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诸人下场，仅留一人独唱，婉转的戏腔不知勾走了多少听众的魂，惊叹赞妙声不绝于耳。

    “夙老板真是清雅俊逸，秀美无双。”旁边的人连声夸赞，眼睛恨不得黏到第二位主角身上。

    偏偏他难入那人法眼，夙青筠只在戏词晏笑间用尾角勾了墨似的柳叶眼扫过东方聿所坐之处，点了妆的红唇抿起清淡的笑意，随后又转去别处。

    那一眼放在别人身上，恐怕骨头都酥了，东方聿却迟疑地抿上一口茶，总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他心里明白台上那位年纪够做他几辈祖宗的重生者主角不是什么好哄的角色，也不想想，能重生的人哪个不是前世经历苦难的？要他拿下此块肥肉，恐怕难如登天，这徒弟收不收，就成了值得思虑的事。

    不如先看看他的特性罢。东方聿按耐不住跃跃欲试的手，装作认真听戏的模样，实际已经点开了【重生者】的标签。

    “夙老板，你在戏班子唱戏哪有什么好前途，日后容颜老去岂不可惜？不若跟了我，我能保你荣华富贵。”东方聿一睁眼就瞧见一满脸色相的公子哥要摸他的脸，下意识想闪，又想起这是夙青筠的记忆。

    到底是某点文模板主角，反应比他还大，拍开公子哥的手便冷冷说道：“我并非以色侍人的下等胚子，请您自重，今日免您的钱，算我赔礼道歉了。”

    哪知公子哥不依不饶，脸色大变。“夙青筠，你以为自己能走得了？今日赵爷发话，要么你乖乖跟我走，要么就自废嗓子，否则你们的班子都别想要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可惜这公子哥没有。东方聿叹了口气，已经想象到他日后的悲惨结局了。

    看他们纠纠缠缠许久，夙青筠孤身应对，前有恶徒，后有不愿为他出头的同僚，他也是极傲气的人，接过毒药就灌下了肚。

    那药想必有仙人手段，短短几息就起了作用。夙青筠捂嘴呕出鲜血，如火烧的剧痛连东方聿一届局外人都体会些许，可想而知他当时痛到何等地步。

    引世人赞叹的曼妙嗓子变得沙哑粗粝，夙青筠在公子哥惊异的目光中转身欲走，又被他拉住手。“反正你嗓子也毁了，正好跟我走。”

    “你爱我容貌？”夙青筠站定，不知面上是何神情。得到那人回复，他抄起腰间匕首，狠狠在脸上划下几道。“这下我可以走了吗？”

    他待自己如此狠，东方聿难免怔神。即使如他这等不靠脸吃饭的普通人，都不能做到干脆利落地自毁容颜，再想到夙青筠的好相貌，他心里觉得可惜极了。

    影像再变，夙青筠独自立在悬崖之上，修为深不可测，昔年留下的伤疤却仍未消失，丑恶如厉鬼。听他话，原来恍恍忽已虚度千年。

    “我这一生，颠沛流离，命途坎坷，唯有心向长生的志愿尚存。若真有来世，定要圆此生遗憾，问鼎青云！”夙青筠手握看不清形貌的物什，恐怕就是系统扫描不出的宝物，正呢喃自语。

    他不知对宝物做了什么，忽然之间天地光华大作，笼罩他全身。再睁眼，影像就自行结束了。

    东方聿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很明显这位主角走的是受苦流模板，况且前世遭此变故，难免心智扭曲，估计不好忽悠。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为妙。

    他东张西望，果然从人堆里找到了影像里的公子哥，正十分没礼貌地对着夙青筠指指点点，做足了炮灰姿态。

    别看主角还是眉目含笑的柔弱少年，指不定心里已经决定好公子哥的十八般死法了。东方聿决定去插一脚刷刷好感，就算忽悠不到第二个徒弟，和他打好关系也不错。

    戏场终散，夙青筠离去，公子哥也紧随其后钻到台后。东方聿哪能闲待着，抱着北虞鸣就站起身。他咬着耳朵叮嘱大徒弟：“前几日教给你的功法学会了吗？学会了就跟我打架去！”

    小孩突然被拎起来，手里的花生米撒了一桌。他默默地看了眼桌子，点点头算是答应陪东方聿胡闹了。

    他们到的时候，公子哥已经和夙青筠对峙了。秀雅的少年面带假笑，实则背负在身后的手悄然攥了什么，正欲朝公子哥而去。

    “夙老板，久仰大名啊，哈哈哈哈！”东方聿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插在两人之间打断了即将发生的事。

    他故作热情的模样引来在场二人各异的目光。公子哥且不提，夙青筠看他时只最初愣了片刻，之后温和的笑意和以往再无不同。

    “请问阁下是何人？”

    这人不认识他？东方聿迅速地抓住了重点，再试探道：“在下东方聿，一介散修。这是我的徒儿北虞鸣。”

    夙青筠听说东方聿的名字没什么反应，看向北虞鸣时似有几分惊讶，莫名的神色说不上是好是坏。

    果不其然，夙青筠的前世从未听过东方聿这一名字，要么是他英年早逝，还没来得及闯出名号，要么他是从未出现在对方的前世中。

    东方聿心里喜半参忧，虽不用担心他“被迫”得罪夙青筠，但突然记忆里出现这么个变数，恐怕夙青筠对他的警惕会更高，说不得就把他归为一类人。

    一山不容二虎，试问其他“重生者”突然接近他，夙青筠会怎么做？东方聿慌得不行，面上还稳如泰山，扭头对公子哥说：“你倒是说说，你要找夙老板做什么？”

    若是普通凡人，那公子哥指不定就忽视过去。可东方聿不行，他身上筑基期的修为是实打实的。别看筑基期不是什么大境界，但架不住他们这小镇子实力不行啊！就是城主也不过金丹期，筑基期已经足够在城主府做受器重的幕僚了。

    凡人永远比不上修真者，在这方世界，实力永远是硬道理。

    公子哥嚣张的气焰登时就熄了，面带谄媚说道：“就是和夙老板聊聊，聊聊而已，既然大人也找他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隔得老远，东方聿还能听见他边走边骂“晦气”，但夙青筠穿过他看向公子哥的眼神，无端地有些冷漠。

    东方聿心知肚明，以夙青筠的心境，早就懒得玩什么复仇的低劣把戏了，但若不杀他，心魔将成。所以他十分熟络地说：“阁下，我欲在此界建立宗门。观你有几分修仙的资质，不知是否愿意加入？”