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第一次晚宴（表）
当大钟敲响六点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刚好一脚踏进城堡，随着钟声的节奏走到廊下。等候已久的女仆迎上前来：“欢迎两位，请稍等片刻，晚餐很快就备好。” 欧文礼貌地说句谢谢，和露西一起在门外等待。但等女仆一转身，一路狂奔来的他立刻扶着墙、擦擦额上汗珠，长出一口气：“呼……还好赶上了。” “呜呜，有惊无险。”露西瞪他一眼，“时间本来就不够，你还看到路边书摊就迈不开腿。”青年则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抱歉啊露西。我想多收集一点西港的资料。有备无患，才能十拿九稳地获得工作职位。” “有干劲是好事，但你也可以明天买呀。我明明还想回家一趟、换身衣服再过来的。”露西认真地说，“饭局如战局，第一次和贵族共进晚餐，我和你一样，也得多做准备。”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作为赔罪，之后我去陪你买条新裙子吧？” “呼呼，这么好？那我就原谅你了。” 一旁的女仆轻咳了一声：“女士，先生？” 露西马上收敛，捅一捅未婚夫的手臂，小声说人家看过来了。 “呃，请问是叫我们过去吗？” “是的，继承人少爷随后就到。”女仆躬身展臂：“请。” 这是一间优雅的小饭厅。不过分奢华，但很有品位，一看就是为两三朋友谈话散心而设的。坐在桌边向下望，能将城市的夜景和码头灯火收于眼底。 “坐在这么高的窗边吃饭，望出去原来是这样的。”露西忍不住赞叹。 “你喜欢这样身居高位的感觉吗？” 露西摇摇头：“不。位置太高了，会觉得夜风更冷。偶尔赏景可以，但如果想和朋友家人一同，还是楼下的人间烟火最迷人。” 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少女的后背，青年插进话儿来：“夜安，继承人阁下。” 露西这才知道刚刚问话的是谁。 “继……继承人？对不起，刚刚冒犯了！” “无妨。”博尔特里回以宽容的大笑，“在书房我也说过了，我不是在琐碎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倒不如说，你刚才的回答很有意思。”一双绯红里光华流转，谁也看不破他的想法。“请落座吧，两位。” 两个年轻人行礼坐下，继承人摇动铃铛，女仆推着手推车悄无声息地进来上菜。 首先是开胃菜，一小碟奶油鸡酥。 第二道则是汤。蛤蜊海鲜汤乃西港特色，蛤蜊、鱿鱼与鲜甜的白洋葱一起炖煮，加入适量牛奶，是欧文求学时非常怀念的味道。 博尔特里伸手：“尝尝看，这些都是本地采买的菜，希望合你们的口味。” “非常好吃，您太周到了。”欧文的笑眼弯弯，如两道月牙。 这并不是客套话。看得出来，美人儿真的很喜欢这道奶白色的海鲜汤——这小小的喜好给了博尔特里新的想法。 副菜仍是海鲜，鞑靼汁配香煎三文鱼，再佐以小圆面包。 主菜是烤得正好的西冷牛扒，在边上搁一个太阳蛋，淋上黑胡椒酱。 继承人的设想得到了完美实现，这顿晚餐是“招待朋友的简餐”，用料主要是常见本地食材。虽仍很讲究，但远没有让欧文和露西感到奢华压人的程度。这样的安排使晚餐轻快不少，无形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些。一时餐厅里洋溢着食物的香气和两三笑语，大部分是博尔特里讲讲自己在国外时的趣闻，两个年轻人聆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 时间差不多了。博尔特里摁响餐铃：餐前准备的饮料已经喝完，女仆为三人端上芳香馥郁的葡萄酒。 “请尝：这是我从彭纳赛带来的酒。陆心海的阳光都储存在这颗颗果实里了，每一口都润人心田。”此刻邀请共饮的继承人俊美如希腊雕刻家所琢之酒神，他微笑的神情如此恳切、谦逊又热情，让人盛情难却，除了—— “多谢您的美意！”露西抱歉地说，“但，但家父家母不允许我喝酒……” “没关系，既然如此便不强求。”博尔特里耸耸肩。不能操控这少女虽有些遗憾，但她毕竟不是他的目标，而且，既然未婚妻拒绝了，小美人总得有点表示吧？于是他看向了欧文。 想要继承人好印象的欧文对上他含笑的眼，不敢再忤逆，他急忙说：“承蒙美意，请允许我连带露西的份儿一起喝了吧！” 听到他的保证，博尔特里的眼中闪过一丝欲念火光，转瞬即逝。 候在一边的女仆则上前来：“那么露西小姐，还是给您倒刚才的果汁可以吗？” “当然可以！麻烦继承人和女仆小姐了。” 浓醇酒液落入莹莹水晶杯，于杯底缓缓沉淀，色泽深沉如血。博尔特里举起酒杯，向对面致意：“今夜相聚，让我们为西港和朋友们献上祝福！” “也为阁下的安康献上祝福！” 虽说欧文是为未婚妻挡酒，但葡萄酒入口即知品质上佳，柔香四溢，就连没什么喝酒经验的他也能尝出来，该说不愧是名酒产地彭纳赛出品吗。连最后一道精致甜品都远不如美酒诱人，在把酒言欢的气氛中，欧文面前的一杯又一杯不自觉地见了底。 “感谢您的慷慨，尊贵的先生！能为您效劳是我的毕生荣幸。”美人儿迷离地吐着舌尖，向提供如此美酒佳肴的主人一再道谢。面前几个人影都有些模糊，欧文感觉此刻自己分成了两个，一个仍在酒桌上回答着对话，另一个则畅想顺利毕业后的未来。微醺的状态轻飘飘非常舒适，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受重用，踌躇满志地站在议会席中演讲的样子了…… “欧文！” 一声呼唤拨开了一点意识的迷雾：来自担忧他的未婚妻。露西低声说：“不要喝太多了，不然怎么回去呀，我可扛不动你。” 但继承人却让两位尽管放宽心：“哈哈，偶尔喝多也没什么，一时纵情才是人的本性。今夜还请两位留宿，艾尔莎会给你们安排房间的。 我想晚餐后和欧文去书房多谈谈他的计划，最好能拟一份大纲出来。” “……太感谢了，您实在是体贴入微。”露西不安地捏着裙角。她很有几分说不清的担忧，但既然继承人阁下想继续讨论政治话题，她为了未婚夫的前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又扯了一下欧文的袖子，叫他不要再喝以免等会儿议事失态。 欧文嘟囔着，放下酒杯：“我知道了，不喝了，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