人也有不少了，心甘情愿被他操。今天他没什么事，我这个做老板的去临幸临幸他。”

    陈落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可今天的电影不好看，他感觉没意思，便跟王朝一起离开，准备到门口就先回家。还没走两步，对面有很多人走过来，对着王朝喊老板，陈落感觉王朝拽了拽他，跟他指着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说，那个就是。

    陈落抬头看过去，王朝没撒谎，那是个很帅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在这上班所有的牛郎都要化妆，不管是1还是0。这个男人化着妆并不妖艳，穿着统一发的黑色缎面衬衫，靠着墙，脸上全是淡妆，也看向他们这边。明亮的白炽灯光撒下来，那一刻鬼使神差的，陈落觉得王朝跃跃欲试的样子很烦，突然他就不想让王朝如愿，他伸出胳膊冲王朝邪魅一笑：“　这个我来。”

    在王朝惊恐又唯唯诺诺得表情下，说他叫肖明扬。

    进了房间洗完澡，陈落僵硬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他裸着身体，穿着睡袍，颇有点失魂落魄的滋味。明明他不喜欢男人，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偏偏这时候肖明扬走过来，面朝他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双手撑在弯曲得膝盖上，歪头看着陈落，又温柔又冷淡的开口：“　你想让我戴套吗，因为我一定要戴。提前跟你说好。”

    肖明扬乌黑的头发梳着背头，他见陈落一脸裂开的表情，以为他害羞，又跟他说：“　你很介意可以换人，我没关系。”

    陈落抬头，看着肖明扬的眼睛，明明是他要服务自己，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讨好的意味，只有一点淡漠和疲惫。陈落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陈落没反应，肖明扬侧头轻声说了句，操，真他妈累。接着肖明扬很厌恶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妆，口红被他不管不顾蹭了半边脸，头发也不再利索的贴在脑后，掉落下来，从陈落的角度看上去，肖明扬像一个精致英俊的吸血鬼。

    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做，陈落给肖明扬留下一笔钱就落荒而逃。后来的每一天夜里他都在做梦，梦见肖明扬是吸血鬼，他们俩在梦里赤身裸体，肖明扬慢慢打开他的双腿，压住他。陈落跟他疯狂的接吻，再一看肖明扬，满脸满嘴都是自己的血。

    后来陈落打听到肖明扬的住处，在南城一个老城区边上的一条老街，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碰上肖明扬，但不是一个人。那天肖明扬刚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医院看妈妈，有个一直纠缠他的小受，是个有钱的富二代，上来就抓着他胳膊，质问他：“　你是不是又要去上班，又要去操别人，不是说了我可以养你吗？”

    肖明扬强忍住一脚把他踹开的冲动，换上那副客套的微笑：“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眼看小受又要发疯，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个人一脚把他踹开，指着就喊：“　你他妈谁啊你！？”

    不化妆的肖明扬还是很白，穿着白短袖，肖明扬高个子宽阔的身躯走过来，影子覆盖住陈落的影子，平视陈落，抬起胳膊拍了拍陈落的肩膀。

    肖明扬说：“　哥们，你又不是gay，何必为难自己？”

    陈落看着阳光底下的肖明扬，明亮又灿烂，太阳的照射下他白的发光。陈落又看着他那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炽热的阳光下其实是一片拒绝的平静。

    陈落想，原来肖明扬可以见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